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永不负卿

  夜风吹拂,树叶哗哗直响,明月照在地上,宛如一层轻纱。
  武宁节度使的府邸,符彦卿正在屋子里踱步,这时他已经知道了行刺之人乃是吴越国奉的儿子钱承礼,这就意味着,他是代表吴越国而来。吴越国!符彦卿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对钱氏父子十分不满。
  不管钱氏父子是对谁动手,符彦卿只讲结果,那就是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女儿就会被害,符彦卿是一个极为重视家庭的人,尤其对女儿还是不错的,在符彦卿的内心,已经视吴越人为敌人了。
  符彦卿正在想着事情的时候,符金盏走了进来,微微躬身,道:“爹。”
  “他醒了吗?”符彦卿有些心神不宁。
  符金盏摇摇头,道:“失血过多,不会那么轻易醒的。恐怕还要再等一等。”
  符彦卿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战当真是凶险,杨琏带来的三十多人,最后剩下的不足五人,那钱承礼谋划多时,而且最为可恶的是,居然派人假扮成崔不然的模样!”
  符金盏皱着眉头,道:“不止如此,他们还仿照了父亲的节度使大印,杨琏曾经将吴越人假冒的书信给我看过,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啪!”符彦卿狠狠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具直晃,茶水也洒了出来,打湿了桌面。
  “该死的吴越人,有一天我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符彦卿说道,额头上青筋直冒。
  符金盏有些诧异地看了父亲一眼,道:“爹,今日的爹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嗯?”符彦卿一愣,旋即笑道:“爹这也是关心则乱,一想到你和杨琏在一起,而那些人很有可能是截杀杨琏的,我这颗心,就无法平静,急匆匆地带人来了。”
  “女儿,多谢爹!”符金盏眼圈红了,当初她离家出走,只是为了不愿嫁给不认识的男人,却没有想到,这是天子亲赐,逃婚,便是欺君。父亲没有办法,便只能以妹妹符茗顶替,冒充是她。符金盏原本以为父亲不爱自己,但此时才知道父亲对她,是多么的好。
  “你是我的女儿,就算你做错了事情,也是我的女儿。”符彦卿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符金盏”远在河中,眼前的这个女子,绝对不是符金盏。
  符金盏擦着眼泪,不知说什么才好。父爱如山,这就是父爱,怜惜,纵容。不管她犯了什么错,永远都是他的女儿。
  符彦卿擦了擦女儿眼中的泪水,道:“女儿,今日一战,你觉得杨琏此人如何?”
  “今日被围,事情非常突然,不过在事情生后,杨琏立刻让陈铁前来保护我,就是在船舱里,也有米诗薇在保护着我,还叮嘱若有机会,就突围。”符金盏简单地说着。
  符彦卿脸上浮起笑容,道:“这么看来,这杨琏还算是有担当之人。你觉得他怎样?”
  符金盏不免脸色一红,垂下头,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家的女儿,符彦卿哪能不明白,当即捋着胡须,道:“只是可惜,迫于圣威,你只能离开大汉,他日你嫁人之时,恐怕为父是看不到了。”说着,摇头不已。
  符金盏低声道:“父亲!”说着,朝外走去,道:“我去看看他。”
  杨琏与林仁肇、陈铁等人,分别被安置了厢房,陈铁还算稳定,身上没有受太多伤,而杨琏、林仁肇等人都身上多处是伤,而且失血过多,其中杨琏最为严重,已经两个多时辰,依旧昏迷不醒。伤口已经被清洗、上药包扎了,就看杨琏什么时候醒过来。
  符金盏点亮了一盏灯,注视着杨琏的脸,她已经对这个男人有了一定了解,此时她对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很多兴趣,包括他的身世。端了椅子在杨琏身边坐下,符金盏一边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劳累了一天而且受了惊吓,早就困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直到月上三竿,符金盏这才醒来,擦了擦眼睛,这才现米诗薇站在一旁,同样看着自己,不由得脸色一红。
  “你什么时候来的?”符金盏问道,隐隐地,她觉得米诗薇这个女人对杨琏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感情。
  “来了有一会了。昨夜你一直在这里?”米诗薇问道。
  符金盏点点头,这事情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且有时候挑明了反而好很多。
  米诗薇有些诧异地看了符金盏一眼,叹息了一声,道:“可惜,可惜。”
  这话说的前后都不着调,符金盏有些纳闷地看了她一眼,道:“可惜什么?”
  “我在想,若你知道了一些事情,恐怕就不糊这么想了。”米诗薇说的很是隐晦。
  “什么事情?”符金盏有些疑惑。
  米诗薇靠近了符金盏,道:“有的事情,在没有彻底了解之前,不要轻易地去做。我知道你对杨琏有了感情,可是,我奉劝你慎重。”米诗薇的话说的更清楚了一些。
  “为什么?”符金盏问道。
  “我不便说,但日后你总会明白,只是那个时候,恐怕明白也晚了。总之杨琏的身份十分特殊,若是一个不好,恐怕被牵连的人不少。”米诗薇说道。
  符金盏一愣,品着米诗薇的话,半响,忽然笑了笑,道:“人这辈子,漫长而又短暂,若是能完成心愿,就算少活个十几年,也不值得可惜。我虽然只是一个女子,可是一旦选择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米诗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想起两边搏杀的时候,符金盏那副笃定的表情,不由觉得这个女子真的是奇女子。
  “而且,你说的,我应该能猜到一些。前朝旧梦,纵然已经远去,但身为后人,自然是要为先祖洗刷冤屈。这等大仇,若是他战战兢兢,不敢去搏,妄自有七尺身躯,妄为男儿。”符金盏说道。
  米诗薇不由失声,道:“怎么,他告诉你了?”
  “不曾,只是猜测。”符金盏说道。毕竟在开封鸿胪寺呆了一段日子,对杨琏的经历也有一些了解,若说没有任何猜测,那是不可能的。符金盏笑了笑,道:“不管前途如何,既然选择了,就不能放弃。”
  “说得好。”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米诗薇反应最快,道:“你醒了?”
  符金盏快步走了过去,看见杨琏已经睁开了双眼,不由欣慰地笑道:“你终于醒了。”说着,想起一事,忙道:“下人已经炖好了米粥和鸡汤,这就端来。”说着,符金盏匆匆走了出去。
  米诗薇看着符金盏远去的背影,不觉皱了皱眉头,傅姑娘说的话奇怪了,她似乎对这里很熟?米诗薇扶起杨琏,让他半躺在软榻上,又亲自去打了井水,替杨琏洗了脸,有用杨柳枝做成的牙刷刷了牙。
  “多谢米姑娘。”杨琏喘息着,失血过多,让他稍稍一动,就觉得乏力,额头上也是大汗淋漓。
  “不用谢,在这里,可有不少人都在照顾你。”米诗薇说道,这是明显的气话。
  “不少人?”杨琏一愕,旋即笑道:“这是自然,毕竟这里是武宁节度使的府邸,我若在这里出了事,大唐与大汉必然交恶,这是刘知远不愿意看到的。”
  米诗薇也不回答,反而凑近了杨琏,低声笑道:“杨公子,依我之见,那傅姑娘对你很有爱慕之意。你什么时候迎娶过门呀?”
  杨琏脸色微微一红,虽说他曾经调戏过米诗薇,但此时却像一个被拆穿了阴谋的小孩,不由讪讪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米诗薇啐了一口,道:“连她都都承认了,你又什么不肯承认的?”说着,跺跺脚,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杨琏还来不及反应,米诗薇就已经消失了,不由得摇摇头,心想这米姑娘当真是喜怒无常,是个不好惹的家伙,以后绝不能轻易得罪她,不然以她的个性和身手,难免做出越墙杀人的事情来。
  正在想着的时候,符金盏来了,身后还带着两个侍女。见杨琏已经半坐起来,符金盏笑道:“杨公子,请稍等。”说着,亲手从锅里盛了半碗出来,手中捏着勺子,一边搅动米粥,一边走到杨琏身边坐下。
  一名侍女忙上前,低声道:“我来吧。”符金盏曾经叮嘱过她们,不得在唐人面前提起她的身份,这两人不知,还以为杨琏也是需要隐瞒之人。
  符金盏摇摇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两名侍女互相看着,有些犹豫,符金盏冷笑了一声,道:“怎么,我说的话不是话吗?你二人不听?”
  两名侍女露出惶恐之色,忙躬身施礼退了下去。
  杨琏直到两人消失,这才叹息一声,道:“堂堂的节度使之女,竟然来给我喂粥,怎能不让两名侍女惶恐。”
  符金盏微微一笑,柔声道:“这两个小丫头,平素做事毛手毛脚,也是怕她们喂不好你。”
  杨琏看着她,认真地道:“你不后悔?”
  “我说过,我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在你第一时间派陈铁来保护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出了决定。”符金盏同样认真地说着,眸子里,秋水横波,说不出的动人。
  “永不负卿。”杨琏一字一顿,说出了这四个字。(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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