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去外婆家拜年
我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怕温清远生气：“你呀，一看就是好学生，乖孩子，怎么可能早恋呢，我说得对吧。”
温清远抿着唇不说话了。
“嘿，你真生气了呀？”我晃到他前面，倒退着走。
“没有。”温清远往旁边侧了侧，“我听说你爸年后就要进城了？你……也去吗？”
我摇了摇头。
“我和蓝留在家里，我大伯带芸和山进城，宋阿姨家，我想，最多就能接受两个孩子过去吧。”沈米珠插话道。
温清远抿了抿唇，他沉默了。拐弯一道弯，我家的路口就近了。沈明山、沈米芸和一群孩子欢闹着跑来。
“米珠，走，去春红家玩刷炮。”沈米芸大喊着。
沈米珠还在犹豫，沈米芸已经奔过来拉她了，又喊：“蓝，爸刚才还让我喊你快点回家呢，你赶紧回去，看爸找你什么事儿，我和米珠去玩了。”
一大群孩子乌泱泱笑着闹着跑远了，只剩下我和温清远慢慢地朝前走着。
“米蓝，你会害怕吗？”快到坡脚下时，温清远轻声问。
我扬头看他，笑道：“不怕！”
温清远拎着塑料袋往坡上走，侧头时，他道：“你真的好勇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爸妈留我和我姐在家，我都有点怕怕的。”
温清远提到他姐时，我咦了一声，我知道温清远有个姐姐，但从我回到这里至今，我还没有见到过。
“怎么了？”温清远见我表情诧异的样子，问。
“你姐姐……我好久没见到她了。”我随口道。
提到姐姐，温清远的神色里有了几分忧伤。他默了片刻，道：“她去东莞打工了，本来说过年回来。结果没买到票，今年就不回来了。”
我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聊，大过年，聊这样的话题未免有些沉重了。
正月初二，我爸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戴着我们姐弟三个孩子去了外婆家。我妈的兄弟姐妹都来了，妯娌连襟们坐在一块，提到我妈，大家不免又可怜我们几个孩子。
八个舅舅轮着温酒请吃饭，这是许多年来的惯例。
“蓝，来。”小表姐郑洁在后门朝我招手。
我起身快步走过去，我前世的时候，上了初中后，离外婆家近了一些，我经常来外婆家蹭饭吃。郑洁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点子，我最喜欢和她一起玩。
“你这新衣服谁给你买的呀，太好看了。”郑洁拨弄着我衣领上的珍珠。
“我自己挑的。”我应道。
“切，你厉害了啊。”郑洁撇撇嘴，“噢，我奶奶让我来喊你的，她在屋里等你。我猜她肯定要问你爸给你们娶后妈的事情。”
不用郑洁说，我也猜得到。郑洁把话带到了，一扭头就跑了。
“外婆。”我推开外婆和外公住的那间屋子，昏暗的光线里，我看到外公斜躺在床上，外婆坐在床边纳鞋底。
“蓝啊，你来了。”外婆放下鞋底起了身，“你过来，坐这儿。”
“嗯。”我乖巧地坐了下来。
“我喊你来，是要问问你，你爸他……有人给他介绍吗？”外婆问得直接。
我刚才就寻思过了，外婆心里很清楚，我爸再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找我来问问，不过也就是想表示一下她对我们姐弟三个的关心，也仅仅只是关心。我说不说我爸和宋然要结婚这事儿，都没什么打紧。不过，我爸那个人好面子，我要是自作主张就告诉了我外婆，我爸肯定要骂我嘴碎，指不定一个不高兴就揍我一顿。
“我不知道。”我乖巧又无辜的摇了摇头。
外婆叹了口气，她拿针在头发里插着磨了磨，便又重新纳起了鞋底。
外公不时的咳嗽几声，前世的时候，我妈说过，外公是真疼她，可惜在家里又没有话语权。我默默地坐着，眼睛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我才看到外公一脸病容。
“外公，你不舒服吗？”我轻声问。
“心口疼，老毛病。”外婆头也没抬地搭了一句，她仍然纳着鞋底。
“我不碍事。”外公有些吃力的摆了摆手，“你妈不在了，就苦了你们三个孩子。你爸怕什么，再娶一个，日子照样过。娶个后妈，又带个孩子过来，你们三个难免要被后来的人磨难，我们离得远了，说不上话。”
外公说着直喘粗气。
我心里一阵酸涩。
“也没办法，你爸年纪还轻，不娶怎么办呢。田里那么多的活，家里没个女人也不成样子。”外婆放下针，伸手拿过一旁的戳子戳起了鞋底不平的地方。
“外公，我给你倒点儿水吧。”我见床边的墙下放着暖水瓶，窗台上还有个碗，我赶紧起了身。
外公喝了水，这才缓了一大口气。
“也不知道你爸怎么想的，自己家就三个孩子了，还养着堂兄的女儿。你那个叔叔不是还有亲兄弟吗？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爸养。”外婆的声音掩在“咔咔”的戳子声中，有些不太真切。
我抿着唇，不说话。
“景行这个人就是心好，我当年就看出来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同意月秀嫁给他。”外公接话道。
“就怪你。”外婆抬头，声音大起来，“要不是你，我女儿能丢了命。”
外公急了，挣扎着坐起来：“你还怪我，当年是谁把月秀的衣服全扔到了门外，让她早点死出这个家，都是你做的。”
“那我哪里能算到她进了沈家会短命，我要是能算到，我再怎么嫌弃她，也不让她去送命啊。”外婆气呼呼的。
“你现在说这些都迟了，人都没有了。”外公连连咳嗽，“她在生的日子，做姑娘的时候，你对她不是打就是骂，从来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现在也算如了你的愿，不会再碍你的眼了。”
“你说的什么话？当着米蓝的面，你要孩子心里怎么想我？”外婆气得把鞋底扔到了地上，她带着哭腔喊起来，“家里苦成什么样子？家里多少张嘴等着吃饭，我成天累死累活的。”
“你有脸说，月秀在生产队那会儿，挣的工分全村数一数二，可挣得再多都没有用，你也瞧不上她。也不知道她造了什么孽，才会遭你这样嫌。”外公说着哽咽起来，“你成天的咒她，把她命给咒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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