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
雪域州,最北的小城,北郊外的山顶上。冼羽面向北方,望着山下海面的浮冰发呆:转了几个月,地图上标记的,雪域州的每个城镇,甚至村庄,都跑遍了,人也问过了,就是没找到白老头说的那个地方。几块大岩石搭成的石门,应该是个秘境的入口,不难找才对啊。难道是白老头糊涂记错了?毕竟按照他自己说的,七岁离开,过了六七十年,记错也很正常。那,现在怎么办?就地埋在这吗?算了,那样也太草率了。带回去找个好地方再说吧。唉……
回到小城里,冼羽找了家茶馆歇歇。倚靠窗边坐着,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一片忙碌祥和的景象。脑子里突然崩出一个问题:人,到底为什么而活着?这问题让他陷入了沉思。虽然这个问题以前师父曾给过答案。但,师父就一定是对的吗?想到这,他使劲地摇了摇头,用力的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脸,想使自己清醒一点:师父就是对的!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长吐了一口气,再看向窗外。这时,他发现有个衣衫褴褛的人猥琐地躲在一处拐角观察着街上。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只见那人突然冲了出来,跑到一旁路边的包子摊前,趁摊主蹲下去拿东西,伸手就往蒸笼上抓去。一旁人的惊叫使得包子摊的摊主发觉了,拿起扁担就要将那人赶走。但是,那人动作不慢,已将蒸笼盖掀开,不顾包子烫手,抓到几个就往嘴里塞。摊主气极了,绕过摊子抡起扁担就往那人打去。那人见摊主绕出来,就开始跑,一边跑一边把包子往嘴里塞。然而,才跑出两三丈,就被追上的摊主一扁担打到脑袋,踉跄摔倒在离茶馆不远处。摊主不解气,上前继续对蜷缩抱头的那人抽扁担打,一旁围观的也没人上前阻止。
冼羽皱了皱眉对摊主喊道:“住手。”并站起身,走了出去。
摊主见有人出声阻止,停了手,看向走过来的冼羽。
冼羽:“他弄脏你多少个包子,我替他给了。”
摊主打量了一下:“这位客官,你是外地来的吧?你有所不知,被她这么一弄,不止是几个,我这所有的包子都卖不出去了,这……”
冼羽拿出一金抛了过去:“多出的,帮叫下医生。”
摊主验了验,确定是真的后满心欢喜地跑去了。
冼羽蹲下身对地上的那人问道:“你怎么样?还能起来吗?”没有回应。
不一会,摊主带着一位医生来了。那医生来到近前,蹲下,将那人扶躺好,就要帮检查伤势。结果看到那人的脸,立马蹦了起来,向刚要离开的摊主骂道:“你个混蛋,想害死我啊……”骂骂咧咧的就要离开。
冼羽:“等等,收了诊金,不救人就想这么走了吗?”
医生:“这诊金算是给我的补偿了。”
冼羽:“我可没听说过这规矩。”
医生刚要发飙,看到冼羽正冷眼盯着他:“……唉,算我倒霉……”掏出一个小钱袋,丢到冼羽脚边,转身就走。
冼羽:“站住。我允许你走了吗?”
医生回身:“你…你…你想怎样?钱,我已,已经还给你了。”似乎看到围观的人蛮多的,壮了胆:“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报府衙,派人来抓你。”
这时,似乎围观的人过多引起了注意,两名巡逻的城卫走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挤在这里?”
医生:“两位官差来得正好,这个人,他,他逼我救治这倒霉的疯婆子。”
城卫转头向冼羽:“有这事吗?”
冼羽:“为什么不救她?”
医生:“谁会去救这倒霉的东西啊?”
冼羽:“钱可以加。”
医生:“没命花,给再多钱也没用。”
冼羽:“理由。”
城卫:“看在你外来人,不知情的份上,我劝你别管这事了。”
冼羽的气正要上来,只见躺着的那人似乎缓了过来,挣扎着爬起来,捡起掉落在旁边的包子,一边吃一边踉跄地离开了。围观的人给她让开了一条路。其中一位城卫顺势驱散围观的人群:“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都散了,别挤在这,该干嘛的干嘛去……”
另一名城卫与冼羽一起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这位兄弟,好心未必能办好事,入乡随俗就好,与当地人发生矛盾是没好处的。”说完也走开了。
收回目光的冼羽,转头看散了的围观者,已不见那医生的身影。想来是趁乱早跑了。最近是怎么了,总是碰上些让人心情压抑的事。唉~冼羽转身走回茶馆内,灌茶。要是有灵酒就好了,他想着。一位老者拎着一壶茶凑到他这一桌来。
老者:“小伙子,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城里的人都对那老妇见死不救啊?”
冼羽:“老人家,您知道原因?”
老者:“唉~自然知道,而且比谁都清楚。”
冼羽:“愿闻其详。店家,添茶,再来些茶点。”
老者:“呵呵,小伙子,你是个好心人。我就告诉你吧:她叫兰枝,和我一样,是六十多年前,从欢乐小镇逃难出来,来到这的……”
冼羽不知怎么,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他却一时没抓住……
老者:“我和她也算小时候的玩伴,但自从逃到这之后,就没再在一起玩了。因为大家都在忙着讨生活。虽然偶尔碰到,也只是打声招呼。不过我听我爹娘聊天时偶尔提到她们家的事。说来她也可怜:刚来到不久,她爹为了去山里找雪莲卖钱,就遇难了。而好心收留她们家的那个大户,也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就家破人亡了。她娘亲后来带着她改嫁了城郊的一个酒徒。虽然那酒徒心情不好时会打骂她们母女,但总算有个家了。但谁知,没两年,她就被那酒徒卖给了人家当童养媳。而她娘亲,因为这事,整日以泪洗面。结果那酒徒嫌她娘亲丧气,打骂得更凶。,在一次酒醉后,更是失手把她娘亲打死了。而那酒徒,在酒醒后,竟然想毁尸灭迹。结果运尸体出城被城卫拦下。他做贼心虚,拔腿就跑,最后摔倒,脑袋磕到墙角,也死了。从此,她就成了孤儿。在买她的婆家那,也没好日子,那家人把她当佣人一样对待。又没过两年,她夫家不知怎么的,家里起火,全家都被烧死了。唯独她,刚好被逼随采雪莲的队伍出去采雪莲,躲过了一劫。那时,她已经是个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再后来,无家可回的她来到了这家茶馆做工。没多久,老板就破产,将茶楼卖给了别人。接手的老板见她年轻乖巧,做事勤快利落就将她留下了。但没多久,也破产将茶楼再次转让。再接手的老板,将茶楼重新装修了一遍,将所有人都换了。然后她又无家可归了。开始,她还能靠同是小镇出来的人偶尔接济,勉强过活。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传言她是灾星转世,与她沾上关系的人都要倒霉。于是没人再敢用她,接济她了。后来还听说,有两个流氓趁晚上强暴了她,结果没多久都曝尸荒野了。就更让城里的人不愿接近她了。”
冼羽:“那,您呢?也信吗?”
老者:“唉~我不信,也没用啊。想帮她,但我又不想爹娘,老婆,孩子难做。所以只能偶尔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放些吃的或旧衣物在她住的地方,仅此而已了。每次看到她饿极了偷东西吃,被别人驱赶,打骂,我都觉得很痛心。今天,看到你一个陌生人,能为她出头,叫医生,做到这一步,我很感动。”
冼羽:唉,又是一个可怜的人,那就帮人帮到底吧……
冼羽:“看不过去,举手之劳而已。我想,去看看她的伤势,请问,她住哪?”
老者:“城东南郊,一处马棚改成的小屋……”
冼羽来到老者所说的地方,敲了敲门:“大娘,您在吗?”没有回应。他推门入内,昏暗狭窄的屋内并没有冼羽想象的凌乱,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的“床”上。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回应。于是他轻轻地拉了拉那人的衣袖。结果那只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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