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血池
树荫下，李石盘膝坐在屋顶，看着乱发中年拖着脚步，垂头丧气地走出院子。
来得时候气势汹汹，走得时候失魂落魄。
虽然两人的对话没头没尾，但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也大致能猜测出原委，而且还从中得到不少看似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这地方名为万空谷，人口不少，除了脚下的齐家，还有其他家族坐落其中。
而这些人似乎都处于万空谷某个势力的掌控之下。
至于那个碧雨道长，则是这个势力的代言人。
每间隔固定的时期，碧雨道长会到各家族中挑选少年，虽然不知道做什么，但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是九死一生，有去不回的勾当。
不然乱发中年不会如此激动。
再说回兔子少年齐风，似乎是寄居在齐家，且身份尴尬，原本是没有资格被选的，却在某种偶然的情况下，被那碧雨道长看中，这才一跃成了为二少爷。
可怜他原本以为从此能够改变命运，却不知道已然是大祸临头了。
李石正猜测着着齐风的命运，眼前景色忽然开始扭曲变幻，下一刻，便置身于茫茫夜色之中，头顶是疏朗的星空，脚下是陌生的庭院，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齐风瘦弱的身影出现。
“这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当什么夜游神。”
齐风像是一只小耗子似的，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走到紧闭的屋门前。
李石打量着这座简陋的小院，倒不是说院子真的有多么破败，只是莫名给人一种萧索之感，到处都是枯树残草，仿佛映照着屋主人的心绪。
“咚咚咚……”
齐风轻轻地敲响门板，叫了一声什么，他的声音极低，李石并没有听清楚，不过直觉是他叫的应该就是那乱发中年，在齐家惟一一个关心他的人。
本以为房门很快就会打开，但等了半天却是毫无动静，李石好奇心顿起，先是飘到窗前，发现里面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似乎主人已经休息，才没有听到声响。
眼睛转了转，李石索性穿窗而过，并不意外地看到乱发中年正有如雕像般坐在桌边，两眼望向紧闭的门板，神情复杂难以用笔墨形容。
“看来其中大有隐情啊。”
李石摸了摸下巴。
从方才的那一场脾气来看，乱发中年确实很关心齐风，不过这种关心，显然抵不过他对家族的忠心。
所以这是他已经放弃，接受齐风为家族牺牲的结局了？
这个念头一浮现，李石不由得开始同情齐风，回想起交手时，对方那种变态变态的样子，很难跟眼前的兔子少年划上等号。
难道这小子就是从此时开始黑化的？
正想着，李石眼前又是一花，场景再次切换。
只是这一次不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就先感受到了一阵炙骨的热流，紧随而来的，是充斥在呼吸间浓得仿佛化不开的血腥气息，以及阵阵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地怪异声响。
睁开眼睛，李石下意识屏住呼吸，恍惚间，误以为自己置身于地狱之中。
这是一处幽暗的山洞，墙壁上跃动的火焰，将整个山洞划分为明暗两个世界。
黑暗中，隐约能看到起伏的轮廓，听到痛苦低微的喘息，而在明亮的火光之下，到处都是血肉残肢，沾满血水的器具，和一具具分不清是人是兽的躯体。
在山洞的一侧，光与暗的交界处，有一个巨大的血池。
腥臭扑鼻的黑红血水翻涌起伏，不时能够看到一个个恐怖的暗影在其间出没，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在火光下折射出森冷的杀意。
李石注意到，眼前的血池极深，且四壁光滑，没有任何可以借力攀登的地方，如果不小心失足跌落，那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尽管知道自己此时只是意识状态，李石还是后背发凉，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目光看向四周，寻找着齐风的身影。
正在这时，头顶上方突然响起机关启动摩擦的吱嘎声，李石抬头，就看到一个平台缓缓下降，上面站着十几个面色惨白的少年。
这些少年年纪相仿，都穿着统一灰色短打，最让李石觉得奇怪的是，面对如此恐怖的景色，这些少年竟没有一人显出惊恐之色，仿佛是一起得了失魂症般。
李石的目光在一众少年脸上快速扫过，很快就找到了站在队伍中的齐风。
就在李石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之时，齐风突然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李石的心猛提到了嗓子眼，生出一种被对方看穿的错觉。
不过这种错觉很快就被打破。
先是齐风身旁的其他少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紧接着，其他人似乎也被这一声惊呼，唤回了神智，平台上乱成一团，包括齐风在内的少年，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一个个拼命喊叫着，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李石的目光一直紧跟着齐风，发现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一般，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他并没有乱喊乱叫，尽管同样脸色发白，却只是咬紧牙关，紧握双拳，低着头直直看向下方血池中游动的黑影。
“这些废物，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李石猛地回头，就见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两人。
这两人皆是道者打扮，一个环眼虬髯，一个面白无须，单看样貌平平无奇，但周身杀气四溢，眼神流转间，满是残忍嗜血之态。
“太平安逸久了，都是些没经过事的雏儿，平日见得最多的就是后山的猪锣兽，能养出多大的胆量。”
面白无须的嗤笑一声，说了句“希望这次能多留下两个”，便抬手一挥，一道幽光飞出，那悬于半空中的平台，突然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十几个少年像是散乱的土豆一样，翻滚着坠入血池之中。
无数血色浪花飞溅，有如水落油锅，整个血池顿时沸腾起来，人嘶兽吼交织在一起，短短刹时间，就有人被咬为两截，藏身妖兽之腹，景况之惨超乎人类的想象极限。
李石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可怖的场面，听着那凄厉的嘶喊以及咀嚼骨肉的声响，简直是肝胆俱颤。
好不容易在翻涌的血水找到了齐风，就看到一只好似鳄鱼的妖兽，正大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他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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