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我奶奶摔伤

  那天下午,奶奶硬逼着我和沈米珠去他家帮忙做卫生。高所安到家的时候,我们祖孙三人在扫门前的大坪。
  看着换上了新衣服、擒着大包小包的儿子和两个孙子,奶奶一时间以为自己眼花。
  “妈。”高所安喊了一句。
  “你……你这是买了些什么东西?”奶奶问。
  “奶奶,我爸今年花了五百多块钱,买了好多年货,我爸还给你买了衣服,买了三七粉呢。”高所安的小儿子高小兵比较憨,没什么隐瞒。
  一旁的高小军扯了高小兵一把。
  奶奶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她走上前去,从高所安手里接过那些袋子打开。瓜子花生糖果,各种油炸食品,还有几双新鞋。奶奶也没有心思再去打开其他袋子了,直起身指着高所安就痛骂起来。
  “你买这么多零嘴做什么啊?所安,我不是让你买点谷子存到家里吗?这些零嘴能当饭吃吗……”
  “妈,我知道,我留着买粮的钱呢。今天不是带小军和小兵去买过年的衣服嘛,就没顾上去粮站。行了,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高所安有了钱,背也挺得直了,语气很是不耐烦。
  “你呀你啊,以前抱怨玉秀不会持家。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所安,钱是不经花的,那钱还是玉秀的命换来的。你省着点用……”
  “妈,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高所安拎着大包小包往屋里走。
  奶奶又追进去:“剩下的钱你还是放到我这里来吧,我帮你保管。放在你身上,我不放心,别年还没过完,你就把钱花光了……”
  “妈,我都说了我知道了,你也太啰嗦了。”高所安一再的打断她。
  “把钱放到我这里来。”奶奶加重了语气,如果说她在我爸面前多少有些忌惮,那么在高所安面前,她是完全的老妈妈本色,因为这个儿子不争气,她从小骂到大,从十八岁一直骂到了四十多岁。无论她怎么骂,高所安在她这个老妈妈面前,那都是低眉顺眼,不敢多吭声。这突然之间,高所安就有点儿失控了,她怎么能不着急?
  再说高所安,他其实也没有胆子敢跟他怕了一辈子的老妈妈叫板,但金钱壮了他的胆。有了这笔钱,他才觉得自己现在像个人了,他怎么可能把钱交出来放到老妈妈那里去保管,那他岂不是又变回一条狗了?
  高所安保持了沉默,不管奶奶怎么威逼,他都咬紧牙关不说话。
  “蓝,要不,你去劝劝大奶奶吧。”沈米珠有些不安地看我。
  我才懒得管他们娘俩的事儿呢,他们最好打起来,我乐得看一场好戏。
  “你觉得奶奶会听我劝吗?”我冷哼道。
  “所安。”就听见屋里的奶奶怒吼一声,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奶奶又吼:“把钱放到我这里保管,我不能让你几天就败光了。”
  我吓一跳,这还真打起来了?就在我迟疑要不要进屋看看热闹时,就听到屋里传来巨大的响声,接着是我奶奶的惨叫声。
  “妈,妈,你,怎么样?”高所安惊慌的喊声。
  我和沈米珠冲了过去,只见我奶奶仰躺在地上,高所安跪在我奶奶身边一脸惊慌,高小兵和高小军呆呆的。
  我奶奶痛得冷汗都下来了,见我们冲进来了,她颤着手拽住高所安就喊。
  “我,我,我这屁股,怕是骨头断了。”奶奶痛得声音断断续续的。
  “米珠,快,快去喊我爸来。”我冲着沈米珠喊道。
  沈米珠赶紧折身往外跑,她大声地喊起了我爸。
  “奶奶,你怎么摔的?”我也很紧张,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摔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自己摔的,我不小心。”奶奶一边哼哼着,一边用眼神瞟着高所安。
  “不,不是,是我爸他……”一旁的高小兵傻头傻头就要说实话。
  “我不是让你和小军先去新段的田里吗?都死站着做什么?光会吃,不会干活啊?”高所安怂归怂,笨倒是不笨,一下子就领悟到了老妈妈这是要救他。要是我爸知道他推倒了老妈妈,非把他打死不可。
  我奶和高所安想要蒙我爸容易,但蒙我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从高小兵说了半截的话里捕捉到了信息,我奶奶绝对不是自己摔的。
  “你自己摔的?奶奶,你自己摔的不能这么狠吧?”我盯着高所安冷笑着。
  高所安根本不敢看我。
  那边我爸应了沈米珠的声,这会儿已经抄近路朝高所安家跑来了。
  我奶奶嗷一声大哭起来:“我就是命苦啊,让我现在就死了算了,这个年我也不要过了。你这死妮子是一天到晚的巴不得我死,我看肯定是月秀上了你的身,以前你听话又孝顺,现在变得跟个鬼一样。”
  “蓝,你青口白牙别乱说话。”高所安也跳起来骂我。
  我气得要命,可再气有什么用?只要我奶奶咬死了是自己摔的,我能拿她怎么办?
  僵持了几分钟,我爸过来了。他进了屋,我奶奶又抢着哭诉一番,她咬死了是自己摔的。
  我爸也搞不清状况:“大哥,妈这个情况,得赶紧去镇上拍个片子。看看是骨头有没有碎,只是错位还好办点儿。你赶快去喊拖拉机来。”
  我爸背着我奶奶往外走。
  “景行,我,我就那那点钱,还是你嫂子用命换来的,你也知道小兵和小军早就没读书了,总在家里混着也不是个事儿,我想着年后就带他们去拜个师,学点手艺傍身,我,我没钱。”高所安声音越说越低,也不敢直视我爸。
  “你没见妈疼得说不出来话了吗?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我爸顿住脚步回头瞪他,见过自私的,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
  “所安确实没钱,小军和小兵能学点手艺就好了,等他们学出师了,能赚工资了就好了。哎哟,我这屁股啊,我这身上,天爷啊,你就是不开眼啊,该把我收了去的,省得只会吃饭,只会添麻烦。”奶奶又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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