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窥探者

  农历十一月,中原已然都是寒意森森,甚至滴水成冰的时候了,草原上就更不用说了。@,
  凌冽的寒风吹过,简直刀割一样,每个人的皮肤都变得格外粗糙,甚至裂开口子。好在早有准备,将旱獭的油脂抹在皮肤表面,能够起到很大防护作用。
  但如此一来,便彻底没了外形。
  本来英俊潇洒的谢学士闹的灰头土脸,看起来比长安街头的乞丐都要邋遢,甚至到了杜惜君和郑丽琬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平日里温文尔雅狄知逊,现在和草原上的寻常牧人没什么区别,邋遢,脏这些平素最不待见的词语现在却最为贴切。而且身上的气味都不大好闻,毕竟已经一个多月没洗澡了。
  然而在生存面前,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
  只要能活下来,谁还在意这些?
  从薛延陀的汗帐逃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如果正常行走,早就能够离开草原回到大唐境内。
  但他们是逃离,是瞒着薛延陀人暗中的行动,如果被发现就会有危险。
  好不容易逃出去,谁都会格外珍惜性命的。
  他们假扮成回鹘商队,表示要南下做生意,这是草原上很常见的事情。最北边的回纥人想要南下,必然要穿过薛延陀草原。
  所以略微经过装扮之后,便可光明正大地行走在草原之上。当然,只能是前期这么干!
  最初因为薛延陀人没反应过来,加上那支疑兵吸引了不少注意,使得南边的防守和围堵松懈了很多,谢逸等人也有机会穿越南下。
  那个时候,很多的牧民根本不知道汗帐的事情,毕竟没有彻底撕开脸皮,薛延陀人总不能正大光明搜捕吧?
  所以大唐只是一支回纥商队。经过有人居住的小部落时,甚至会受到热情款待。
  但随着疑兵覆没,薛延陀的目光重新转回南方的时候,想要大摇大摆,招摇撞骗就不容易了。
  隐藏行迹是必须的,然后翻山越岭,经过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有时候甚至会与小股薛延陀队伍遇上,发生点冲突和交战。
  好在基本上都有惊无险熬过去了,每每遇到大队的薛延陀人马。他们都想办法选择尽可能避开。
  例如大度设率领兵马南下,他们便躲藏在山野之中五日之久。最初的时候容易熬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
  天气开始越发的寒冷,草原上开始落下雪花,正经进入冰雪天地的季节。大部分的牧民都钻在营长之中避风,他们却不得不趁此机会赶紧加快南归的步伐。
  他们已经和整个世界失去联系太久了,根本不知道外界的局势发展到了何等地步。不知道薛延陀人针对自己等人逃离给出了怎样的说辞,大唐人又是怎样理解的?
  谢逸和狄知逊都很清楚,必须尽快返回现身。否则真的可能迟则生变。如果引起什么误会,或者因为自己而引发什么不利后果,那可就……
  当然了,他们更为在意的是家人的想法。
  如果消息传回长安。杜惜君和郑丽琬听说会是什么反应?谢逸对此当真有些担心。如果她们伤心过度,哭坏了身体该当如何是好?
  也不知李二陛下得到的是怎么样的消息,又会怎样想自己?有没有功劳谢逸已经不在乎,唯独指望不要扣上什么罪名。尤其不要因为自己而连累家人。
  狄知逊的心情也差不多,既然当初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活着回到大唐。免得家人担心是一方面。更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前程,立下功劳之后自己的前程应该能够更为远大,而儿子……
  和谢逸也算是患难与共,结下了身后的友,回到长安之后,只要谢逸愿意帮自己说话,那儿子去晋王府伴读一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未来很美好,这是支撑狄知逊和谢逸坚持下去最重要的信念。
  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们在密林深处一个土崖下点燃了篝火,这是一个背风处,可以减少寒风的侵袭,可以度过一个相对温暖安逸的夜晚。
  与此同时,两边的土崖和密林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遮挡视线,不至于因为火光暴露位置。虽说夜晚草原上见到火光很正常,但面对重重危险,还是谨慎些好。
  的走到今天这一步,距离大唐已经不远,如果因为一丁点的小失误暴露,断送了自己的性命,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阿郎,狄侍郎都且再忍忍,距离大唐边境已经不远了,只消再过上两三日,我们就能回去。”夜北总算是带给大家一个好消息,让一群几乎濒临崩溃的人心头都泛起了希望。
  但夜北还有另外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正是也因为濒临大唐边境,薛延陀人的防备也最为紧密,被发现的可能性反而大大增加,尤其是越到最后,人的信念容易放松,疏忽,这些都是致命因素。
  “好,再忍忍,就要回到大方了,我们再忍忍。”谢逸相信,这段日子一定是自己来大唐最苦的时期。人常说苦尽甘来,熬过了这些时日,自己应该就能交好运了吧?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次是个血淋淋的教训,往后绝对不能再有此类情况。此等凶险,有一回就足够了,原始人的生活绝对不能过第二次。
  “逍遥啊,不知道那些假扮我们的兄弟可否还好?是否安全逃离?”狄知逊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这个……”谢逸和夜北纷纷摇头,现在他们可以说是一支与世隔绝的队伍,连外界的准确消息都不能得到,更谈不上什么联络沟通。
  那支假扮的人马,或许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至少夜北是这样认为的,作为擅长追踪的高手,他很清楚此番任务的难度。如果是中院的城池镇甸中,那些人的或许能够逃走,但这是在薛延陀草原上,一览无余。压根没有庇护场所。当初为了安抚谢逸和狄知逊,才很违心地说什么并无危险,可以全身而退云云。
  如果是在平时,夜北根本不会下达这样的任务,坑害兄弟的事情不能做。但是这一次,为了谢逸,夜北这么做了。
  无论如何,都得掩护谢学士安然回去,这才是他最大的责任。当提到那些掩护的兄弟时,夜北不免有些难过。
  然而此事不是那难过悲伤的时候。只能讲这份自责与悲愤暗藏心底,来到回到长安在便重重抚恤他他们的家人,好生补偿他们的家人。
  肯定是凶多吉少,夜北比谁都清楚那般的情形,所以丝毫不怀疑这个事情会有旁的可能,会横生枝节,会的峰回路转。
  那些在夜北看来早已经凶多吉少,甚至身首异处的人反而从容平安逃离了。至于是谁暗中帮助救了他们,那就更不知道了!
  谢逸恍然不知。不知不觉间又欠了别人一个人情。
  “也不知草原上如今是何情形,有没有因为我们而起战火,若是苦了百姓,害了大唐那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狄知逊少不得忧心忡忡。
  谢逸轻声道:“没事。狄侍郎不必担心此事,这些人我足矣一查看过了,这些部落的马匹齐齐整整,并没有调动征用的痕迹。而且我们一路南下。也没有看到大队兵马调动的迹象,这便是讯号。”
  “对,还是逍遥观察入微。些许事情我竟没有注意到。草原上马匹是作战用具,没有调动的痕迹,那就没有大规模动用骑兵的意思。”
  狄知逊稍稍放松神色,叹道:“如此最好不过,我最担心的就是因为我们而给大唐造成兵祸,那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狄侍郎稍安勿躁,任何事情都不见得那么糟糕,何必如此悲观呢?”谢逸柔声安慰。
  “不瞒逍遥,我是真的担心……”狄知逊道:“为人臣者,若不能完成君王嘱托,完成国之人责任,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呢?
  不过在做事情方面,我确实没有逍遥这般勇敢果断,兴许是顾虑太多了。如果此番出使只有我一人,那么绝对中规中矩,不会有太大成就,但绝对不会给人留下把柄口实,可以被用来置于死地的口实。”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闷闷不乐,并不口若悬河的狄侍郎竟然开口了。说出来他心中的设想,确实如他所言,完全就是按部就班,没什么过错,也没什么出彩之处。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乐于这种方式,稳妥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至关重要。
  狄知逊笑道:“但这次跟随逍遥一道出使,情况完全不同,虽说历经的艰险不少,但却有一种别样的滋味和体验。大丈夫一生一世,有这么一回波澜,年老之时想起来,会是一种特别的回忆,人生或许更完整。”
  在特定的情境下,人多少会有一些想法,与阅历和本性结合起来,便会是一些哲理性的话语,是一种感悟。
  狄知逊此刻便是如此,寻常兵卒很难理解他的心境,好在谢逸不是寻常人,所以他很理解。却也有几分诧异,他没想到狄知逊跟着自己竟然在暗暗观察,竟然还有如此多的“成果”,当真是……
  “狄侍郎言重了。”
  “不严重,说的都是实话!”狄知逊笑了笑,拍着谢逸的肩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谢逸道:“情况不会很糟糕,草原上并未见到兵戈之声,或许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未可知。”
  “是啊,不知道外界消息,所以难免多有猜疑。”狄知逊道:“但愿能够尽快回到大唐境内,经此一事我才颇有感悟,活在人世间有多美好!”
  这话一说,谢逸等人不由噗嗤一笑,内容说的一点没错。
  世上哪里有比活着更幸福的事情?衣食住行,一切的享受都是要以活着,活在人世界为基础的。离开了群体社会,尤其是大唐这种百业兴旺,应有尽有的地方,你还算什么?
  正是因此,他们心中才有最为强烈的期盼,一定要活着回到大唐。即便这一路上有太过的艰苦都能忍过去,即便接下来还有一道坎要过,但他们无所畏惧,不畏艰险。
  “好,狄侍郎莫要多想了,吃饱肚子,好好休息,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说话间,谢逸将一只羊腿递了过去。
  他们一路上并未携带太多军粮,为了轻装快些逃离,压根带不了那么多。好在是在草原上,随便找几个牧民,给上丰厚的报仇,想要换取牛羊等食物还不容易吗?
  有时候出现棘手的的状况,便会直接动用武力抢掠,最不济草原上还能射猎野物的。总之食物总是不缺,总能够支撑人足够的热量消耗。
  谢逸以前有点挑嘴,在薛延陀汗帐的时候,本来有些吃不惯羊肉,尤其是腥膻很重的烹制方式。但现在,无论怎样的烹饪方式,甚至对食材都没什么挑选,只要是熟的,只要能够填饱肚子都会往嘴里塞。
  腥膻的羊肉也吃的滋滋有味,一切只为活下去。
  吃完东西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些许人靠在火堆之旁相互依偎取暖,准备度过漫长而寒冷的冬夜。
  然而就在此时,夜北却突然神情一紧,对众人发现了危险的讯号。
  “怎么了?”翻身起来的第一刻,谢逸便连忙询问。
  然而谁也没有给出个确信的答案,相互之间有些茫然,只要夜北前来表示有人窥探后,,才稍微安定些许。
  “是什么人暗中窥视我们?”谢逸的呃有些担忧,语重心长地询问。
  “这个还不得而知!”夜北轻轻摇头,沉吟道:“对方似乎并未有其他想法,如果刚才他们不打草惊蛇,而是直接发起进攻的话,也许我们的损失会非常惨重。”
  “怎么?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窥视我们,但是并无恶意?”谢逸理所应当地这么认为,脸上的迷惘神色却犹在。
  狄知逊则是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得到夜北肯定的答复之后,谢逸的脸上却多了几丝恍然神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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