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命苦的沈小红
沈米芸一嚷，沈晓红又抽泣起来，她哭着说道：“我刚才在这水沟旁摔了一跤，棉裤和里面的秋裤全湿了。”
“那你赶紧回家去换啊……你是不是怕迟到？这样吧，我去了学校帮你向老师请个假。”我热心地说道。
“不换了，我刚才就是害怕，我和你们一起去学校。”沈晓红擦了擦眼泪，弯腰拎起一旁的书包。
“这么冷的天，这湿裤子穿一天要感冒的。”我有些着急。
沈晓红不说话，只是低头往前走。
“你……是不是怕你婶子说你？”我小声问，这沈晓红也是命苦的人，她兄妹三个，在她两岁的时候，亲妈出了车祸走了。当年她爸就娶了后妈，后妈带了两个儿子过来。家里一下子五个孩子，后妈算不上坏，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她爸一个大老粗，除了下地干活，哪里会细心地照料女儿？沈晓红就这么爹不疼，娘不爱的长大了。
沈晓红停下来拧了拧裤子，拧出了一大滩的水：“我只有这一条棉裤，回去也没得换。”
我心里有些难受，想着这漫长的一天，沈晓红要生生将这条湿棉裤熬干，我顿时就做不到袖手旁观。
“晓红，我有裤子，我现在回家去拿。你们先走，我等会儿追上你们。”我把书包往沈米珠手上一挂。
“蓝。”沈米珠喊了一声，“大奶奶要骂你的。”
“我没事儿，你别回去了。”沈晓红也阻止她。
我刚才和她说话时，飞速地在脑海中翻了一遍沈晓红的命运，我记得很清楚，沈晓红初中毕业后，因为后妈的极力阻止没能继续念书，初中毕业后，沈晓红跟着村里人去了外地打工，十九岁急性白血病死在东莞的地下工厂。
事实上，我前世时和沈晓红算不得熟。虽然是同村，但村大，住得散，同龄的孩子又多。除了上学，闲时大家都要上山下地，根本没有闲暇玩耍的时间。平常见了面，顶多也就是相视一笑，别无多话。长大后关于别人家的事情，多半也就是大人们聚在一起闲聊着时听来的。
“你们先走。”我转身就跑，晨霭中，我又喊道，“我追得上你们的，你们走快一点儿。”
风很冷，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莫名就有点儿想哭，此时的沈晓红也不过十岁左右吧，如果命运已经写好了脚本，那么，沈晓红的生命也就剩下九年的短暂时光了。
我再也不会天真地以为我能救得了沈晓红，因为我曾经和命运搏斗过，得到的是更残酷的反噬，我已经明白了，我改变不了命运。对于已知未来的我来说，我能做的就只是在这寒冷的冬天里跑回家拿一条干的棉裤给沈晓红换上。
我跑回家时，我大伯母王玉秀正巧从我奶奶房间出来。只见她兜着衣襟，我估计那里面是鸡蛋。
奶奶乍见我跑回来，她吓了一跳，有些慌乱起来，走到王玉秀前面护住她。
“蓝，你怎么跑回来了？”奶奶的语气有点儿虚。
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大伯母，你那兜着的是鸡蛋吧。那鸡蛋是我爸和我爷爷吃的，他们上山砍木头，见天里干的都是重活。不补身子，那可是要吃不消的。”
“就拿了几个鸡蛋。”王玉秀嘀咕着，“蓝，你才多大，也太爱管事儿了。你大伯父这几天嘴里没味儿，就想吃口鸡蛋羹。我妈心疼儿子，这也不行啊。”
“你快去上学，这都什么时候了，要迟到了。”奶奶瞪着我，“你爸今天去县城了，说不定就给你娶后妈回来，总有人收得住你。”
我气得要死，要不是赶着去学校，我今天非好好跟我奶奶吵一架不可。家里母鸡下的那几个蛋，每天早上固定给我爸和我爷爷冲一个水鸡蛋。一天两个鸡蛋，根本没有多余的。
我跑到屋里，从衣厨里翻出了棉裤和秋裤，抱在怀里，我掉头往外跑。
“妈，过年你给我两只老母鸡，兄弟俩个馋点肉吃都馋哭了。”王玉秀絮絮叨叨的，“家里的米又断炊了，前几天还问我邻居家借了一百斤谷子。妈，这日子可怎么过？”
我刚好出来，又听了个正着。
奶奶表情讪讪的，当着我的面，她骂道：“你好吃懒做啊，分田到户这么多年，也就你家还要借粮，丢人现眼。”
顿了顿，奶奶瞟了一眼我又说：“不说别的，你们有蓝一半的精明厉害，都不至于吃不饱饭。你看看她，小小年纪，这都要上天了。”
我听着奶奶讥讽我，气得当场回嘴：“奶奶，我就指着我爸又娶个厉害的后妈回来。到时候我姐弟几个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奶奶一听，火冒三丈，伸手拿过一旁的扫把就朝我打过来：“你这个死妮子，我叫你没大没小。”
我灵活地闪躲过去，然后我抱着棉裤头也不回去冲过了屋角，奶奶的咒骂声渐渐地就听不见了。
天已经亮起来了，我估摸着来回折腾了十几分钟了，我卯足了劲跑起来。又追了十几钟，我总算追上了沈米珠她们。
“蓝，你可算来了，急死我了。”沈米珠开心地喊起来。
我看沈晓红冻得嘴唇都紫了，我顾不上喘一口气，四下看了看，一把拉过她往坎下的草丛走。
“快快快，赶紧把湿裤子换了。”我喘着气，又吩咐沈米珠和沈米芸，“你们俩个看着，不许沈明山偷看。”
“我才不偷看呢，哼，你们是女生，我是男生。”沈明山生气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我们班的女生也是这么讨厌，老是围在一起说悄悄话，烦人。”
“你才烦人。”沈米芸冲着弟弟嚷起来，“昨天你同桌给你两颗糖，叫你分半颗给我吃你都不肯，小气鬼。”
“我就不给你，我给米珠也不给你。你上上次的时候，我苹果吃完了，让你给我咬一口你也是不肯啊。米珠多好，她分了一半给我。沈米芸，你就是大大的小气鬼。”沈明山尖着嗓子跳起来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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