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叶常
云山村四面环山。
灵田位于村后山西南的一处山岗上。
跟悟道石所在的河沟正好是一东一西，遥遥相对。
李石上山的时候，远远朝河沟的方向看了一眼，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就像是看到正在不断跳动的经验值，脚步都更轻快了几分。
要说云山村的景色那是真好，纯纯原生态未开发，就像他这样在山里走，一个不小心都可能醉氧。
如果在是前世，根本不用费什么劲，找几个帅哥靓妹穿上古装，随便拍几段言之无物的小视频，在各大平台上一放，分分就能成为一流的网红打卡景区。
只可惜呀，这里是仙侠世界，大家追求的是悟道长生，李石眼中所谓的绝世美景，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所以想要吸引眼球增加人流量，还得从宣传悟道这一方面入手。
李石一边走，一边在脑中回想着，前世听过见过的各种营销手段，考虑哪种模式可以照搬，哪种模式需要改良，哪种又周期短见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山岗上。
眼前是占地约有三亩灵田，由于聚灵阵的存在，空气中灵气含量也明显增加。
此时聚灵草刚刚收获，灵田的土壤需要蕴养三到五日，才能进新的一轮的播种，所以灵田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连带着整个山岗上也是一片安静，只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越发显得山空人寂。
“叶叔。”
李石拎着两个纸包，踩着田埂穿过灵田，走到一座小木屋前。
木屋的门半掩着，李石推开门，发现里面没人，刚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打算出去找人，就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的咳嗽声。
他走出屋子，就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沿着田埂往过走。
“叶叔。”
李石叫了一所声，快步迎了上去。
叶常今年四十三岁，以山里人来说年纪并不算大，但头发已然白了一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整个人都像是笼罩着一层深深的暮气。
因为跟植物打了半辈子交道，叶常除了是村里唯一灵植师外，还是个解毒高手。
山中多蛇虫鼠蚁，其中带毒的更是多不胜属，村里人平日进山，再老道的也难免出点意外情况，就是在村子里，偶尔也听到谁谁在睡觉的时候，身上被虫子咬了一大包，肿起一大片的事，这种时候，大家就会来找叶常。
所以叶常平日闲暇，就会提着竹篮药锄进山采药，回来制成各种解毒的丸散膏丹，以备不时之需。
“叶叔，你腿又疼了啊。”
李石走到近前，见竹篮里没有各种眼熟的毒草毒藤，反而都是些活血化瘀的草药，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叶常身体不好，似乎有什么病根，经常腿疼，有时候严重了坐不了站不了，只能躺着不动，别提多受罪了。
“最近天气好，腿倒没怎么疼。”
叶常摆了摆手，不让李石搀扶，抽出别在腰间的烟袋点上，抽了一口，这才笑着道。
“这不是我的那点存货，前阵子都用到你小子身上了，趁着这几天有功夫，我就进山多采点药备上，等到过两天要给聚灵草育种，就抽不出时间了。”
之前李石跌下山崖，被救回来之后，在床上躺了三个来月，要不是有叶常的独门秘方，估计现在也未必能下床，就是起得了床，也要重新经历蹒跚学步的阶段。
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叶常对于李石也算是有再造之恩了。
“哎呀，叶叔，采药的事你找我啊，哪还用自己受累。”
李石拎着竹篮边走边道。
“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多亏了您，要是没您那药，我哪能好得这么快，以后药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全包在我身上，需要什么只要说一声，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那倒用不着，我这腿脚多走走有好处，真到了动不了那天，再麻烦你也不迟。”
李常笑着进了屋，一看到桌上的纸包，就道：“怎么，你今天这是专门来给我送礼的？”
“这算哪门子的礼啊，叶叔。”
李石边把药篮子往门旁的钩子上挂，边道。
“那两包一包是我姐晒的烟叶，一包是昨天我从镇上买的云片糕，这不有点事想向您请教么，我也不好意思空手着上门啊。”
说着，李石走到桌边，打开包着烟叶的纸包，献宝地道：“叶叔你看这烟叶，这可是我姐专门给我大哥晒的，绝对跟你抽那些树叶子的味不一样。”
“这倒是实话。”
叶常捏起一小撮烟叶闻了闻。
“前阵子帮你接骨的时候，我也没少抽，清丫头的手艺真是不差。”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叶常磕了磕烟袋，装了一锅新烟叶，美美地抽两口道，升腾的烟雾之中，眼角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不少。
“我想跟叶叔请教请教怎么种灵植。”
李石开门见山地道，不过为了避免叶常起疑，他也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看我这不是最近成道者了，我姐不操心我的身体开始操心前途了，昨天我跟着孙治哥送货，觉得种灵植是条路，所以……”
李石没有忘记孙治的嘱咐，对于泰和药行发生的小插曲只字未提，只是说自己不想到镇上去，想留在村里种灵植。
“你是想当灵植师？”叶常看了他一眼。
“是有这个打算。”
李石点头。
他的想法倒也简单，借着赚灵石的机会，学一门技能。
所谓技多不压身，虽然他的主业是打造景区，但谁也没规定，他以后不能是个超级灵植师啊。
反正有系统当靠山，他要当个全才，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想清楚了？”
叶常磕了磕烟袋锅。
他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早就想收个徒弟，倒也不是为传承什么衣钵，只是想给村里培养出一个灵植师。
像云山村这样的小村，有没有灵植师，是能不能跟镇上药行合作的关键。
这几年他虽然极少下山，孙治和村长也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但叶常心里很清楚，他现在已经不是灵植师了，等到一年后，跟泰和药行的种植契约到期，如果村里还没有一名专属的灵植师，只怕种植聚灵草的这条路就要断了。
这等于是断了整个云山村的生计，所以从两年前开始，他就跟村长提过这件事，想挑两个能吃苦的孩子当学徒。
只是刘喜光答应挺痛快，但村里却是没什么人愿意，家里有适龄人选的，都想着让孩子到镇上去发展，哪怕同样是当学徒，在镇上的药行商行里，也比跟在他身边有前途。
所以至今他也没能实现这个愿望，平日照看灵田的只有他一个，赶上忙的时候，比如翻地播种收获，也只有两三个村里的老把式来帮忙，年轻人是一个都没有。
现在李石突然跑来，说想当灵植师，叶常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又担心李石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才有此一问。
“想清楚了，其实昨天我已经跟我大哥商量过了，他也很支持我。”
李石一脸真诚地点头，顺便搬出李岩给自己作背书。
李岩在云山村，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经常被村民挂上嘴上的有出息的人。
叶常本来还觉得这事有点突然，一听李岩支持，心倒是放了一半，这证明李石来找他，至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
“这样吧，过两天我要给聚灵草育种，正好缺人手，你就过来帮忙。”
叶常说着，指着木屋角落的一个柜子，让李石打开倒数第二个抽屉，拿出压在最底下的一个蓝布包。
李石找到布包，手指隔着蓝布按了按，感觉不硬不软的，似乎是包着一本书。
叶常摆了下手，李石转身回到桌前，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果然有两本册子，一是《常见灵植名录》，一是《初阶灵植师入门》。
“这两天你先看这本，先对基础的东西有个概念。”
叶常点了点那本《初阶灵植师入门》。
“顺便你也再好好想想，确定要跟我学，就后天早上过来帮忙。”
“叶叔，我……”
李石拿着两本压箱底的册子，正想表两句忠心，就被叶常摆手打断。
“行了，废话就没必要说了，回去好好看才是正经。”
叶常站起道。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干哪一行不吃苦都不行，当了灵植师就要成天跟灵田打道，一旦拜我为师，可是不能反悔的。”
李石：“……”
他就是想学门技术，把那五粒种子搞发芽，怎么突然就扯到拜师上去了。
难道叶叔这个灵植师，不是统考统招来的，而是有单独的师门传承？
李石眨了眨眼，觉得脑子有点懵。
昨天他跟大哥打听叶常的事，也没听他提过这一茬啊。
看叶叔这架势，好像还挺当一回事的，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这不会是为赚点灵石，就给自己找了个爹吧。
“怎么，一听要吃苦，现在就想打退堂鼓了？”
见李石发愣，叶常咳嗽了两声，淡淡地道。
他的话虽然淡淡的，但意思很清楚，现在退缩就没有以后了。
“怎么能呢，叶叔你放心，我回去好好看书，后天早上一定准时来报道。”
李石信誓旦旦地拍胸脯，叶常哼了一声，脸色稍缓。
“行了，快晌午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这可不管饭。”
话虽说得有些生硬，但等李石夹着蓝布包离开，叶常站在屋门口，脸上却难得的带着一抹笑意。
一路被未来师傅目送，李石都快不会走路了，好不容易下了山岗，他汗都会下来了，一边用手里的布包扇风，一边觉得哪个地方不太对劲。
倒不是说拜师什么的太过小题大做，而是刚才叶常说出拜师之后，那一瞬间的神情有点怪怪的。
不忌讳地说，给他的感觉，像是遗愿已了似的。
说起来，昨天孙治还特意提醒他，不要在叶常面前提碰到宋林的事，难道说他身体不好是跟雷山村的有关。
李石仔细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中，没有多少跟叶常有关的信息，只是隐约记得，似乎是五六年前，叶常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身受重伤，后来就有消息传开，说他被剥夺了灵植师的身份。
从那之后，叶常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也再没有下过山，一直住在灵田旁的那间木屋里，连村里都很少来。
越想越觉得，这之中肯定另有隐情，说不定还隐藏着一段狗血的恩怨情仇也未可知。
李石正琢磨着，就看到前面小路上，李岩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大哥。”
李岩似乎有什么心事，一直低着头，根本没看路，李石只好叫了一声。
“你这是去找叶叔了？”
李岩这才回过神来，他抬起头，见李石从山岗那边下来，想起昨天回来的路上，李石提过想当灵植师的事，就问道。
“是啊，叶叔不仅送了我两本书，还说要收我为徒。”
李石抽出夹在腋下的布包晃了晃，随口道。
“对了大哥，你知道不知道，叶叔到底受了什么伤？”
当年原主年纪小，村里很多事都不知道，李岩已经成年了，而且是家里的顶梁柱，肯定多少了解一些。
“叶叔应该是伤了根基，落下了病根，至于是怎么伤的，那就不清楚了。”
李岩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其实当年的事，村里人可能是真不清楚，但他却是多少知道一些内幕。
那年他刚入城卫营不久，还不认识王显，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卒。
记得有天时近傍晚，屏翠山中突然传来巨响，整个营地的人都被惊动了。
当时他就在外面，听到巨响的同时，看到半空中有一道巨大的花朵虚影。
那虚影只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不见，但四周翻滚奔腾的灵气，却是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恢复平静。
很快他们就接到了任务，去查看情况。
李岩只记得，急行军赶到事发地点，只看到整座山谷一片狼籍，几乎是被夷为了平地，到处都是摧折的树木碎裂的山石，还有大片的血迹，明显是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只是对方似乎清扫过战场，他们搜索了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现。
后来李岩成为伍长，又得到王显的赏识，一次王显酒后，又提起山谷里的事。
他才知道，当时是有高阶道者在山谷里交手，那满地的残枝败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树木，全部都是极为罕见灵植。
至于那些人是谁，又为什么发生冲突，王显没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问。
原本对于李岩来说，这件事早就过去了，最多算是一个谈资。
偶尔回想起来，感慨一番高阶道者的强大实力，向往一下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力量，然后该干嘛干嘛。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半年前，却以一种极为意外的方式，又跟这件事扯上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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