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〇四章 不入净水自忏区,拔舌地狱先戕人

  哦!北北!
  你被整得太惨了吧?
  这真的是你的本意吗?
  即便你是白衣执道主宰,是新一届七剑仙的守门员,背后的靠山更是天梯之上的圣帝北氏,你真可以给受爷带路吗?
  以风中醉为首的五域观战者,被受爷的魔鬼手段折服。
  这家伙真不能惹。
  可北剑仙好像也没有多惹他,怎么净逮着她一人狂整不放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
  现场除了捉住北北这么一个有圣帝背景的人去操纵,好像换作是其他人来,都扛不住后续的秋后算账?
  从这一点上看,受爷似乎是善良的?
  徐小受善不善良,显然当事人北北已完全失去了这个概念。
  她是给人寄生了般,变得不像自我,又更像是解放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真实自我。
  “这里,这里呀!”
  她领着路,带着徐小受和风中醉,以及传道镜对面五域的观众,一路往圣山遗址的原后山方向走去。
  “不可,不可啊!”
  圣山避难团只能在后边干焦急。
  可他们绑到一块去,都抵不过受爷一只手,如何阻止得了?
  只能徒步跟上。
  “不是,他们跟过来干嘛,不应该是散开吗,他们都不怕死了?”风中醉往后边瞥了一眼,人都不好了。
  圣山避难团不蠢吧?
  受爷一进死海,说不定就会触发苍生大帝的陷井,继而邪罪弓之矢狂轰滥炸。
  他们过来,不就成了分担火力的吗?
  呃……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风中醉望着那几个像是被无形的线吊着跟来“保护”受爷的半圣傀儡,长叹一声,选择无视。
  希望他们也能保住我。
  不,希望受爷能保得住我。
  一众人等或清醒、或麻木、或无知的跟着剑仙北北往前走,像是要去海边度假。
  没一个惆怅。
  只有一个在担心安全问题。
  在踏进难以窥得原貌的狼藉后山地界后,北北又摸出她的白衣主宰之令,打了个手印,不知是施了什么法。
  “嗡!”
  古怪的波动漾开。
  后山处便似和什么地方接通了联系。
  徐小受下意识目光一低,看向了脚下。
  他脚下是破败的山体,是碎石,但已能感应得到,山体之下,似又接连到山体之上,在一个玄之又玄的位置,那联系又流进了一个怪异的空间。
  这片空间,居然找不到空间节点!
  “连空间节点也给抹除了,彻底放逐为一片居无定所的流浪世界。”
  “跟进入神之遗迹类似,只能通过‘接引’的方式进入?”
  这死海的进入手段,有点高级了。
  这才符合徐小受对五大圣帝世家构筑的地牢的安保性的想象。
  不过没有关系。
  有意道盘在,进入过一次的地方,就算没有空间节点,他也能“道氏撒尿”标记一下。
  再不济,这接引之道神拜柳也会,只稍让它过来破译一下……
  等等!
  神之遗迹,尽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联系上了沟通完缔婴圣株,正在缔造“接引之门”的神拜柳。
  “是的,我建的。”鬼柳如是回答。
  徐小受险些笑出声来。
  敢情兜兜绕绕,世界这么小。
  桂折圣山通往死海的接引,就是神拜柳的手笔?
  不过细细一想,也可以理解。
  毕竟活了这么久,连道穹苍都没法打破神之遗迹的规则。
  而有能力破译神之遗迹“接引”之道的,徐小受只见过神拜柳这一个。
  “你能……”
  “不行。”鬼柳却晓得受爷要问什么,摇头否定,“接引构建之后,进出的大权,全权交由圣神殿堂掌控,我已不具备。”
  徐小受不信:“就算是给皇帝造墓,工人也会给自己留一条逃生通道。”
  “是的。”鬼柳点头,“但被堵死了。”
  那你有点惨哦。
  不过这种卸磨杀驴的做法,倒也挺圣神殿堂的。
  “没有关系。”
  小路不通,徐小受并不气馁。
  这不还有北北么,圣山的小叛徒,走正路也是可以的。
  “跟上我哦。”
  北北背着她的大剑转眸看过来,点着手指头数道:
  “你们没有令牌,我只能直接带你们进去,但不要反抗。”
  “要是一反抗,掉到什么无人问津的异次元空间,我可找不到,也不会去找你们。”
  圣山避难团点头如捣蒜。
  风中醉都不知道他们在点什么头,他只想摇头。
  “受爷,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风家出传道镜,北剑仙来抗镜子……”
  “镜子比她人还高,你忍心?”
  北北闻声,怒目视来,却敢怒不敢发作。
  她感觉自己有时是清醒的,有时则更清醒。
  当务之急,是带这帮人进死海,把徐小受葬送在里面,解救自己。
  北北没有多言,再次翻出她的主宰令,刚要再有动作……
  “我看看。”
  徐小受一摸,将那令牌隔空摄来,灵念一扫。
  嘿,绝了,真是天机术!
  这玩意,一窥就破!
  很明显,令牌是道穹苍的手笔。
  里头用天机术封锁着一道“接引”,具体去到哪个地方,倒还真藏住了。
  显然在这种至关重要的东西上,道穹苍不会含糊,即便徐小受快速破译掉,得到的答案也是未知。
  但是……
  全是熟人!
  怎么办啊,爱苍生。
  待会儿你的陷阱,里面不会也有骚包老道的影子吧?
  “进去吧。”
  徐小受自己就能越过天机术的重重阻碍,获得白衣执道主宰的权限。
  甚至只要他想,他还能获得道殿主的权限。
  骚包老道人走了,他的影响还深深烙在桂折圣山上下每一处细节。
  就靠这枚令牌,他就算给灭了,都能原地复活!
  思考一阵之后。
  徐小受将令牌扔还给了北北。
  堂堂受爷带一帮人进死海是怎么回事?
  那肯定是得白衣执道主宰小叛徒恭请,才勉强赏脸,进门一趟。
  实际上这会儿对北北的指引已经停止了。
  可人都已经领到门口了,徐小受一停,北北反而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传道镜就在传着。
  五域世人就在看着。
  主观上北北想要反抗,却深知反抗无效,只会迎来指引。
  她只能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佯装继续被控制着,打开了通往死海的裂缝,从牙缝中挤出字来:
  “受爷,请。”
  ……
  “来了!”
  传道镜画面光景一变,五域各地的观战者,脖子抻得比鹅还长。
  好奇!
  这可是圣山隐秘,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着能去一探究竟,就算你再有灵晶也无处可买观景门票。
  而今在受爷带领下,只要你出个门,找面传道镜,就能免费全景观看。
  还附赠一个卖命解说风中醉。
  画面经过扭曲过后,呈现出一个稍显昏暗的环境。
  伴随镜面的左右上下扫量,以第一视角的方式,给五域观战者描摹出了一个地下溶洞。
  “滴答!”
  很安静。
  静得可以听见水滴滴落的声音。
  不止地下溶洞安静,五域观战者这会儿更是屏着呼吸,全神贯注盯着。
  指不定邪罪弓之矢何时要从何处射来呢,多瞧一眼,就是多赚一眼!
  卖命解说风中醉是真不怕死,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难掩兴奋地给大家介绍起来:
  “进来了。”
  “看环境是个溶洞,挺潮湿的”
  “但这和我印象中的死海不大一样啊,不过,这也只是开始吧,我想会有变故出现的。”
  他话语中的“变故”,也不知道真是指变故,还是其他。
  但所有人都知道,变故肯定会有,不知何时到来而已。
  “环境有些压抑。”
  “视野也不是很好。”
  “但我还能看清很多,体内力量也没有被压制住多少,似乎他们灵元、圣力也都能运行……这里,还不是死海?”
  风中醉以切身感受告予世人,传道镜适时转向了剑仙北北。
  北北犹豫了一下,都到这一步了,藏着掖着真不大方,还有可能被迫大方,便道:
  “这里确实还不是死海。”
  “算是进入死海前的一个缓冲地带,再往前……看到那边的净水了没?”
  传道镜投去目光。
  溶洞往前,逐渐缩小。
  在路的遥远尽头处,扭扭曲曲的没入一片狭窄的水湾。
  水湾似乎泛着黑色。
  它的后面也许连通大海,但此时看去,只像是溶洞嶙峋的墙下的一条狭窄水道。
  传道镜再左右环顾。
  似乎除了这一条水道可以通往死海,别无它法。
  “这就是通往死海唯一的路!”
  北北点头肯定了风中醉的动作,又指着四下溶洞的环境说道:
  “这里的缓冲地带,道殿主……嗯,道穹苍改造过。”
  “每一次进来,我们遇到的环境不一样。”
  “可以是溶洞,也可以是山洞、地洞,乃至是树林、草原、沙漠,都可以。”
  “它取的是实景,有对应圣神大陆某些异次元空间的具体地点,但都很幽僻,你们应该没去过,都是红衣交上来的……地标……”
  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多了?
  北北说着一停,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给养成真叛徒的迹象了。
  可若是不说清楚,万一徐小受让自己解释的同时唱个歌、跳个舞,怎么办?
  北北心头恨恨诅咒着徐小受,想着在外人看来自己其实还受控制,便继续道:
  “这里还不是死海。”
  “但越靠近净水湾,受到的压制效果越大。”
  “而从净水湾那主动涉水,便是进入死海的唯一途径,不管我们在缓冲地带这里,看到的是什么风景。”
  一顿,北北扫量着光怪陆离,好不美丽的溶洞环境,说道:
  “道穹苍说,这可能是死海囚徒的一生中,能看到的关乎外界的最后一道风景了。”
  “他们本可以拥有美好,只可惜他们犯下的错,不容许他们继续享受美好。”
  “所以进死海前,他们有资格拥有多这一眼,但也只限这一眼了。”
  她看向传道镜,像是在盯着五域世人,认真劝诫道:
  “希望大家,不要犯错。”
  “死海无涯,回头是岸。”
  ……
  道殿主……
  风中醉有些感动。
  五域观战者也被慈悲善良的道殿主搞得有些鼻酸,这么好的道殿主,怎么就下位了呢?
  只有徐小受面泛古怪。
  骚包老道怎么这么骚,都要进死海了,还在收拢人心。
  还有……
  “这里,真的不是死海吗?”他看向北北,面上古怪已然藏不住。
  “嗯!”
  北北重重一点头,“死海十八层,关押得越深,说明犯的罪越大,这里还只是缓冲地带,不算死海。”
  “那,这是什么情况?”
  徐小受却手一扬,以纺织术将一重隐于众人眼前,乃至是连此地剑仙、半圣都看不见、摸不着的天机世界揭开。
  这下,传道镜清晰的将内蕴乾坤的一个的天机球体世界的外表,传向五域。
  这个球体世界被繁复的天机道纹遮住。
  徐小受不过只是去掉了它隐形的天机阵,并没有将内里的部分展现出来。
  饶是如此,溶洞环境一下变得阴森。
  因为大家已能隐隐约约透过天机世界,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放过我……”
  “求求您了,放过我吧……”
  风中醉听得毛骨悚然,什么情况,不是死海,已是死海?
  这个天机世界,谁弄在这里的?
  是不是受爷不识破,大家不小心踏足,就会给吸进去,开始遭受会发出类似惨叫的刑罚?
  “唔?”
  传道镜给到北北。
  北北却呆愣着没有反应。
  贵为白衣执道主宰,贵为十人议事团成员之一,她竟然不知道溶洞通道,还有这一重机关。
  难不成,这是苍生大人的布置?
  北北感觉自己犯错了,会不会因由介绍得太多,给足了徐小受时间,让他识破了这第一重“陷阱”?
  她下意识扭过头,目光投向方老等人,想得到帮助。
  视下,却是一片同样的迷茫。
  方问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有一个天机世界。
  “计划十六”他知道,将徐小受吸引进死海再打,大家也都知道,徐小受自己可能都知道。
  但若是从这一开始就有一处陷阱在等着徐小受,为何苍生大人,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我们可以打配合的啊!
  北北讷讷转回头来,小脑袋一摇,眼神全是迷茫,“我不知道啊……”
  徐小受不用控制,都可以从身、灵、意三个层面,推断出北北没有撒谎。
  方问心等的情绪,也并无明显沸腾。
  也就是说,他们都不知道。
  爱苍生,你就这?
  我乃天机术大佬,你真忘了是吧?
  “让开。”
  徐小受迟疑了下,还是不想踏进这么明显的陷阱,便以指为剑,往前一斩。
  斩出的同时,他立马蹲下,且掏出了碎钧盾,挡住身前和头顶。
  嗤啦!
  天机世界,一下就被撕开。
  受爷一句“让开”,初始大伙还真不知道,他想让大家为何物而让步。
  但也算听劝。
  所有人都往后撤了半步,或者一步。
  风中醉最明智,撤了足足五步,几乎是和圣山避难团在拼团。
  这明显不够。
  天机世界被撕裂的一刹。
  内里本来只能算隐约的惨叫,就像是褪去了保护膜,变得极为刺耳,几乎是在尖着嗓子嘶吼:
  “不!!!”
  魔鬼的声音!
  那饱含暴戾、绝望、惊骇的声音,比天雷还吓人,通过传道镜,炸响在五域世人的耳边。
  不寒而栗。
  所有人齐齐吓一哆嗦。
  可灵魂的战栗甚至是其次的,肉眼可见的冲击,才最为恐怖。
  但见那天机世界一裂,尖哮一出。
  无数血淋淋、软趴趴的舌头,或竖、或横、或折叠、或挤压……以各种形态,从中间爆出,弹射向溶洞内所有人。
  数以万计!
  避无可避!
  就像一个巴掌大的气球,压缩了一万只无毛的死老鼠,气球一炸,噼噼啪啪。
  ……
  “啪叽!”
  北北首当其冲,给那无穷无尽的血舌头打中。
  那冰冰凉和柔软的触感,将她的小脸打懵,将她灵魂抽离。
  就连微张的檀口,感觉都像是有蛇要挤进来。
  “哇啊!!!”
  这比踩了一脚的蟑螂,比被人扔进蜘蛛堆还要恐怖,北北整个人几乎要裂开。
  “滚啊啊啊啊——”
  她完全疯了,把住帝剑,胡乱着就要往前劈砍,可嘴巴才一张……
  “呕!”
  “哕哕……呕!呕!!”
  北北死掉了。
  她感觉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得了今日溶洞的噩梦了。
  那蠕动的滂臭味道,无孔不入钻进口鼻;
  那贴脸的恶心触感,隔着衣物像是要将人揉碎。
  她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却无法排解满心的惶恐与暴躁。
  炼灵攻击、剑术攻击……
  不论多疼,北剑仙自信可以忍受。
  但这种物理性质的魔法攻击,这些舌头……跳进洗心潭,怕是都无法洗掉今日所遭受的污染了!
  徐!小!受!
  你干的好事!
  ……
  溶洞不大,全是舌头。
  风中醉离得比较远,可爆炸来得突兀,又极近。
  哪怕身边半圣第一时间展开圣力庇护,那只能隔绝物理伤害。
  一条条肥大的舌头,几乎是贴着大家的脸,想要滑落而被后续炸来的舌头挤住,继而无法滑落。
  “哕!”
  方问心都在干呕,老脸铁青。
  传道镜都扭曲着,似乎传道镜之灵,也受到了惊吓——寒宫圣帝威压裂镜,都没有此刻的惊吓大。
  五域世人更几乎给吓疯了。
  满地都是呕吐物,有人连隔夜饭都哕了出来,秽臭不堪。
  开局就是暴击。
  本以为死海的缓冲区,至少能让大家缓冲缓冲。
  不曾想竟是先将大家心理防线撕破,用舌头脸贴脸来一次恐吓。
  最恐怖的经历过了,余下的都算缓冲?
  这才是“缓冲区”的真谛?
  “对不起!”
  “放过我!”
  “求求您了!”
  “……”
  撕裂的声音太过刺耳。
  配合这贴脸的肉舌头,比拔舌地狱还可怕……不,这缓冲区就是拔舌地狱吧?
  风中醉强忍着恶心,在方老一击振拳开完道,粉碎完舌头后,扛着传道镜前行。
  他路过遍体是血,失魂落魄,不住痉挛的北剑仙,心道节哀。
  也路过从旁侧肉舌头堆中,擎着银色碎钧盾,如撑着油纸伞漫步雨后江南般优雅起身的受爷,心道服了。
  他终于来到了尖哮的发源地,却是很快怔住。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惊恐的金袍人,他的金色长袍滴血不沾,纤尘不染,他整个人却完全病态!
  他跪在一卷不大的罪诏之上,右手拿着一把金色的正义之剑,左手颤颤巍巍伸向自己的嘴巴。
  他拔长了自己的舌头,拿剑一割。
  “啊——”
  哆嗦着尖哮完,他就开始磕头。
  他把脑袋磕在地上那方宝印之上,将头都磕破了,还在惶惶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
  “放过我!放过我!”
  他的舌头又长出来了。
  他便继续伸手,拉出自己的舌头,拿剑再割……
  “啊!!!”
  他再磕头,砰砰磕头。
  他的眼神完全失去了光,整个灵魂像是被恶魔控制着,血和泪不住从眼眶中淌出。
  生不生,死不死。
  人不人,鬼不鬼。
  “放过我,求求您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道殿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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