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章 忠言?
第1141章忠言?
郝摇旗见闯王竟因此训斥起李双喜,赶快在一旁接言说道:“这……这可不行嘞。你没事时,我自然可以找你唠唠,有事时我又怎能随便打扰你哩,如今你是大元帅,我虽然是个大老粗,可也要学会懂规矩,知礼数不是。
就拿称呼这事来说吧,背后一时不小心,可以叫你的名字,或叫你李哥,可当着众人面前,俺是一定要称你大元帅的嘞。”
闯王听了郝摇旗的话后,不由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这或许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声,显得格外爽朗,几乎都要让郝摇旗误以为当初的“李哥”又回来了。
笑罢,李自成才对他说道:“摇旗,你多心啦。咱们是多年同生死共患难的老朋友嚒,你随便称呼我什么都是可以的。”
郝摇旗却是摇着头,坚持说道:“不,不。自古以来,做啥就要像个啥。你如今是大元帅,将来还是要坐金銮殿的真命天子嘞。不讲朝廷之礼,光讲私家之礼,那又怎像个九五之尊的样子呢?
闲话咱也不多说啦,我今天急着来找大元帅,只为一件事,想要赶紧禀报给你知晓。”
“哦。是什么事,你快些说来吧!”闯王道。
“我刚才到了水坡集那边,官军驻地情况都看得一清二楚啦。现今他们正在扎营筑垒,前面有一、二万人马已经扎好了营盘,正面对着朱仙镇。
后面却还很乱糟糟的,大部分营垒都没有扎稳当。我想咱们要是现在就发起全力猛攻,一定可以把官军打得屁滚尿流。”
郝摇旗说着说着就自己兴奋了起来,他双手不停挥舞着继续说道:“再说啦,咱们在阎李寨一带已经休养多日,官军从汝宁那边急赶慢赶着一路奔来,现如今一定十分疲惫。”
最后,他更是满眼祈盼神情望着李自成,求道:“闯王,机不可失啊,马上下令向官军发起猛攻吧!”
李自成点着头对他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照目前情况看来,我们若是放手一搏,确实大有一仗取胜的可能。不过嘛……我想咱们应该还有更好法子,就算不大打一场,也同样能战胜对面的丁启睿、左良玉之流。”
郝摇旗闻言不免有点失落,略显沮丧地说道:“要有什么良策妙计,那当然是好的,我只是怕错过了这个好时机,便要同官军在此地焦着缠斗。”
闯王笑了一笑,对此似乎不以为意,只听他说道:“不会的,我马上就回朱仙镇去,同军师好好再商量一番,便会有定策了。放心,以后有的是仗给你打,你现在急什么嚒?”
郝摇旗露出苦笑神情,他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大元帅……好闯王啊,你知道我是栽过几个跟头的,以前办过一些错事,虽然你们还是同以前那般瞧得起我,可捷轩对我就是不怎么相信哩,总怕我仍像以前那般,办不得大事。
昨天夜里,明明知道朱仙镇里外都打得很紧,补之带来的人少,眼看招架不住,他却偏不让我去救援补之,也不让我进镇子里去直冲官军心窝子,却把我派到朱仙镇南边烧房子,沿水坡集外边野地里烧那没有割尽的麦子。
闯王哥,这味道可不好受啊!
我郝摇旗自从跟着高闯王起义以来,可不是靠着吃闲饭过日子的,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进镇子里找狗官兵捉对厮杀,唯独我就不能进去杀他个痛快哩?
这……这……这也太瞧不起我姓郝的啦!”
闯王听了郝摇旗的抱怨后,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然而笑罢,却又不得不安慰他道:“嗨,摇旗,你咋个又犯糊涂了呢。这打仗就好似过家家,可是有各种不同的打法,有的时候是要杀个痛快,可有的时候你不杀,功劳却同那杀个痛快是一个样子的嘞。
昨天夜里既要救援补之,又要把朱仙镇从官军手里头夺过来,光靠硬打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捷轩才会把你派去南面到处放火,使镇子里的官军见之心慌,不晓得我们来了多少人马,担心后路被截断,才逼得他们趁大雾退走。
你虽然没有进镇子里与官军厮杀,可也是立了一件大功啦,今天我刚到这里,捷轩头一个就报了你的大功,他怎么是瞧不起你的啊?”
郝摇旗虽然也是闯营中一员难得的猛将,但他为人却十分简单,没有什么弯弯绕和花花肠子,现在得了闯王的几句好话一哄,他的心里既觉得十分舒服,又感到万分的欣慰,登时就乐开了花。
只听他开朗的笑声过后,又对李岩说道:“林泉,我是个粗人,像你们那样在闯王面前斯斯文文地商量军机大事,我不行。可要是让我去打仗,去拼命,我倒是连眼也不带眨一下的。
不过,现在我又觉着我不该像以前那样,见了闯王,动不动就称李哥,更不能再称自成,我也应该像你们一样,规规矩矩地学些礼数。
闯王今日的情形同往日可大不一样啦,我们不尊敬他,别人又如何能尊敬他?如今,咱这里既有曹营的人马,又有许多新来的人马,如何能尊敬他呢?
这个道理啊,我心里头也是明白的,所以我也要跟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多学一些礼数哩。”
闯王和李岩听了他这一番长篇大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闯王更是对他说道:“摇旗啊,虽然你说自己是个粗人,可你这心眼儿子倒学得很细嘞。快走吧,快去休息一阵,我们还要去找军师商量大事哩。”
郝摇旗知道闯王所言商量大事,便是如何打败丁启睿的十几万官军,他不敢再耽搁闯王的宝贵时间,就告辞离去了。
…………
其实,说要回去同军师宋献策商量军事,完全就是李自成的一个托词而已,为的只是将郝摇旗给打发走罢了。
待郝摇旗走后,闯王与李岩并未急着回朱仙镇,他们二人又策马向坡上走去,打算再往西边察看那里的地势。
此刻,闯王的心里已经萌发了截断贾鲁河,使官军因断水而自溃的想法,只是他还没有向其他人透露过而已,包括如今陪在他身边的李岩,也不知他已在心中有了这个念头。
而闯王之所以坚持再往上游去看看,无非是他还不能确定究竟在何处截流才是最好,所以打算多走走瞧瞧,以便能够确定截断贾鲁河的大致方位。
可闯王与李岩才往西走不多远,正在忽闻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们二人驻足回望,却见吴汝义正策马匆匆奔来。
近前后,吴汝义立刻向闯王禀报说,早饭已经备好,总哨刘爷请闯王速回岳王庙用饭,并商议如何进攻官军之策。
李自成并不关心早饭的问题,反而问他道:“军师回去了嚒?”
吴汝义自然了解李自成的心思,忙急切回道:“军师已经回去啦。他对总哨刘爷说,心中已有破敌的妙计良策,可以使对面丁启睿的数十万官军,不战自溃!”
“哦!”
闯王脸上闪现出一丝喜色,忙追问他:“是何妙策?”
吴汝义面色颇有些为难地回道:“总哨刘爷也问军师有何妙计良策,可军师却笑而不答,只是说等闯王回来,吃过早饭再作商议。”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宋献策的想法如何,但闯王觉得应该会和自己心中所想相吻合,他在心中一阵激动,便对李岩笑着说道:“走,不看了。我们先回去吃了早饭,再听听军师到底有何锦囊妙计!”
…………
曹操在岳王庙前同李自成分手后,也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马上带着自己的军师吉珪和一群亲兵亲将,在朱仙镇西南边察看他自己的营寨,布置在营寨四周如何筑垒,如何挖掘壕沟等诸般事宜。
罗汝才为匪已经十余年了,早就成长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统帅,而且他也经历过了几起几落,自然明白越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越是要谨防自己吃亏,被削弱了兵力。
尽管昨晚连夜行军赶路已十分劳累,但每当遇着这种大的战事之时,他都是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疲倦之态。
他察看过自己曹营的营地后,又同吉硅等骑马来到朱仙镇东边和南边一带,观看这边的地理形势,转回到自己中军营寨,他又亲自审问了几个刚才大战时抓获的俘虏,进一步了解官军的兵力情况和虚实。
眼看到了巳时左右,他这才躺下想要休息一会儿,偏不巧李自成派人来请他和军师吉珪前去岳王庙,共议对战官军的方略,他答复来传话的人说自己马上就去。
然而,实际上却并未有多着急,他先是把吉挂请了过来,对他问道:“在军师看来,我们可有何取胜的高招妙法嚒?”
吉珪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却反问他道:“麾下,您是真心希望官军在朱仙镇一败涂地么?”
罗汝才闻言大吃一惊:“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习惯性地左右望望,才想起这是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内,不由满面疑惑地问他道:“在阎李寨时,不是就已同自成做了决定的嚒?这一仗如能把丁启睿这老家伙所率的官军,全数消灭或击溃在朱仙镇,今后中原大局就可以大致定下来啦。”
“不然。”
吉珪一脸神秘地接着说道:“珪既视将军为知己,不得不为将军稍进忠言。”
在罗汝才百般疑虑中,吉珪继续轻声说道:“大将军若果为闯王大业打算,理应竭智尽力,提出取胜之方略。但今日之形势,依珪看来,大将军还真是不能不为自己稍留后步啊!”
听了他这话,罗汝才也是心里一动,望着吉珪的眼神也有些许变化,他轻声问着:“老兄的意思可是……”
“今日,朝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始集聚起这十七万人马,对外更号称二十余万之众,真可谓来之不易,也算作朝廷的孤注一掷。
珪观缴获的朝廷塘报,就算去岁在辽东对战建奴,救解锦州之危,也不过调集十三位总兵不到二十万人马,由此可见,今日朱仙镇官军兵力之盛。
如果他们在朱仙镇一败涂地,朝廷若是再想集聚如此多的人马,恐怕也不再可能,而闯王从此后必然会志得意满,不再把朝廷官军放在心上,官军也确实很难再有所作为。”
吉珪最后更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倘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形,则将军危矣!”
罗汝才闻言身子一震,可他却是一言不发,低下头去独自寻思起来,其实在他的心中也有如此想法,只不过碍于情面,不愿往那方面多想罢了。
闯王李自成之所以对他罗汝才十分看重,竭力拉拢之能事,不过是因为如今朝廷尚有力量,不得不如此而已。
确如吉珪所言,如果在朱仙镇的这一仗,果真能够把丁启睿这十七万官军,一举击溃,尽数消灭掉的话,说不定闯王就会对他曹操下毒手啦!
十几年的流贼生涯里,像这样的事情他可是没少经历过,什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地皮,你想找我的空子,我想占你的便宜,这些事曹操他不仅见得多,而且自己就经历过不知几多回啦。
吉珪现在出言对他提了这个醒,罗汝才心中略有疑虑,他不禁凝目注视着吉珪的眼睛,满怀疑惑地问道:“老吉,如今事已至此,朱仙镇官军是非打不行。可是……我看你的意思,好像不主张一举歼灭官军。那么你说……到底怎么办才是好呢?”
吉珪冷冷一笑,轻轻捻着下颌上略显稀疏的偏黄色胡须,眼神显得分外冷淡,好像朱仙镇即将开始的战争,与他完全无关紧要一般。
其实也确是如此,他心里现在所考虑的还真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
他沉默片刻,才慢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大将军,今天我们要官军吃败仗,或者要官军陷入极大困境,这些都是很容易办到的。即使想要他们全军溃败,其实也并不算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