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可怕的梦里世界（下）
“妈，你除了会逼迫蓝，你还会做什么？我和她都欠沈明山的呗，为了你儿子，你现在要卖了蓝，过几年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你做梦我告诉我，我可不是蓝，我不会由你捏扁搓圆。”沈米芸声音又尖又利。
“你这个挨千万的，行，你有本事了，你翅膀硬了，滚，现在就给我滚，死到外面去也不要跟我报信，我不会再管你，你也别再开口向我要学费。”我妈气得脸色都发青了，“你这个死妮子，当年我就应该听了你奶奶的话，把你活活掐死少养一个。我心软手软留了你，养了你二十多年，养出了你这个白眼狼。”
“我不要你的学费，我会自己想办法。妈，我告诉你，这个家，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沈米芸喊就往门口冲了出去。
“滚，马上给我滚。”我妈嚎叫着。
我站在桌子旁瑟瑟发抖。
我妈呼呼喘着粗气。
我想出房间时，我妈窜过来拽住我的手：“你躲在房间装什么死？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在坐绣楼吗？还害什么羞，马上都要生孩子的人。你装什么装？”
我含着泪，试图缓和我妈的情绪：“妈，你不要跟芸生气。她脾气不太好，等她冷静冷静就自己回来了。”
“啪。”我妈狠狠地甩了我一耳光，“管她去死，我管她回不回来。我现在就问你，你和明辉的婚事，是不是我逼你的？”
我慌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愿意的。”
“那你在这里和芸嚼什么舌头根子？”我妈怒目圆瞪，她管不住沈米芸，只能拿我出气。
我流着泪摇头：“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和芸说。妈，你别生气了。我真的没有和芸说什么。”
我妈咬牙切齿地推搡着我：“你十岁，你那个死没良心的爸爸就丢下我。我一个寡妇，带你们三个孩子，种那么多的地，要给两个老的送终，还要供你们三个读书。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么多年来，我容易吗？我去你爸坟前哭出多少次？你都忘了吗？要不是为了你们三姐弟，我早就一瓶农药了结了自己。你们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只想自己快活，不管我的死活就算了。怎么着？还想眼睁睁看着弟弟去坐牢吗？你们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我被她推到墙角，她左一下右一下地拧我的胳膊，我哭着直求饶。
我妈打骂了一阵，心头的气消了下去。见我哭得厉害，她松开了手，一屁股坐到了床沿边上抹起了眼泪。
“你不想想，我心里多苦。好不容易熬到你大学毕了业，你看看我这头上的白发。你怎么忍心不帮帮我？”我妈哭得哀伤，说得真切。
我心里全是绝望，从十岁开始，我就一直在活在我妈的眼泪中。
从十岁开始，我的天空就再也没有晴朗过。
这十多年的岁月，是漫长的，黑暗的，压抑的。我眼看着我妈如何挣扎着，哭喊着，崩溃着一步一步往前走。我妈说得没有错，她一个女人守寡辛辛苦苦把他们姐弟三人养大太难太难了。
我初中毕业时，几个舅舅就要我妈断了我的学业。是我妈咬着牙说，我这辈子吃了没文化的亏，我绝不能让女儿也吃没文化的亏的，砸锅卖铁，我也要供女儿读书。我妈做到了。
我不敢忘了这些，那样艰难的日子里，我妈明明可以再婚，她可以再找个男人，日子肯定比在沈家要好一万倍。可我妈没有，她选择留下，她没能狠心舍下三个孩子了。
“你哑了啊，说话啊。”我妈哭着又拧了一下我的手臂。
我痛得眉心都皱到了一起，我低声说道：“妈，你别哭了，我都同意。吃过午饭，我就和明辉去城里。”
我妈的目的达到了，她抹了一把泪起了身，骂道：“去洗个脸，换身衣服。年纪轻轻，老是穿黑色，太丧气了。”
“嗯。”我应了声。
我妈往门口走。
“妈。”我看我要出门，轻轻喊了一声。
“作什么死？”我妈非常不耐烦。
我吓得一哆嗦：“山的事情要怎么办？”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明辉那边有办法。”我妈稍稍缓和神色，顿了一下，她关上房门又走回我身边，她软了语气：“蓝啊，你是老大，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别的指望。明辉年纪是大了点，可你好歹是他明正言顺的老婆。你嫁过去，生下一儿半女，他那么大的家业，迟早也是你的。”
我绞着衣角，面对我妈的耳提面命，我唯唯诺诺：“妈，我知道了。我，我去换衣服了。”
“没用的东西。”我妈气得骂了一句。
我跟逃命一样逃出了屋子，奔过了屋角，我来到邻居家的水井旁，压了几泵水胡乱朝脸上浇去。
午饭后，我和孟明辉就要去城里了。
“蓝啊，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你不用急着回家。”我妈和颜悦色，就差明着说你今晚可一定要和孟明辉睡一起啊。
“那我就带米蓝进城了，明山回学校读书的事情，我回头找教育局的人问问。”孟明辉面色淡淡，语气不冷不热。
“哎，好，好，明辉啊，那你就多上心点。等你和蓝结了婚，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我妈笑得夸张。
孟明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一个人往斜坡走去。
“妈……”我看着孟明辉自顾自的走，心里更加恐惧和无助。
“快去啊。”我妈的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狠狠在我手臂上拧了一把，然后压低声喝道：“妈个屁，我能养你一辈子啊，快滚。”
我再也不敢停留，小跑着追上了孟明辉的脚步。孟明辉看都没看我，但将步子跟我拉开更大的距离。
下了坡，孟明辉的车就停在那里。他自己上了驾驶位，关上车门，隔着挡风玻璃一脸淡漠地看着我局促不安地走到副驾位车门旁。
我颤着手拉开了副驾位的门，坐上去后，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我没有勇气去看驾驶位的孟明辉，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样的话才是对的。我紧张得我感觉自己都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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