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沈米珠的去与留
“米珠，你疯了，你已经疯了，你变成了一个疯婆子。”赵红梅指着沈米珠嚎叫着骂道。
“大伯父，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我没有爸爸了，也没有妈妈了。”沈米珠停止了哭泣，她恨恨地盯着地上的赵红梅，“以后你就不是我的妈妈了，你不用再管我。”
“妈妈，妈妈。”沈明成哭着去拉地上的赵红梅。
赵红梅看着女儿，是在这一刻，她从魔怔中醒了神。她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那里，她的神情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柔弱无害的赵红梅。
“景，景行，你别跟我生气，是我昏了头了。米珠，我是妈妈呀，我，我刚才就是气极了，我……”
我爸冷脸看着她，沈米珠的眼中也仍旧含着恨。
我看着赵红梅，我相信她确实只是一时昏了头，所以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现在她也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她想要补救。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已经是不可能了。
“景行，我心里一直念着你的好。你帮我养女儿，还帮我养得这么好，我怎么会真的怪你？”赵红梅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可我多难啊，我只是一个女人。景衍走了，那么多地，我哪有办法。我只能嫁人，我现在的男人好不好的，多少总有点儿依靠。”
“行了行了，你也别翻来覆去说这些没用的话了。今天米珠这事儿，你给个准话。”我爸语气缓了缓。
“我带着明成，他，他就很不满意了。要是我把米珠也接下来，他……”赵红梅抽泣着，“景行，米珠也这么大了，会帮你干活了，你就给她口饭吃。将来她大了，也是会孝顺你的……”
“你在这里过得也不好，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爸没好气地打断她，“米珠在我家，我怎么也不会少她一口吃。我考虑到的是孩子总是想跟着自己的妈妈，既然你这么为难，那我以后也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好好带明成，米珠就在我家了。”
“景行啊，你真是好人，菩萨会保佑你的。”赵红梅喜出望外。
“那今天当着米珠的面，我有几句话要说清楚。”我爸说着伸手拉过一旁发怔的沈米珠，“第一、以后米珠学习的事情由我全权作主，你不得干涉。”
赵红梅连连点头：“行，行，你有文化，肯定都是为了米珠好。”
“第二、将来米珠婚嫁，你也不得干涉。”我爸又说。
赵红梅止了泪，她犹豫了一下，看向沈米珠，嘴里说道：“都说儿大不由娘，她大了，她自己会作主。将来，她要嫁人，看在我生养了她一场的面上。给我拿点恩养钱，我也就知足了。”
我没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真敢说，不肯养米珠，还想要她出嫁时的恩养钱。（注：恩养钱是结婚时男方给女方父母的一笔钱，以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以沈家村为准，恩养钱六万至八万不等。）
我爸接着又说：“第三，以后米珠愿意来看你，我不会阻拦。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看她，你来一次，她哭一次。还有，我也不需要你送学费来给我，我既然养了她，就负担得起她的学费。”
赵红梅呆了呆，她有些激动起来，说道：“不瞒你说，这次明成他叔打我。就是因为我藏了几十块私房钱，我原是想着开年后给米珠做学费。这以后，景行，就要你多担待米珠的学费了。”
“米珠，我刚才说的你同意吗？”我爸压根不理赵红梅，他问沈米珠。
沈米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点头：“大伯，我同意。”
“那行吧，那我们回去了。”我爸松开了沈米珠的手，转身就往回走。
一旁站着的我赶紧走到了沈米珠身边，我挽住了沈米珠的手。我真是没有想到，我爸竟然这么大气。我还以为他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把沈米珠给踢回去了。
“米珠，你要听大伯父的话啊。”走出老远，赵红梅在身后喊。
沈米珠没有回头。
我们回到饮食店时，宋然还坐在桌子前。沈米芸和沈明山吃包子吃得都顶到嗓子眼了，这会儿也是实在吃不下去了。
“景行。”宋然扶着桌子起了身，她的语气里带着几询问。
“不早了，得回家去了。”我爸踌躇了一下，“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带他们几个去车站看看还有没有中巴车。”
宋然笑了笑：“你这说的什么话？天都黑了，我还能让你们走路回家不成？走吧，上车，我送你们回家去。”
我爸客气道：“那真是麻烦你了。”
宋然指了指老板：“我已经结了帐了，打包了几袋包子，你带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吃。”说着，她就往饮食店外面走去。
回去的路上，车子里无比的沉默。宋然专心开车，我爸专心看着车窗外。就连话最多的沈明山，这会儿靠在沈米芸身上也睡着了。
我感觉到了宋然和我爸之间起的某种变化，这种变化和沈米珠的去留有很大的关系。
想到宋然会因为沈米珠而放弃我爸，我心头就生出许多的难过。但我很理解她，说实话，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来看，宋然对我爸都是精准扶贫。如果只有我们三姐弟，宋然咬咬牙，也就扶一扶了，但现实的情况是，我爸带了四个孩子。
车子似乎开过一个不小的坑，车身猛烈地震动了一下，我被晃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车子已经从县道转入村道了，难怪颠簸。
没多一会儿，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我爸最先下了车，接着宋然下了车，她从后备箱拿出了给我姐弟几个买的衣服。
孩子们都下车，寒风瑟瑟中，沈明山冻得直吸鼻涕。我爸接过了衣服袋子，车灯的光晕中，我看到他张了张嘴。
“回去吧，天冷，快回去。”宋然及时地掐断了他的话头。
“那你开车慢点儿。”我爸说。
“知道了。”宋然转头看了看我们几个，“那，我走了。”她说着就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矮着身子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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