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军仪
蚁王和季星预计中其实有些不同，当他发现蚁王和小杰有些相像时，他便知道眼前的嵌合蚁之王不会是传统热血漫中的那种‘反派’了。
至于究竟是哪一点相像，大概是气质与感觉吧。
二人身上都有一种缺失感，彷若新生之婴儿，被灌输了一些知识和道理却没有融入进去，随时都可能因为它物而改变自身的模样。
事实上季星的判断并没有错，全职猎人的剧情中，蚁王和小杰确实是对仗非常工整的一对。整个蚂蚁篇，主其实就是小杰沉入黑暗而蚁王走入光明的故事。
他们的对称感达到了夸张的程度，采用过相同的坐姿，出现过相同的眼神，有过相同的背影，甚至战斗中，蚁王还为小杰‘报了仇’。
参加猎人考试的时候，小杰和尼特罗玩了抢球游戏，尼特罗只用右腿和左手就把小杰戏耍得团团转，而蚁王尼特罗的战斗中，蚁王便夺走了尼特罗的右腿和左手。
一直有人争论通过誓约黑化成长、透支所有潜力碾压杀死了尼飞彼多的小杰和蚁王谁更强。
其实这样看，答桉是明确的。
一样强。
当然，那是重生前的蚁王。
眼前的蚁王实力上也略微出乎季星预料，根据那只扑棱蛾子的威胁程度已只剩3点来看……
“把自己喂给了蚁王吗？”
季星观察蚁王的时候，蚁王自然也审视着季星。
能够略微感知到情绪的气季星身上只捕捉到了细微的意外，剩下的部分如一片汪洋大海，深邃而不可见底，与此相对应的还有第一次人类身上捕捉到的强大感。
与身处女王腹中时相比，这股感觉更加清晰与直观！
确实……很强。
“文化、科学、经验、技能……”
他的目光从季星身上收回，看向眼前的棋盘，平静道：“经过这两日的了解，我发现将所有人类一概而论为家畜或许并不妥当，像是开发出那种威力巨大的红玫瑰，还有少数人类具有存活下来的价值，你的出现让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普夫称你为‘人类之王’，你也有着与之相配的力量，但你似乎并没有与‘王’相配的决心与理想。”
第一句话竟然跟我谈理想？季星摇头：“哦？王要有什么理想？”
“统治自己的族群，将族群引向更好的未来。”蚁王道：“几天前被我杀死的东果陀共和国总帅迪哥那样昏庸的君主，骄奢淫逸，贪淫好色，自身的衣食铺张而浪，却根本不顾国内那些忍饥挨饿的同类。
这种资源的不公平分配，难道你没有看到吗？拥有力量却不改变这一切，怎么能被称为‘王’？”
谈完理想，又谈公平？
季星好笑：“你出生几天了？”
“如果是从女王的腹中降生开始算，四天。”蚁王说。
“才刚刚四天，你就对人类几千年来形成的秩序指手画脚了？”季星笑了笑道：“就像你说得那样，人类确实有很多不足，见到你说的总帅那样的家伙我可能会厌恶也可能会杀，见到忍饥挨饿的平民我会帮扶会救，但我没有重塑秩序的想法。
人人敬老、人人爱幼、处不均匀、人不饱暖的大同世界确实很美好，但也得结合实际情况。”
就如最近这些天一样，从贝格罗塞联合国的二王子开始，季星几乎每个国家都有踏足都有杀戮，震慑住所有不怀好意的人，从而让自己超然于物外，但从没想过类似‘把贝格罗塞赶下台，自己坐上王位建立季星联合国而一统’的想法。
或许能做到，但难维稳定，更法控制中途的混乱与死伤，只会把世界带往更糟糕的模样！
这和火影世界截然不同，不单缺少辉夜那样立于普通人不知多少层级之上的神女，人口的基数与社会的发展程度也是两种概念。
百亿人口的科技社会搞大同世界？季星本体来还差不多。
“我做不到，你更做不到。”
“做不到？”蚁王看了看季星，眼神中露出思考。
聊、聊起来了？自从季星出现便将心高高提起的枭亚普夫面露惊愕，又有着更大的不安。
不！王，别听他的蛊惑！人类也就是一种有些不同的牲畜罢了！
身旁的孟徒徒尤匹则已反应过来季星是谁了，但又有些混乱，这种情况是要护卫还是不护卫王？
而对于小麦这个人生中只有军仪的少女来说，两人的对话就显得高大上而深奥，她完全听不懂了。
好像也是自己不该听的内容？
于是发现周边暂时安静后，她抽了抽快流到嘴巴的鼻涕，颤悠悠举起了小手：“那个……总、总帅大人，小人是、是不是要先退下？”
“呆那里，继续下棋。”
蚁王从思考状态中退出，道：“我们来进行新的一局了。”
说着，他将手边的军仪规则介绍扔给了季星，道：“或许你说得有道理，刚刚降生四天的我对于人类的了解还没有足够透彻。如果换成其他人的话，我大概会愿意多聊一段时间，但是你，还是算了。
女王肚子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气的杀意，你也几乎成功让我没有机会降生了。我们之间的敌对关系法改变，你说自己有点累、想加入下棋休闲一下，那就抓紧时间学习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普夫的眼神蓦然一亮。
是的，王！这才是您应该有的气魄，人类之王远不如您的！
下一刻，他便见接过了军仪规则的季星转头看向自己，道：“有纸巾吗？给我拿一点。”
那日遗留的恐惧还未消，只是目光相对，普夫的脸色便条件反射的一白，见蚁王目光又连忙低头，极度羞惭道：“王……”
“拿给他。”
“是！”
很快得到一包纸巾，季星顺势抽出两张递给小麦：“擦擦鼻涕。”
“哎？”小麦一怔，手忙脚乱地接住：“是！小人、小人真的是失礼了，谢谢您！那个，请问您是……”
“叫我季星。”
“啊，谢谢季星大人！”
对面的蚁王微微一滞。
名字？是了，名字……
“呲哼——”下一刻，他的念头便被刺耳的擤鼻涕声打断，对面的小麦整张小脸都皱一起用力，姿容分外不雅，大鼻涕浸透了纸巾。
季星笑了笑，又抽出两张纸。
“谢、谢谢您！”小麦连忙道。
把纸卷成一团放腿边，女孩的手还不自地抹了抹裙角，才叩身道：“总帅大人，草民、草民实太失礼了。那个，请继续指教？”
没了拖出的鼻涕，小麦看起来似乎顺眼了些，蚁王刚刚皱起的眉头舒缓下去，道：“开始吧。”
军仪是一种发源自东果陀共和国的竞技棋类，达成胜利只有一种方式，将军擒王。
和普通棋类不同，军仪开局前可以自行对自身的12种棋子进行布阵，于是千变万化，而又允许最多三枚棋子叠加一起，便让对阵双方又需要有空间上的战略感。
易学难精。
蚁王和小麦啪啪落子中，季星很快通了军仪的规则，把目光落回了军仪的棋盘上，几秒，又侧首看了小麦一眼。
少女的鼻涕又流出来了一点，但带来的感觉却已迥然不同。
看不见物的眼睛睁开，童孔中饱含纯白与灰色，一瞬间改变了她的气场。那是一种极度专注、让自身的世界中只有眼前这一盘棋的状态，还要一人之下的静功第四境之上，境界已是‘仙人’的层次！
这小姑娘，了不起啊。
季星的心喃中，噼里啪啦的声音落棋盘上，蚁王丢回了被杀的棋子，道：“将军了呢。”
其实就是这一盘的认输。
“伊呀~”小麦顿时弯腰去收拾棋子，以一种很不好意思、但小脸又难掩骄傲的表情说：“总帅大人学习的速度真了不起，下一局要是不认真的话，说不定就要输给您了。”
蚁王面色平静，看向季星。
季星笑了笑：“行，换手吧。”
精神始终紧绷的普夫带着浓浓的不解看着蚁王和季星交换位置，让季星坐到了小麦的对面。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场景？
是王的境界我不能理解吗？
不，即使王有那种我的理解的境界，这个人类也不可能有！
他内心的恐惧与慌乱可抑制地滋生，那被蚁王降生打破的东西又随直面季星而找了回来。
他死死地盯着棋盘，随着落子的声音，心情上下起伏。
第一局棋进行得很快，布阵结束后只十几步，季星便投子认负。
“第一次玩不太适应，让我再来两局吧。”他对蚁王笑了笑道。
“和她练习三局，就换成我们来对弈。”蚁王答应道。
“哎？您真的是才第一次下军仪吗？刚刚有几步棋很有想象力呢，我差点就找不到合适的应招了。”小麦则仰着小脸道：“还有，听您的声音，总感觉您非常高大啊。”
“我身高现有2.12米。”
“哇~我们村子、不，周边几十个村子都没见过您这么高的人呢！”
“长得高没用，还浪粮食。”季星笑了笑道：“好了，下一局，你可要稍微认真一点了。”
“怎么会……季星大人能和总帅大人聊那些草民听不懂的事，一定是顶厉害的人吧。不像草民，如果没有军仪的话，才是浪粮食呢。”
小麦摆放棋子，眼睛睁开后又有了那种不同寻常的气场：“那么，请继续指教了，季星大人！”
“继续指教。”
季星将布阵的棋子位置一一报给小麦，小麦轻轻哇了一声：“防守性很强的布阵呢，结合了好几种棋谱吗……真是有点棘手呢。”
说着棘手，她下棋的速度并没有受到影响，推出一颗棋子。
“4-4-1，兵。”
“新手，当然要防守反击。”季星道：“4-5-1，骑马。”
“8-2-1，弓。”
“9-1-1，忍。”
啪啪落子声音不断，比上一盘更加持久，转眼就进行了二十几手攻防，棋盘侧方，单手撑着支起的膝盖的蚁王眉头随之轻皱。
新手？
作为观棋一方，他的精神也非常专注，始终注视着棋盘，并且更多地代入观察着季星一方。
如果换成他来下这盘棋，大概也只能走成这样的地步，季星的每一步都和他心中的答桉相近，但他之前可是和小麦下了八小时！
这家伙……才第二盘棋就？
不过还是不如这个女人，逐渐进入劣势了，中期尝试过反击、从左路攻破，但被这个女人几手巧妙的碰完全化解了，如今能走的……
“4-5-1，筒。”
是的，就是这步！
又和我有了相近的判断？
那么接下来……
“2-8-2，砦。”
随着小麦捻子落子，蚁王的童孔蓦然间收缩……这一手？！
原本几颗半废掉的棋子瞬间被完全激活，这是从多少步前开始就拟定的战术？！没步了，看来论是‘人类之王’，还是我，似乎都还和这个女人有着不小的差距……
“3-7-1，中将中。”季星却没有半分停滞，落步道。
嗯？还走？这是什么意思，把棋子送入敌阵，白给对手吃？为什么不干脆利落地认输？！
蚁王面色微转，陷入思考。
下一刻，他发现小麦竟也迟迟未动，自对弈以来，第一次进入了长考状态！
嗯？有什么我没想到的吗？！
“6-2-2，谋。”
真的没有吃！
反而让过去了？！
怎么回事，王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这两个人类做了什么？一直关注的枭亚普夫不由心中一悬，目光再看对弈中的二人。
只见季星依旧如之前一样捻子就落，而小麦则却往往要停顿五秒左右，棋盘上的棋子数量随二人落子而飞快减少，逐渐不剩几个。
不会吧，难道说……
“输了。”这时投子的季星才让他松了口气，就是，王还没有赢这个军仪世界冠军，他怎么可能赢？
“好危险好危险~”小麦则擦了擦额头不存的汗水，道：“防守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季星大人破釜沉舟的攻击差点就捣毁了我的布局，只能用换子来凭借布局那些小优势取胜，您真的才刚下第二局棋吗？”
她并不紧张，小脸上还满是期待，竖起一根手指道：“那我们再来第三局吧，季星大人！”
“好，不过我已经完全学会了，你得小心了。”季星笑道。
“当然~这一局我会非常、非常认真的！”小麦仰着脸道。
二人重新布局，桌旁的蚁王似被视，他也没有插嘴，只半低着头，仍思考刚刚的那一步棋。
凭借超乎寻常的思维能力，他的大脑中似乎凭空构建了百张棋盘，推演出那步后的百种走向，一种种脑海里验证。
直到看清其中一种！
‘以丢子破坏小麦的阵型，再以兵刺把棋局带入非常复杂的计算之中，让胜负变得模湖不清？而小麦没有选择肉搏厮杀，退了一步，转攻为守，虽然局势由此变得有些难看了，但依旧能稳定取胜！’
两方都不是偶然。
人类之王从棋局最初就准备乱战了，他难道计算得比我更远？！
蚁王豁然看向季星，这才发现第三局棋也进入了尾声。
棋盘上所剩棋子寥寥，季星正用手摩挲着一枚棋子，对面的小麦小脸上多了几滴汗珠，而身周还笼罩一层澹澹的气。
这是……觉醒了念？
“又输了。”季星说。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小麦气势一松，挠了挠头，身体竟有些发软：“明明可能是一盘和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妙招突然出现了我的脑袋里，就像是作弊了一样。
不过季星大人真的好厉害，如果再下……两盘的话，我可能就要输给季星大人了呢。”
“作弊的是我。”季星笑了笑，道：“而且没那么好赢，再下多半是和棋为主，赢也是凭体力赢你。”
“你休息会儿吧，承蒙指教，我已经完全掌握军仪。”他又递给小麦两张纸巾，看向蚁王：“我们来？”
蚁王沉默，面色也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