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回 猎手
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而女子则有十五六岁了,皆是寻常百姓的装束打扮,样貌寻常,没有丝毫特殊之处,是那种扔到人群里不会被人留意到的长相,裸露出来的皮肤粗糙蜡黄,神情也都有些麻木,身上的衣裳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了,磨损的发白半旧的地方还打着形状颜色各不相同的补丁,一看就是出身穷苦人家。
想来也是,但凡有口饱饭吃的人家,都不可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溜进皇家猎场里捡便宜。
有命捡没命花!
这一男一女连好不容易打的猎物都顾不上拿了,一脸惊恐的看着谢义永一行人,在众多拿着刀剑的护卫的冷冷注视下,吓得腿脚发软,根本挪不动步子,“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贵人,贵人饶命,贵人饶了草民吧,草民知罪了!草民不该偷偷的溜进猎场里,草民,草民家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才想着来偷着打点野物,换点银钱,求贵人饶了草民吧!”男子倒还机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哭的泪涕横流,哀求声格外的凄惨,简直就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壮汉目光警惕的盯着男子,即便他哭的再凄惨,表现的再无害,壮汉也没有放松半点神经。
谢义永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情形,一时间有点蒙了,手足无措的攥紧了缰绳,张了张嘴。
男子磕了半晌头,发现面前这群凶神恶煞的男子
没有一人说话,他一扭头,看到自己妹妹木然的一动不动,赶忙伸手按住女子的后脑,把她的头也重重的压在了地上,嗑的咚咚直响。
听的人心头一跳。
这人为了活命,是真下得了狠手啊!
女子肩头的伤口仍在渗血,整个人原本就虚弱不堪了,他这样粗鲁的一按,那血流的更加汹涌了,哩哩啦啦的洒落到地上,把那片泥泞的土地和绿草都染成了猩红一片。
箭矢贯穿的伤口,创面极大极深,也痛苦至极,那女子的面如金纸,像是转瞬的功夫便已经气若游丝了。
男子大惊失色,可又没胆子多说什么,能做的就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希望眼前之人能够早点放他们离开,让他还能有机会救治自己的妹妹。
他十分清楚如今在玉华山上的都是什么人,他再没眼力,也认得出眼前的这一行人,骑的马,穿的衣,拿的弓,射的箭都非凡品,都是他们穷尽一生都买不起的东西。
他们兄妹二人的命,在这些人的眼中,还不如蝼蚁,轻轻一捻,也就灰飞烟灭了。
他越想越害怕,渐渐发起抖来,他瑟瑟抖得厉害,如同深秋时节挂在树梢上的一片枯叶,随时有可能坠落下来,断绝了生机。
“你方才说的白鹿,是个什么东西?”谢义永稚嫩青涩的声音响起来,声音虽然响亮,脸上也是久居上位者严肃的模样,但却并不具压迫性。
男子诧异的抬头一看
,这才留意到这个装束精致的小孩儿,八九岁的样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家里出来的孩子。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他身边的这些护卫,个个身形彪悍,面目狰狞,说是厉鬼也不过如此了吧。
男子被自己脑中冒出来的转瞬即逝的念头吓到了,支支吾吾的不知从何说起。
谢义永以为男子是有意隐瞒,气呼呼的看了庆之一眼。
庆之心领神会,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男子面前。
他淡淡的瞥了男子一眼,从袖中取出二两银子,轻描淡写的扔到草丛里,随后又抽出匕首,冷冰冰的架在男子的脖颈上,眼角眉梢满是轻蔑的笑意:“现在可以说了吗?”
冷冰冰的刀锋贴在皮肉伤,男子整个人抖若筛糠。
女子的伤势也更重了,几乎无力再倚靠着男子的身上,一个劲儿的往地上滑。
“草民,草民,草民也是听说。”男子面如枯槁,声音颤抖的连不成完整的一句话了。
“听说?”庆之毫不犹豫的把刀刃往下压了压,在男子的脖颈上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血珠子一粒一粒,次第不断的滚落下来,很快便浸湿了男子的衣领。
庆之满意的看着,凶神恶煞的恐吓道:“我看你这妹妹伤的挺重,不如我送你们俩一起上路,路上也好做个伴儿。”
“我说,我说!”男子闻到了湿乎乎的衣领散发出来的浓重的血腥气,感觉到了血越
流越凶,他彻底慌了,吓得语无伦次:“我说,不是听说,是,是亲眼所见,是草民亲眼看到的,就在冰湖那。”
谢义永大喜过望,厉声催促道:“什么冰湖,什么白鹿,你说仔细些。”
看到男子开了口,庆之也怕弄巧成拙,他真的血流而死,赶紧摸了一包药粉出来,往他脖颈上的伤口上掸了掸。
“血,我的血。”男子感觉到脖颈上一阵剧痛,但血却止住了,心有余悸的抬了抬手,还没摸到脖颈,又赶紧收了手,竹筒倒豆子一般利索的说了个干净:“半个月前,草民和几个同村的好友一起偷进猎场打猎,夜里迷了路,走到玉华山的阴面去了,传说阴面那有一片常年结冰的湖,叫冰湖,有缘人才能找得到,老人还说冰湖的周围有一群白鹿,若是吃了它的鹿肉,可以延年益寿,但是没有人见过,就那天夜里,草民们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冰湖了,就在冰湖的湖面上看到了白鹿,本来草民几人是发了誓的,把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许说出去,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冰湖上出现了白鹿这件事,就传了出去,后来玉华山封山了,说是圣人要来围猎,草民以为没事了,谁知道贵人们一窝蜂都往阴面找冰湖去了。”
谢义永眯了眯眼,转头望着壮汉:“你可知道冰湖的确切位置?”
壮汉展开一张舆图,仔仔细细的看
了一遍:“玉华山的阴面常年阴冷不见天日,也没有什么猎物,几乎没人踏足过那个地方,没有路可走,这舆图上也没有标记什么冰湖,殿下,怕是此人胡说八道,或是以讹传讹,也未可知。”
“草民没有胡说,草民是亲眼看到的。”男子大着胆子嚷嚷了一句:“白鹿的传说,咱们土生土长的玉华山人都知道!”
男子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是这一群人里领头的,讨好了这个孩子,就不会有人来为难他们兄妹二人了。
“哦?都知道?”谢义永高兴起来,孩子般的笑道:“那你肯定也知道冰湖在哪?带我们去。”
男子隐隐有些自傲:“草民当然知道了,只要走过一回的路,草民都记得,绝不会忘!”
“殿下!”不待男子继续说下去,壮汉便急切的惊呼了一声,声音又尖有利,颇有些冒犯之意,看到谢义永不高兴了,他还是硬着头皮劝道:“殿下,玉华山的阴面几乎没人去过,那里没有路,地形也复杂危险,殿下,还是别去了,咱们在猎场多,”他几乎咬碎了牙,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属下多猎几只黑熊,也能,也能保着殿下,殿下挤进前三。”
“我不要前三,我要头名!”谢义永终于露出了蛮不讲理的熊孩子本性,不依不饶的蛮横,让壮汉无力招架。
壮汉恶狠狠的盯着男子,恨不能将他撕成碎片,好端端的干嘛要提
什么冰湖、白鹿,这不是逼着他去死吗?
谢义永的耐心终于宣告耗尽了,指着男子颐指气使的低喝:“你,去前头带路,若是能找到冰湖白鹿,我重重有赏!”
贵人说的重赏,那一定是大笔的雪花银,足够他们一家子吃用好几年了,兴许连他娶妻的聘礼和妹妹的嫁妆都有了,男子大喜过望,可转头看了眼几乎陷入昏迷的女子,又犹豫了:“行是行,可是,可是舍妹,舍妹这伤,不能再拖了。”
谢义永瞥了男子一眼,朝庆之使了个眼色:“给她瞧瞧。”
庆之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收了架在男子脖颈上的匕首,“刺啦”一声,粗鲁的一把扯开了女子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肩头,和肩头上汩汩流血的伤口。
这女子衣裳覆盖的皮肤倒是与露出啦的皮肤相差甚远。
“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扒舍妹的衣裳!”男子又惊又怒,赶忙伸手去捂女子露出来的身子,可是刚一触碰到洞穿过去的箭矢,女子便发出一声虚弱的惨呼,他顿时收了手,不敢再动,只能气急败坏的瞪着庆之:“你,你看了舍妹的身子,你,你得负责!”
庆之愣了一下,突然阴柔的笑了起来:“行啊,你要是不怕让你妹妹守活寡,我就娶了她回家当摆设!”
“你,你看了舍妹的身子,你还想不负责!”男子暴跳如雷的怒吼。
“行了,庆之。”谢义永看他们闹得实在不像
话,找白鹿的事情要紧,他不耐烦的开口劝阻:“这位小哥,他是个阉人,看了也无妨。”
男子哽住了,神情复杂而怜悯的看了看庆之。
想不通怎么会有爹娘把儿子送进宫做内监,他们山里人家就算再穷,也不会把娃娃送进宫里挨这一刀。
庆之察觉到了男子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他既自卑又敏感,最痛恨的就是旁人的怜悯,最不需要的也是旁人的怜悯,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查看女子身上的伤。
“殿下,这箭伤是贯穿伤,得将箭拔出来才行,若是现在拔出,恐怕会耽误咱们的行程。”庆之记恨男子的目光,打心眼儿里不想帮这个女子治伤,刻意将她的伤势说的格外严重,并且提及了会对谢义永所图之事有所影响。
谢义永果然犹豫了,思忖了片刻,问男子:“你还记得路线吗,可否写下来?”
男子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的一笑:“草民不识字,写不得。”
谢义永想了片刻,又道:“那你口述,让我这随从记下来,你就不必跟着了。”
男子警惕的看了谢义永一眼:“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想给我赏钱了是吗?”
庆之“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面露鄙夷之色:“我们爷是什么人,还能差你这点银子,简直是笑话!”
说着,他一把金疮药按在了女子汩汩流血的伤口上,血便渐渐止住了,他抬头哼笑一声:“看到没有,就
这点金疮药都值一百多两银子了,还能差你那点赏银?”
男子彻底放了心,唯唯诺诺的开口道:“我,我也不是信不过贵人,就是,罢了,我能画,就是不会写。”
谢义永也暗自松了口气,他也担心这个男子是个倔性的,若是死活不肯画,自己也不能命人杀了他。
谢义永淡声道:“拿笔墨来,庆之,你看着他画。”
一听这话,壮汉也翻身下马,疾步走了过去,一脸警惕的瞪着那男子:“殿下,还是属下看着他画吧,属下也能记一记路。”
看到壮汉主动出面,谢义永的心情总算是痛快了些,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后面的路程还要靠壮汉开路,他看着男子画舆图,也便于他提前熟悉路程,避免频繁的走错路。
男子虽然自称自己不识字,但是作画的动作却是极快,只可惜他的画工稀疏,画出来的舆图简直粗糙的没法看。
壮汉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又拿过一张纸,重新描了一遍,一边描画,一边仔细查问男子,问清楚了方向,沿途的特殊之物,一一在图上标注清楚,最终才形成了一张尚算完整详细的玉华山阴面的舆图。
只不过这张舆图只绘制了通往冰湖的那条路,和路上方圆数里的情形,整个玉华山阴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壮汉还是不得而知。
他仔细审视了一番这舆图,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底,默默无语良久。
“怎么了,
舆图有问题?”谢义永高高在上的问道,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满。
“不可能有问题的,草民画的舆图,肯定没问题。”男子忐忑不安的瞥了壮汉一眼,觉得壮汉对他始终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他想不通这敌意是因何而来,但是白花花的赏银却不能不要。
壮汉定了定心思,将舆图呈给了谢义永,忧心忡忡道:“殿下,据属下推断,冰湖离此地极远,约莫得走两个时辰的路程。”
“那还耽误什么,赶紧走吧。”谢义永神采飞扬的挺直了腰杆,一迭声的催促壮汉。
眼看着无力阻拦,壮汉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是,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属下重新整顿人手,尽快出发。”
壮汉一手拿着舆图,仔细的审视了,一手提笔,在舆图上勾勾点点,将这二十几人重新进行了安排分配,好手们都留在了谢义永的身边护卫。
一番安排之后,壮汉觉得再无遗漏,才一声令下,一行人重新浩浩荡荡的往前走。
“诶,我,我的赏银呢,我的赏银谁给我啊?”男子眼看着谢义永一行人竟然离开了,他顿时着了急,也顾不上扶着女子了,一手抓起草丛里的二两银子,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追着谢义永一行人大喊大叫。
庆之偏了偏头,反手扔了两锭银子出去,远远的砸在地上。
两锭银子来回触碰着,在草丛里滚了两圈儿。
男子踉跄着跑过去,一下子
扑到地上,将两锭银子抱在了怀里,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男子抱着银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掂了惦银子的分量。
两锭银子约莫足足有一百两,足够置办一座上好的宅院,娶一房媳妇了。
他仔细的的将银子塞进袖中,狠狠地啐了谢义永一行人一口,才把女子扶了起来。
“哥哥,银子,拿到了?”女子幽幽转醒,看到男子眼角眉梢藏也藏不住的喜色,她也跟着松了口气,虚弱无力的笑问一句。
男子重重点头:“拿到了,妹妹,这罪总算是没白受,你的嫁妆和我的聘礼,还有给爹娘修宅子的银子,都有了。”
女子长长的舒了口气:“也,也不枉费我挨了一箭。”
男子心疼的看着女子苍白无血的脸,低声道:“妹妹,咱们赶紧下山,给你治伤。”
女子点了点头,轻轻咳嗽了两声:“哥哥,你说那些人是什么人,怎么说的这样准?”
男子的脸色沉了沉,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妹妹,这件事情你就烂在心里,谁都不能告诉,也别管那些人是什么人,咱们赶紧先下山。”
女子低低的“嗯”了一声,借着男子的手站了起来,扶着他缓慢的往前走去。
刚走了几步,突然两声“铮铮”声破空而出。
二人大吃一惊,脚步一顿,只见一把手臂长的陌刀斜斜的扎进了泥土里,锋利的刀刃几乎贴着男子的足尖。
男子方才若是再往前半
步,或是这把刀再扎的斜一点,那他的这只脚,早已经被剁进了烂泥中。
“哥,”女子惊恐的尖叫了一声,一把攥紧了男子的胳膊。
男子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他大着胆子看了看四周,山间密林里空无一人,只有山风穿过枝丫,摇动凝碧般的绿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声音原本是最具生机和最清脆动听的,可在这空无一人的山里,却平添了几分诡异和恐怖。
男子不禁遍体生寒,硬着头皮哆嗦出一句:“谁,谁啊?”
话音方落,从四面走出四个身着银甲的男子,为首之人一双三角眼格外阴冷,被那双眼睛看上一眼,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寒意从足底直冲额头。
“你,你们,大哥,是你们啊,吓死草民了。”男子显然是认识这四个人的,看到这四人出现,他顿时松了口气,身子也不抖了,说话也有底气了:“大哥,事草民都办妥了,你们就别这么吓草民了,草民胆小。”
为首的三角眼笑了笑,笑声粗嘎:“事情都办妥了?”
男子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不过就是告诉他们白鹿的事,再把冰湖的位置告诉他们,这有什么难的。”
为首的三角眼淡淡道:“银子也拿到了?”
一听这话,男子下意识的捂住了袖口,面露警惕:“你,你要干什么?当初可说好了的,我替你们传个话,这银子就归我了,你们不许抢的,
你们不能出尔反尔,我妹妹,还受了伤呢。”
“当然,”为首的三角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唇角向上一挑,脸上如同带了一层面具,笑意浮在面具上,并未到达眼底:“这点钱我还不放在眼中。”他的目光在男子脸上,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问道:“舆图也画给他们了?分毫不差?”
男子傲然道:“自然,草民也在村里读过二年私塾,是识得字的,记个舆图有什么难的。”
为首的三角眼笑着点点头:“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挑你来挣这笔银子。”
男子诚心诚意的行了个礼:“是啊,这下子有钱了,得多谢几位大哥才是。”
为首的三角眼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目光在女子脸上打了个转,落在染了血的肩头微微一顿,道:“看起来你妹妹伤得不轻。”
说起这个,男子顿时怨怼道:“可不是嘛,那些人下手真狠,一下子就把舍妹给打伤了,幸而他们给上了金疮药,不然舍妹的性命都不保了。”
为首的三角眼怜惜道:“你们受苦了,赶紧上路吧,晚了可能就要在这荒郊野岭里睡了。”
男子道了声谢,扶着女子,越过这四人,朝一条僻静偏远的小路走去。
就在二人已经快要走出身后四人的视线范围时,突然两声轻微的风声传来,二人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只觉背心一亮,继而一阵剧痛从心口荡漾开来,传到了四肢百骸。
男子低头一看,
一支泛着冷光的银色箭矢穿透了心口,箭尖上挂着鲜艳的血珠子,正一滴一滴的落在草丛里。
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扶,却扶了个空,再一低头,只见自家妹妹已经倒在了地上,长箭从她的心口洞穿而过,血花尽数洒落在草里,他的眼眸里满是深深浅浅的红色。
他张了张嘴,脸上痛苦而狰狞,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很快便也倒了下来,淹没在了一人多高的漫天荒草里。
不远处高高的树冠上,几只老鸦冲天而飞,绕着这片浓重的血腥气盘旋了几圈,发出嘶哑难听的“啊啊”声,最后入离弦的箭一般,一头扎进了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