第四十八章 秋风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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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胤死的时候是在卧房,被带人闯府的郭默拖下**,在其小妾的惊叫声中砍掉了刘胤的头颅,而郭默的借口是刘胤谋逆,他奉朝廷之命要来斩杀逆贼。≧
事时是在凌晨,等到褚洽与谢安得到消息通报时,郭默已经出兵控制了刘府。
谢安与桓温等人踏着秋风浅露来到刘府附近,整个府邸已被包围,街道上人影稀少,但听着刘府传来声音似乎很是热闹。
桓温打了个哈欠道:“我说,郭默现在一定在席卷刘胤的钱财。”
“那他可要拿出诏书啊,现在朝廷都未敢对刘胤动手……我猜这个法子是苻央教他的。”
谢安悠悠道出,一时觉得刘胤真是倒霉,一时又觉得郭默这么容易被煽动,只怕是早就有此心,不过碍于没有借口而已,如今假借朝廷之命,明目张胆下手杀害一方刺史,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啊。
阿丁身手最好,她先行潜入刘府查探状况,确定刘胤到底是不是掉了头。
谢安与桓温等了片刻,阿丁回来道:“郭默真的拿出假诏书来准备抄家了。”
看来刘胤是真的嗝屁了,连带他的那些属下个个安逸不知居安思危。郭默是外地而来的,之前撇下大业城逃跑时,带走的人还不够百人,如今就算有流民兵回归也不过数百人,就阿丁所探查,郭默带着闯府的人也不多。
“江州不能乱,不是他郭默杀了刘胤就能当刺史,如今我们在此,他也敢这么做,只怕计划要将我们一并拿下?”
谢安正思忖着,桓温早就按耐不住,“既然他拿的是假诏书,我们就可以去拆穿他,褚太守不是有武昌兵马吗?如今我们该回去与他商量下一步行事。”
阿丁也道:“确是如此,不过要分头行事,驸马与阿劲去辅助褚太守带兵前来,我和三郎进府看看有没有机会当场拿下郭默。”
桓温点头称是,可没见谢安点头,阿丁不由问他,“三郎在想什么?”
谢安道:“我在想苻央此时在何处。”
桓温急道:“那女人阴谋得逞,说不准早就逃出城了,别想这人了,就等你拍板呢!”
谢安失笑道:“桓大驸马,现在我们四人里属你最贵气,自然是听你的了。”
桓温见他此时还有心思开玩笑,倒是让人安心了几分。
只听谢安道:“就按阿丁姐说得办,不过你们记得派兵去城门守着,防着郭默将刘胤人头和奏表流出武昌,而且我差点疏忽了,郭默与孔愉关系亲密,之前老师推举孔愉担任江州刺史,就怕等郭默求任刺史的奏表到了建康,孔愉会为了面子或挚友之情,将刺史之位拱手让人。”
阿丁这才恍过神来,“你说得对,我方才去查探的时候就听到郭默命人将刘胤的头颅装在盒中,保存起来……想必是有这个心思。”
谢安还道:“江州事最好是江州毕,老师派我们来就是不希望江州刺史之位更迭的事酿成苏峻之乱那样的大祸,所以如今城防更是要全面封锁,务必防着陶侃与庾亮得知此事,借口带兵进驻武昌。”
“如今武昌可是一个无主的香饽饽,是问谁不想分一杯羹或将此地占为己有呢?”
桓温一一记下,带着沈劲就回去找褚洽,谢安让阿丁先不出面,藏身暗处,自己一个人孤身闯刘胤府。
若问在郭默兵马包围下,谢安要怎么去进去,那还得多谢之前苻央在刘府东门留下的符,这那符自从苻央走了之后就消失无踪,加上刘胤这么快被斩头,如今可是连郭默都觉得东门邪门晦气,所以东门防守最微弱。
而且当谢安去的时候,还见到个术士模样的老头站在门口与郭默属下争执,那流民兵不但连老头的包袱都拆了,还想从他那掏点钱,只是老头看起来很是清贫,榨不出什么油水,愣是被拽着不肯放行。
那老头自称是术士戴洋,只是府中不受重用的幕僚,那守卫一听更是来了兴趣,囔囔让他去见郭默,让他给郭默算算流年。
这边正把人拽走,所有东门的看守几乎所剩无几,谢安毫不费劲溜进了府中,只见府中乱成一团,鸡飞狗跳。
阿丁替他指了路,不多时,他就避开守卫来到内院,只见郭默此时在为难府中的妇孺,乍听之下,是想将刘胤的女儿和妾侍一并捆上带出城。
看来郭默也知道留在城中不是长久之计,因为褚洽还在看着呢,不过褚洽调兵尚需时间,他必须行动越快越好。
只见郭默手下都在忙着搬运大箱小箱的财物,牛车一辆辆开出,无辜的牛哞伴着刘氏女人们的哭泣,真是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谢安正感叹,自然不会有出手相救的愚蠢想法,不然他一人出去,只怕就要正面跟郭默打起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剑,虽说如今有中兴剑,就算郭默多年跟石勒打仗,他如今心中也有几分胜算,只是苻央……又在何处?
他正想着,不知为何背后猛地有一股力量将他从藏身处推了出去,他仓惶回头,就见微熹的晨光中,苻央笑着拍了拍手。
怎么回事,为何她来时一点气息都没有?谢安自诩听觉是练过的,不至于弱到能被人偷袭的地步,看来苻央一定使了什么手段,不但瞒过他也瞒过了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阿丁。
可眼下已没什么空闲想苻央,因为这一推,谢安彻底暴露在郭默面前,众人齐齐回头,见到个长相俊朗的少年,纷纷眼前一亮,可是这里并无人认识他,谢安在想自己是不是得随意编个幕僚的身份来。
但苻央不给他机会,人虽躲着,但扯着嗓子大叫一声:“这人是谢安!”
卑鄙无耻啊。
谢安干脆冲着郭默一笑,“郭将军早。”
郭默盯着谢安,眼中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你是谢安石?”
谢安甩了甩袖子,无辜道:“不是啊,在下只是路过,你们继续欺男霸女,不要管我。”
没等郭默话,刘胤的小妾像看到救星似的想要扑到他身边,半途就被郭默的人给拦住了,谢安见她头散乱,毫无仪态,衣裳上还有斑斑点点似血的痕迹,只听她疯似的哭嚎,“三郎一定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这郭默贼子当着妾身的面砍了老爷的头,那房里还满是血啊,都是血啊!”
连谢安也没料自己名声这么大,只是看刘胤小妾的模样大概是看到刘胤当场头颅落地,有些疯癫了。
谢安没说话,郭默也没说话,只见刘胤女儿默默将她抱住,然后向郭默道:“我和几位姨姨都可以随你走,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将军再出示诏书让我等一观,小女子倒想听听朝廷有什么罪责惩罚家父,到时候一定回建康亲自代父领罪!”
看来刘胤就这一个独生女,在一旁哭哭啼啼的都是他的小妾,谢安倒是为此女的勇气有所感触。
郭默没有理会她,继续望向谢安,问道:“为何说本将军欺男霸女?”
谢安道:“我也很想看看诏书,不如大家就别难为这小娘子了,好歹人刚丧父,我大晋重孝,将军想让她闭嘴,就将诏书拿出来吧。”
郭默微微点头,命人将诏书给刘胤女儿过目,谢安凑上前,远远看了一眼,其间历数刘胤罪名,倒是合情合理,只是这罪也不致砍头这种刑罚吧?
毕竟砍头虽是侮辱人格,但也太过轻了,若真的要惩罚一个人,怎么也得让他吃了各种刑罚才死比较好啊。
谢安如是想着,但看着刘胤女儿面色,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人小姑娘似乎已是信了其间所言,“此诏书写得甚好,家父确实……”
郭默面无表情道:“听闻是谢家三郎写的,之前他也不是写过数落庾亮的文章么?”
谢安怔了怔,立刻想到这莫不是苻央来栽赃他的吧?而且谁说论庾亮罪责文章是他写的?看来苻央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听到郭默如是说,刘胤女儿忽冷笑,“将军可真就随口就来,谢家三郎对付家父可不会写这种文章,听闻他是直接抢家父的货物来着。”
……
也不知这是夸还是损,谢安一直做壁上观,郭默不想耽搁时间,收回诏书一并将刘胤家属捆了,说要连同刘府的财物一同带回建康。
刘胤女儿不再反抗,临走时似回看了谢安一眼,冲他凄凉的笑了笑。
“这样子就不好玩了。”谢安悠悠叹道,苻央在他身后也道,“是啊,她在向你求救呢,堂堂谢家三郎如今不敢认自己的身份了?怕郭默杀你?”
谢安故意岔开话题,问道?:“这讨刘檄文是谁写的?王小萌同学?”
此时,远在城外的王小萌同学猛地打个喷嚏。
苻央哼了一声问道:“答对也没有奖励哦,不过萌是哪个萌?”
“孟子曰: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不过我说的萌是可爱的意思,你家王小萌比你可爱多了,虽然你长得矮,但不代表你长得萌啊。”
谢安边道边拔出剑,几道无形剑气似浮在他周身,带着阵阵微风轻吹他的衣袍,此剑是朝着郭默而去,一切来得猝然不妨,连苻央都以为他受了自己的激将之法,可没想谢安是早有准备,就见郭默跟前落下一个人影,兜头洒了不知是什么花在庭院里,花落人面,顿时痒得人纷纷焦耳挠腮,十分滑稽。
苻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迅用兜帽遮住了脸。
而此时谢安已拔剑上前,三道无形剑气应声而出,伴随着晨光云裂的第一缕阳光劈落人间,三剑尽数刺入郭默肩头。
然后就见村姑模样的阿丁兜头往郭默脸上洒了不知名的黄色粉末,就算郭默反应再快,也难逃毒粉的攻击。
毒粉落在郭默伤口,顿时出滋滋烧灼皮肉的声音,听得有几分心悸。
谢安此时已欺身上前,苻央见那两人联手很有可能将郭默杀死,当即掏出一符朝他扔去,符在半空炸开紫色的烟,顿时紫烟与黄粉齐飞,谢安知道这是烟雾弹,立刻抽身离开,凭着直觉敢去郭默要逃走的路线。
可没想还是算漏一步,苻央显然比他更熟悉刘府,立刻带着受伤还兼中毒的郭默逃了。
谢安倒没有想去追,用袖袍甩开眼前的毒雾,赞道:“阿丁姐,好厉害的毒,还好之前吃了解药。”
阿丁把郭默放跑本有些遗憾,被谢安这么一夸心情大好,“我一弱女子行走江湖,学会用毒,省了不少功夫。”
谢安点头,“我也觉得这个挺适合我学的,改日有空一定悉心求教。”
剩下的事就对付府中郭默的人,这些小杂鱼见郭默受伤,要么就是甩着牛车走,要么就是打算背着刘胤的财物跑,通通被谢安与阿丁拦下。
救下刘胤亲眷一干人等,因为他们也中了花粉毒,阿丁给她们一一送上解药后,刘胤之女走到谢安跟前行了个大礼,道:“多谢三郎相救。”
谢安意外问道:“你认识我?”
刘胤之女道:“以前去建康游玩的远远看过三郎一眼,认得的,不过三郎此时为何不去追那郭默?他可要逃了啊!”
谢安打了个哈欠道:“此行又不是我一人来,总得让咱们桓大驸马亮亮相吧,放心罢,他就等不及了,武昌城能逃跑地方早已重兵防守。”
郭默和苻央,就留给桓温和沈劲吧,毕竟这追捕人可是体力活。
而且城里郭默的人少,不代表在城外接应的人手少。
过了一会,阿丁将还没送走的装着刘胤头颅的盒子送到谢安面前,刘胤之女想要要回头颅,但被谢安拒绝了,“这是郭默谋害臣子的证据,还有你那姨娘,一并给安抚好了,免得到时候疯了没了人证,虽然你爹很该死,但也不该怎么委屈地死了,是不是?”
刘胤之女被他的态度与温和外表的反差给吓到,但还是点了点头。
谢安去了刘胤死的房间一看,又命人将刘胤的尸体收拾好。
至于现在要做什么,谢安在刘胤之女询问的目光中,缓缓拍去身上尘埃,道:“如今我要来算算,咱们刘大人到底刮了江州多少民脂民膏,你可有笔墨和账簿,我要清点府上财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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