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非女相（下）
有了这件事的契机，苏图很是有了理由来找秋雾。
他有时会带着玩具，有时会带着糖果，有时会带着漂亮的衣裙。
一开始秋雾是拒绝的。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和物都有可能会获得好运，只有自己不可能。
他生来不被期待，父母不爱自己，姐姐视自己为玩物，家里的工人更是视自己为无物，学校的同学也不愿意搭理自己。
他是这个光亮的人间里，透明的蜉蝣。
他们不愿意看见自己，而好意也不属于自己。
只有无声的花朵和那些流浪的生物会怜悯自己。
至少它们的恶意和善意，无论是对自己还是他人，是一视同仁。
可是……
秋雾依旧怀着渴望。
他也想要正常的人生。
他明知苏图带来的也许是要命的毒药，可他甘之如饴。
他已经孤独了太久，以至于一点温度就可以让他丢盔弃甲，付出所有。
秋雾看着那些明亮的东西，终于伸出自己满是伤口的双手接过。
他也想热爱这个世界。
至少希望阳光是公平的。
苏图自然不知道秋雾已经对他的行为分析过了，也知道他或许不怀好意。
但是无论出于何种理由，秋雾到底是没有揭穿他。
或许他已经寒冷到觉得哪怕是虚情假意也想拥有。
他接过了苏图大部分东西，除了那些裙子。
每一次见面他都会给苏图准备一束鲜艳的野花。
玫瑰他是不敢采摘的，可是路边的野花也应该如自己一样，想要去看看那个不一样的世界。
他们生长在泥泞沼泽，无比的向往着仅剩的阳光。
……
苏图看着在自己的投喂下，小脸逐渐圆润的秋雾，心里也柔软了起来。
秋雾的五官是秀气内敛又温柔的，和他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他们这群富家小姐和少爷都是含着金勺子出生，五官和气质都有一股张扬和自信。
他们神色飞扬，向来都是傲慢的。
只有秋雾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文静如同无声的花朵，还是那种温柔的浅色。
艳丽不适合她，张扬也不合适，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细腻才是秋雾。
苏图又一次拿出了一条裙子。
这一次的裙子是一条淡蓝色的吊带长裙。和之前的裙子不一样，这条裙子简单又清新，一看就不是苏图妹妹会喜欢的款式。
裙摆有一圈看起来如同海洋波浪的薄纱，就连阳光都偏爱这条裙子，洒在它上面的阳光都格外温柔。
波光粼粼，像是海洋在起舞。
细纱带着光泽，看起来像是自由的海洋。
秋雾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裙子。
它不是明媚的红色，也不是活力的橙色，更不是气势十足的黑红相配，不是粉色的梦幻，是单纯的包容一切的大海的颜色。
苏图见秋雾眼睛都不舍得从裙子上移开，脸上挂着笑意，声音带了些自豪：“怎么样？喜欢吧？”
“小爷的眼光还是很好的，这条裙子可适合你了。”
秋雾耳朵动了动，听见苏图的话，收回了自己的动作，也收回了视线。
苏图见秋雾做出这样的动作，一下子就不开心了，他瘪了瘪嘴把裙子往秋雾的身上推了推：“小爷费了好大的劲才买到的，你怎么还这样啊。”
秋雾将碎发挽至耳后，声音清雅：“穿着裙子，干活不方便。”
苏图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上了几分烦躁，他蹬了蹬腿活力十足：“可是你快满十五岁了吧？”
“这可是个重要的生日诶。”
秋雾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课本，随意的回答了一句：“我不过生日。”
苏图有些不乐意的“啧”了一声。
然后垂下头带了几分怅然：“可是我想给你过生日。”
秋雾翻书的手停顿了下来。
他罕见的没有说话。
苏图也只是难过了一会，继续劝道：“你就穿一次嘛，就当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好不好嘛……”
“你的腿型那么漂亮，一定会很好看的……”
“好。”
“而且你皮肤又白……”苏图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秋雾的回答。
他蓦然睁大眼睛，快乐地从原地一蹦而起，兴奋极了：“你答应？！”
“秋雾雾你答应我了！”
秋雾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高兴地像个傻子一样。
但是心情也不自觉的晴了起来，他嘴角挂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容。
蓝九云却将他们身后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那抹艳丽的裙摆，都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她也不能在这个“回忆”的世界里做出任何的改变，只能看着他们按部就班。
……
生日当天，秋雾穿上了那条漂亮的裙子，他也罕见的把自己的头发扎起，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走出了那个昏暗的房间。
然而……
他一开门，就看见了不应该在此刻出现在家里的秋婉。
身体里本能的求生反应让他想要回到那个黑暗的房间里，但是和苏图的约定又在心里响起。
他节骨分明的手握在门把手上，上面都因为用力而出现了一道道白痕。
他颤颤巍巍的张口用沙哑的声音小声的喊了一句：“姐姐。”
秋婉居高临下的看着秋雾。
她看着这条漂亮的裙子，不着痕迹的颦眉。
这些年苏图倒是按照自己的吩咐做得很好，就是这些物质条件是不是有些太好了些？
不过她瞬间就舒展开了眉头。
算了，也就最后一天了。
就是可惜了这条限量的裙子。
它应该被挂起来，放在衣柜里慢慢珍藏的。
秋婉嘴角含着一抹得体的笑意，只是双眼不含任何温度。
她伸出手抓住秋雾的衣领，然后一用力将这条裙子撕开。
“不！”
秋雾甚至来不及阻止和防备，就看着这天唯一的裙子化成了一条条碎布。
那些薄纱散落得到处都是，再也拼凑不出原本的形状。
秋婉揪住秋雾的发尾，用力将他拖到窗边，将他的脸紧贴窗户，让他看着下面的风景。
秋婉凑近秋雾的耳边，小声低喃，带着浓浓的恶意：“我‘亲爱的妹妹’，睁大眼睛仔细看着。”
“你视为好友的苏图，是怎样对你的。”
“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你是一个男孩子，他会怎么想你呢？”
“认为你是一个骗子？还是觉得你是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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