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自私的母亲
他还是笑，笑容里多了几分顽皮：“我要是能考上北大，将来我在北京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我伸出右掌。
温清远跟我击一下手掌：“一言为定。”
“红楼梦你看了吗？”温清远收回手后，随口问了一句。
“看了，我看得比较快，粗略看完第一遍，打算开始看第二遍。”我说道，前世的时候，我和手机骨肉相连，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沉下来看书？回到这里，没有了手机，没有其他的一切诱惑，我除了看书也干不了别的。
“米蓝。”温清远提高了声音。
“啊？”我惊了一下回神，见他看着我，我有些脸红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吗？我没听见。”
“你真的看完了？”他有些不敢置信，他送给她的时候，想着留给她再大一些的时候慢慢看。她才开始四年级，很多生僻字估计都不认识。刚才他那么随口一问，就是问问而已。
我点了点头：“三春堪破景不长，红楼一梦，写尽世间悲凉。”
温清远整个人都惊住了，眼前的小姑娘，她才十岁。她不但精准地说出了探春的判词，竟然还能用红楼一梦，写尽世间悲凉概括出整个故事的全局。想他初二买到这套书，费了足足半个暑假才读完，可里面的许多人物，对白，包括故事之外的深意，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甚明了。
“那你最喜欢里面哪个人物？”温清远又问。
“喜欢挺多的，黛玉真实，宝钗周全，王熙凤有手段，老太太洞悉世事，宝玉嘛，我觉得他也挺不错的。姑娘里我最喜欢探春，有胆识，有谋略，可惜生不逢时，明知大厦将倾，却无力回天。惜春这个人物，胆子小，而且我总觉得她有点儿自私。元春只露了一面，不过，她的命运几乎牵动了整个贾府的兴衰。嗯，丫头里我最喜欢晴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里，她能做到和贾宝玉之前清清白白，不谄媚主子，不趋炎附势，太难得了，所以，她的下场不好也是必然的。袭人这个人物，我也不讨厌她，她的选择其实就是正常人的选择……”我滔滔不绝说到这里时，猛然间收住。天啊，我在干什么？我在卖弄我那浅薄的见解，我是疯了吗？
“你接着往下说啊。”他听得入迷，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他眼中有敬意。
“我瞎说的。”我手心已经全是汗了，真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
“没事儿，你说，我很愿意听。”他非常急切的语气，身体也微微前倾，“你说的这些，我看书的时候也有这些感觉，但你表达得很精准，把我想说却说不出来的话全说出来了。”
我的脸烧得发烫，我一个三十五岁的灵魂，了解的不过是红楼梦的皮毛。现在竟然跑到一个高中生面前来臭显摆，实在是丢人现眼。
“反正红楼梦吧，是一本奇书，常读常新。”我指了指远处的山头，“太阳都下山了，你赶紧去同学家吧，我也要赶鸭子回家了。”
温清远很是意犹未尽，他道：“我还有一些书，你看吗？这样吧，我明天来找你，你和我再聊聊红楼梦？”
我心里很惭愧，想拒绝，看着少年殷切的眼神又于心不忍。最终，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和温清远约定第二天傍晚还是在这小河边见面。因为有了这个约定，我只好熬夜细读红楼梦。
次日一早，沈米珠先起了床。
“蓝，快起床了，芸和山都去放牛了。我们也该去砍柴了。”沈米珠用力推我。
“别吵，好困。”我挥了挥手。
“米珠啊，你妈回来了。”我奶奶的喊声传来。
沈米珠愣了一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米珠。”我奶奶的喊声更近了，很快，她就进了屋里，“快去啊，你妈回来了。”
“蓝，蓝。”沈米珠用力推我，“你快起来，快，我，我妈回来了，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我猛地睁开眼睛：“你妈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蓝啊，你大婶子回来了，这会在下屋和水秀说话呢。”我奶奶满脸欣喜，“这下好了，米珠可以跟她妈妈回家去了。”
我一个翻身下了床，顾不上梳头发，我就拉着沈米珠往坎下跑。一泡茶的功夫，我们就跑到了下屋。屋坪前，穿着健美裤的赵红梅站在那里和高水秀说着话。她手里拎着几个袋子，高水秀的手里也拎了一个，估摸着是赵红梅带上来的礼物。
沈米珠看着她妈，双唇紧紧地抿着。
“红梅，米珠下来了。米珠，快，你妈来看你了。”高水秀得了好处，一张嘴叭叭的。
赵红梅回头，然后拎着几袋东西转身朝我们走了过来。她将手里的几个塑料袋拎得哗哗响，见沈米珠盯着她看，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珠啊，我，上来看看你。”她亲昵地喊着女儿。
我看了看沈米珠，又看看赵红梅，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单刀直入地问道：“大婶子，你只是来看看米珠，还是来接她走？”
赵红梅低头，她有些慌乱地将手里的几个袋子塞到了我手里：“蓝，你拿着。这个花袋子里的是米珠的，两套衣服。另外三个袋子的是你的，芸的，还有山的。我都买得大，你们肯定能穿……”
“我不要你来看我。”沈米珠冲着赵红梅尖叫起来，“以后你都别来了。”
高水秀走过来，她得了赵红梅的好处，立马数落起沈米珠来：“你这孩子，一点儿也不懂事，你妈多难啊。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那么多田，没人帮忙她怎么办？她一个女人招男人上门就更难了。你现在小，不懂事，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知道你妈的难处了。”
沈米珠努力地忍着眼泪，她夺过我手里的几个袋朝地上狠狠摔去：“不要你的东西，你走，走。”
赵红梅很难堪，她嘴里喃喃地说道：“你二婶说得没错，珠啊，我不会种田，赚不到钱，我，我怎么养活你和明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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