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和奶奶吵架
“呱。”乌鸦的尖叫在响到我耳边时，我脚下一空，人就栽了出去。
“臭不要脸的，死了老公就偷别人家的男人吗？你要不要脸啊，你那短命老公在黄泉路上看着你，你两个女儿也在看着你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男人了，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没有老公了就好欺负，臭三八，叫你血口喷人，今天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外头是倾盆大雨，两个人女人互相对吼着，撕打着。我坐在长桌子前，我的面前是作业本，手里握着的圆珠笔却在木板上用力地划着。
“蓝。”旁边的沈米芸怯怯地喊我。
我脸色阴郁地瞪了我一眼，沈米芸的眨巴了一下眼睛，眼泪顺着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妈真的偷人了吗？”她问。
“我怎么知道。”我烦躁地用力戳着圆珠笔。
“你下次再跟我老公说话，我就去你女儿的学校，我要让你们一家人在这村里出尽洋相。”女人的吼声穿透雨声。
“我受不了了。”沈米芸哭着起了身，她冲到门边，拉开门冲了出去。
倾盆大雨中，女人的咒骂声混着沈米芸的哭声此起彼伏。我用力将圆珠笔插到了自己的手背上，钻心的疼袭来，肉体上的疼痛使我的神经绷成一根线，我完全听不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我一下接一下地戳着手背。
我把手背戳得烂糊糊的时候，奶奶从侧门走进来了。爷爷过世后，奶奶的背就驼得越发厉害了。
“天爷呀，蓝，你这是做什么呀。”奶奶吓坏了，她颠着小碎步跑到我面前，抓过我的手，“你这是做什么哟，你这是要写字的手啊。”
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奶奶长满皱纹的脸往下淌：“天爷啊，这要怎么办。你妈是不会管你的，也不知道紫药水被你妈放在哪儿去了。”
“奶奶，我不痛，没事儿。”我抽出手，另一只手覆住那些洞洞伤口，血珠子顺着我的指尖往地上掉。
外面的吵闹声又大起来了。
“我早先头就提醒过你妈了，红英是个厉害的人，你妈不听。在老坑那边干活，两个人在草地里滚，被人看到了。你说，红英能轻易饶了你妈吗？”奶奶絮絮叨叨的。
我捂着手，神情麻木地看着窗外的大雨。
奶奶哭了一阵子，然后就回到厨房去了。
来找麻烦的女人打累了，她撂下狠话就走了。郑月秀咒骂着沈米芸，她们也进了屋，外头雨渐渐地开始小起来。
郑月秀也是眼尖，一进屋就发现了我的手在滴血。她一肚子憋屈和怒火彻底爆发，冲到我面前，她抓住我的头发就劈头盖脸的扇我耳光。
“你作什么死？是不是想我死，我死了你就很高兴是不是？”郑月秀咒骂着，痛哭着，“就是你那个短命鬼爸爸把我害惨了，是他把我害惨了。就是你们几个抽油瓶害毒了我，我恨不得把你们一个一个全掐死算了，都别活了。”
我被我妈打得晕头转向。
“妈，你别打蓝了。”沈明山大哭着从厨房那边跑过来了，“你不要打她呀。”
“你们几个讨债鬼，我就是被你们给害死了。”郑月秀拼命地捶打着我，然后她猛地一推。
我昏头昏脑一头朝墙上撞去，“咣”一声后，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我双眼发直就往地上倒去。
“蓝啊。”惊慌的喊声，发现把女儿撞晕了的我妈又吓坏了。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我从前世回来了。我闭上眼睛，那样痛苦羞耻的回忆，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要。
翻了个身，我感觉自己的头还在隐隐作痛。
“蓝，你醒了？”沈米珠轻声喊。
“嗯。”
“我听到大奶奶和大爷爷回来了，大奶奶一直在哭，大伯父好像没有回来。”沈米珠又说。
我和沈米珠说了一会儿话，屋外已经传来了沈米芸和沈明山欢快的喊声。
“山和芸已经在打雪仗了耶。”沈米珠雀跃起来。
“你也去吧，我再捂捂就起来了。”我揉了揉眼睛。
“蓝，一起去吧，人多好玩一点儿……你听，隔壁的霞子和丽芳我们都过来了，蓝，你也起来吧。”沈米珠一边穿衣服，一边上下牙打着架。
我还没有彻底从那个噩梦里走出来，因此对于和小伙伴们打雪仗没有一点儿兴趣。沈米珠一再催促我，我只好敷衍着答应了。
沈米珠穿了棉鞋就出了屋，很快传来孩子们打雪仗的声音。我听着那欢快的声音，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我打算再眯一小会儿起床时，奶奶的骂声由远及近。
“蓝啊，就数你命好。山和芸早都起床了，你还不起来。”奶奶骂着就进了房间，“我今天可没空在家伺候你这个大小姐，我一堆的事情，你大伯现在在医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赶紧去村头庙里烧个香。你爸到现在也不回来说一声，你还躺着不动，快起来去喂猪。”
“也不知道你成天翘着尾巴装什么千金？你将来嫁个城里的老公，爱怎么享福就怎么享福，在我们沈家，我劝你还是本分一点儿。你可不知道，你现在就名声在外头，说你像你妈，厉害得要命。你再这么懒，以后连媒人都不敢上门。你要在沈家留成老姑娘，你就高兴了是吧。”奶奶越骂越凶，越骂越顺嘴。
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撑着床坐起来，拿过一旁的毛衣往身上套，一边回嘴道：“奶奶，你不是说早饭前不能骂人吗？你说骂了都会应验。你要这么咒我，将来我在沈家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那丢的可是沈家的脸呢。”
“你这个死妮子……”
“奶奶。”我猛地掀掉被子站了起来，我瞪圆了眼睛，表情十分凶狠。
奶奶本来就是矮，再加上驼背，一下子愣在那里。
“反正我管不了你了。”奶奶扔下这句话转身往侧门走去。
我这才慢吞吞地穿起了衣服，好冷，我哈着气出了房间。我家斜坡的坎下，这会儿已经聚齐了十几个小孩子在打雪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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