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2章 绝道山上的来客
天道生灭，是天道预兆，但可不仅仅是圣人砍半的预兆，它还预示着此方天道将崩，天道将崩，所以，天道之眼闭目以示哀悼。
种种传言，种种猜测，让这方天地的亿万生灵，深深不安。
这种不安，甚至已经传到了与圣殿交战的前沿，前沿部队中也有极度不安的猜想，甚至流言，因为部队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战斗指令了。
一种无比压抑的感觉笼罩整片异域。
所有人都有一种弓弦慢慢拉紧的窒息感……
话题还是回到绝道山。
绝道山上，七级台阶之顶，安静如万古长夜。
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没有人声……
因为此地极其特殊。
到达这里，需要悟透天道七法，等闲人谁能悟透？
当然，还有另一种到达方式，那就是以圣人通天彻地的大神通，跟天道七法作对冲。
然而，这种方式事实上也是一个伪命题。
这方世界的圣人，在承接天道因果之前，是不融于这方天道的，你以圣人战力对抗天道七法，天道直接视你为挑衅，天道之眼开合之际，大概就可以轻松抹掉你。
所以，漫长的三千年时间跨度里，此方世界的八十尊圣人，无人敢上绝道山。
也许惟有一种人，能够到达这里，那就是正宗天道世界的圣人。
甭管是修什么道的，他们都能到这里来。
然而，人族世界的圣人，有可能来这里吗？
如果来，为的又是什么？
天道生灭之地，机缘与风险同在之地，他们又何所求？
突然，第六级台阶之上，刮起了一股旋风。
旋风一起，一只蝴蝶翩翩而起……
直上第七层！
是的，一只蝴蝶，轻盈而又优雅，美丽而又人畜无害。
这样的蝴蝶，花丛间随处可见，然而，突然出现在绝道山顶，却是数千年来从来未见的，因为这座山，本质上不是山。
山间的草木乱石，飞瀑流泉，全都不是真的。
它们都是天道七法演绎。
第七层之上，乃是混沌法则！
混沌法则，最是恐怖，进入混沌，就需要有身化混沌的觉悟。
这只蝴蝶虚空振翅，盯着前面那片空间，似乎也有几分恐惧。
那片空间，是曾经天眼所在地，天眼莫名消失之后，那片空间似乎就是以天眼为标志的天道，湮灭了。
天道湮灭于混沌之中，混沌之中亦有生机萌发，是有一定机率诞生幻灵根的。
那亦真亦幻的一抹虚影，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幻灵根呢？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终于来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块石头如同莲花绽放，一条人影破石而出，俊逸风流之貌，白衣傲立之姿，赫然就是林苏。
绝道山顶所有的一切似乎全部凝固。
那只蝴蝶轻轻振动的翅膀也似乎在空中完全静止。
林苏目光落在这只蝴蝶上，淡淡一笑：“仙域大世界的画技，化实为虚，还真是别有一功也，当日化为魔鹰，摧毁三千文庙，那份霸气无与伦比，今日化为蝴蝶，却是如此之轻盈，神韵两全，实是一等一的造诣。”
蝴蝶没有任何反应。
林苏这番话，似乎只是他的自言自语。
林苏漫步而出：“此地乃是绝道山，信息无法传递，你我二人也终究有一人不可能活着下山，不管多深的隐秘，在这种情况也完全没有守的必要，不是吗？”
“倒也是！”蝴蝶终于吐出了三个字。
声音无限苍老。
随着这声音一落，空中的蝴蝶突然轻轻一震，圣光弥漫，圣光之中，一个白发老人慢慢呈现。
“画圣！”林苏轻轻吐出口气。
“没有想到是吗？”画圣盯着他，眼中早已消尽了昔日的慈祥。
“很早以前，我的确怀疑过你，但是风雅做了一件事情，让我对你的怀疑有所减弱。”
“哦？倒也有趣，说来听听。”画圣道。
林苏道：“我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将月影藏身桃源的劲爆消息摆在你面前，你诛了月影，但却有意无意间留下了月影的元神，并当着她之面，告诉她我是她身份败露的罪魁祸首，我当时猜测你有借她之手杀我之意，是故，对你产生了怀疑。然而，风雅将她放在你的成道之地桃山，有栽赃嫁祸之意，反而在我心中减弱了对你的怀疑。”
画圣轻轻点头：“区区一个月影，竟然在你心中颠覆了两大圣人的认知，智者思维果然非比寻常……然而，你只看出风雅的栽赃嫁祸，却没有看出她的另一重用意。”
“现在我大约看出来了。”
“说说看，第二重用意又是什么？”画圣眼睛微微眯起。
“第二重用意，是捆绑！”林苏道：“一个月影，可以是嫁祸，亦可以是捆绑，你知道她的来路，她知道你的来路，你们本是一丘之貉，如果不能杀对方灭口的话，用一个月影将你们二人牢牢捆绑在一起，也不失为一个封口之策。”
“聪明人！实在是聪明人！”画圣长长叹息。
“这一点，我倒绝不谦虚，我的确是个聪明人，而且我的聪明，还远远超越了你的想象之外。”林苏道。
画圣冷冷道：“何所指？”
“比如说眼前这一局！幻灵根之局！就是我挖的一个大坑，你这个一代圣人直接一头扎了进来，你就说说，我聪明不聪明？”
画圣心头大浪翻滚……
幻灵根之局？
在林苏出现之前，如果有人说这是局，他一定不信，但是，现在事实俱在，他化身蝴蝶，孤身出关外，到得无人能至的绝道山顶层，林苏突然出现，这出现，本身就说明，这一切，都是局！
这是何局？
何人布局？
除了林苏之外，还有谁在局中？
这一切，都需要搞清楚。
否则，杀了林苏之后，他返回三重天依然会有莫大危机……
画圣眼睛轻轻闭一闭，慢慢睁开：“幻灵根，是一个局么？”
林苏笑了：“当然是！我当日入殿主堂，提出西征之提议只是附带而为，真正要做的事情，就是设下一个局，将你这头千年前毁灭三千文庙的所谓鹰魔引出来。”
“搅得圣殿一片风云狂潮的西征大业，只是附带……真正的目标，是引本圣出来，这是否说明，你当时压根儿没有明确指向？”
“是！”林苏道：“不能不说，你的隐身法则打在别人的空档上，很容易将人引入误区。”
画圣，在圣殿以画驰名。
但是，他的画，是正统之画，走的是返虚为实的基本路线。
而那头鹰魔，却是反正统之画道，走的是返实为虚的基本路线。
这是两种画道，截然不同。
一般人看来，只要那魔物修的是画道，就很自然地想到画圣，然而，顶尖人物却不是这种思维，他们看问题的脉络精细得多，他们的思维中，恰恰会排除这种可能。为何？因为他们知道这两门画道有多难，任何一门，都可以穷人一生之心血，双道并行，有时候反而让画道四不象。
越是见识高，越是有心理惯性。
所以，林苏一开始也的确是被误导了，潜意识里就排除掉了画圣。
谁能想到？
偏偏就是他！
所以说，画圣的隐身法则很高明，能够打在别人的心理空档上，就叫高明。
画圣心头一块大石头似乎瞬间移开，片刻时间他串连了一切……
当时林苏设下策略之时，还根本没有明确指向，证明自己并没有暴露。
太好了，只要现在下手将林苏一杀，纵然林苏识破了他最大的秘密，也不会有第三人知晓，这里是绝道山，他当然清楚，世间没有一种传讯能从绝道山发出。
只要传不出这绝密信息，他今日即便落入人家的圈套，也无所谓，甚至可以说，还有意外的收获，那就是可以亲手将这条搅得三重天风起云涌的鲶鱼，清除掉。
心头大定，画圣似乎莫名其妙地长高了几寸，他轻轻一笑：“本圣似乎明白了你这一局。”
“说来听听！”林苏的表情也是云淡风轻，两人竟然似乎在绝顶论道，手中只是少了一杯茶而已。
画圣道：“你当时向长老团询问幻灵根之时，其实知道幻灵根在绝道山，你也猜到本圣能找到这条绝密信息，所以你提前来到此间，静待本圣出现。”
林苏道：“你错了，绝道山没有幻灵根，事实上，除了无心海难以确定之外，全天下都没有幻灵根。”
画圣眉头微皱：“没有？”
林苏笑了：“你从异域联络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是一条假消息，我告诉他们，但凡有人探询幻灵根，就告诉他，绝道山第七层绝顶，天道刚刚生灭，诞生出了一条幻灵根。”
画圣心头宛若十级台风横扫……
异域联络人……
假消息……
刻意误导……
这几件事情本身就是匪夷所思，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隐藏最深的异域联络人？他怎么可能操控这个联络人对自己说谎？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绝对绝对不可能！
林苏轻轻一笑：“很奇怪我为什么能知道你的联络人是吗？更奇怪他为什么听我的是吗？只因为一点，异域剩下的三十六尊圣人，已经是我的自己人！他们中有两人告诉我，三重天之上，有人跟他们联络，打算在必要的时候，借他们的力量排除异己，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位三重天上的高人究竟是谁，但可以确定，这是一位文道圣人！”
画圣眼中一片迷茫：“三十六尊圣人，是你自己人？你是如何打动他们的？”
“这就是另一条妙计了，跟眼前之局无关！”林苏道：“你只需要知道，今日你中了计，你的路，已然走到了尽头，也就行了！”
“走到尽头？”画圣瞳孔慢慢收缩，宛若画卷一卷千秋……
“是啊，的确走到了尽头！”
画圣轻轻一笑：“就因为你收伏了三十六尊圣人，所以，你以为你可以杀得掉本圣？莫要忘了，此地是绝道山，异域圣人可不敢上绝道山！”
绝道山，他为何敢来？
因为他是这方天道正统之圣，他能入绝道山，而异域圣人原本不是本土之圣，入不得绝道山。
只要这些圣人不敢入，那他在绝道山上，就是王！
哪怕这些圣人的徒子徒孙再多，在他面前，也只是炮灰！
林苏道：“谁说我需要异域圣人帮助了？”
画圣目光慢慢落在他的脸上……
林苏道：“也是时候验证一个长久以来的疑问了，且看我这个天道准圣加上修行奇葩，能否凭真实本事，猎杀一位文道圣人！”
画圣久久地盯着他。
林苏也静静地盯着他。
两人没有再说话，但是，似乎有无尽的狂潮以他们为中心，将两人转眼间推到了银河的两侧。
当然，这只是似乎。
这里是绝道山。
他们有通天的神通，都不可能从这里直入苍穹，演绎苍穹之外的圣级大战。
只不过，无尽的圣威，将他们中间的空间似乎压缩成了一个另类世界。
五道圣光起，生于画圣的脑后。
三道圣光起，生于林苏的脑后。
圣威激荡，宛若排山倒海，他们中间，没有风，没有阳光，奇诡的是，也没有黑暗，就宛若一片混沌。
混沌漩涡之外，两条人影静静站立。
突然，漩涡轻轻一荡，林苏倒退三步。
但也只有三步。
“正面抗衡本圣的圣威，只有三步之退！天道准圣，果然够强！”画圣道。
“第一重验证出来了，单以圣力而论，我不足以与圣抗衡，但相差却也并不大！”林苏道。
画圣喃喃道：“难怪众人俱言，天道准圣，不是天道之下该有的层级，实是妖孽也！”
他的手轻轻一抬，一幅古色古香的卷轴突然展开。
卷轴一成，宛若另成一方世界，林苏被直接吸入。
林苏双目一开，手轻轻一起，哧地一声，这方世界所有一切全都卷入空间乱流，卷轴在空中疯狂颤抖。
画圣一声惊呼：“空间法则！”
林苏一拳击出！
轰地一声大响，古老卷轴撕成无数的碎片，化为蝴蝶飞扬。
林苏轻轻掸一掸衣袖：“第二重验证出来了，你的所谓画道圣器，于我不堪一击！”
画圣冷冷道：“所谓圣器，只是圣人随手制作，算得了什么？圣人最强悍之处，乃是圣域！”
他的声音一落，他整个人陡然发生改变。
他的衣服一起，遮天蔽日，他的脚一幻，两座巨峰，他的腰带一出，一条长河，他的双目一开，一日一月，他的手轻轻一起，五指巨山当头而下，每下降一分，就演绎出一幅奇妙画卷，或千里丛林，或万里黄沙，或狂潮天泄，或巨剑开天。
无尽的圣威牢牢锁住林苏全身上下，让他面对这圣域中的一击，宛若面对一个世界的天罚。
这，就是圣人的圣域！
至强攻击手段！
林苏感慨：“你之圣域，分明带有化实返虚的画道痕迹，在以前的出手中，竟然没有人看出端倪？”
画圣的声音从天而降，亦宛若天道之音：“以前的圣域，未曾全力施展，一憋三千年，好不憋闷，今日终是可以放手施为，痛快之至。”
林苏仰面朝天，哈哈一笑：“你有你的圣域，我亦有我的准圣之界，那就来瞧瞧，我这别开生面的准圣之界，是否能够应对圣道杀机！”
他的声音一落，九座高峰拔地而起！
词峰之上，一轮明月，明月之中，一个金甲将领，弯弓搭箭，一箭射向苍穹！
轰地一声，上方压下的五指山，陡然停下。
另一座山峰之上，笛声陡起，一起就高亢绝伦，正是乐道第一杀曲《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一出，宛若泥沙滚滚，空中的五指山，突然裂痕隐隐。
画圣心头大惊：“《满江红》、《笑傲江湖》，竟然强悍如斯？”
“不是诗词乐道强悍，而是我林苏强悍！”林苏道：“千万莫要忘记了这一点。”
画圣哈哈一笑：“还真是狂妄啊，那就将全部手段都拿出来！”
他的声音一落，空中的泥石流陡然变成了一幅江南春雨图，春雨洒落，天下何人能避？
《笑傲江湖》曲，被狂风暴雨压过。
空中的皎洁月华，被漫天浓云吞噬。
然而，林苏兵道长城陡然一震，千军万马冲天而上……
阴阳八卦幻化黑白两道漩涡，席卷天际……
农家万里农田覆盖下方的万里黄沙，似乎突然间完成了治沙返耕……
小说峰上，杀气冲天，赫然是两条巨蛇，一白一青，甚至还有一个光头法海……
两相对碰，瞬间杀气弥天。
战斗直接就是白热化。
画圣圣域中的所有东西，都是他杀人利器。
而林苏准圣博界中，所有东西，也是他的杀人利器。
杀声震天动地，整个圣域风波大作。
空中，隐隐有五道圣光，在这场激战之中，光芒摇曳，似乎是狂风中的火把。
地上，有三道圣光，同样是光芒摇曳，似乎成了大海中的三盏渔灯……
突然，兵城猛然拔高，化为三十六座军阵，军阵一合，一条金线快速穿梭，化为一座奇异的大阵。
绝世杀阵！
不是往日所见的绝世杀阵，而是绝世杀阵的逆运行，目标，不再是绝杀阵中万物，而是如同一颗原子弹，冲击波以兵城为中心，席卷千万里……
携带天道准圣圣光的冲击波所到之处……
大河蒸干。
高峰荡平。
空中的五指山支离破碎。
天空浮云一扫而空……
绝世杀阵之后，明月尾随，金甲将领立于明月中，手中巨弓一开，金箭开天辟地。
笑傲江湖曲空前激烈，声波之下，所有一切尽化泥石流。
白素贞、小青宛若有了意识，千丈法躯横卷万里。
法海这个光头此刻当然叛变了，他跟在两条蛇后面，用他的佛门神通，收割圣域里的各类敌人……
天空的五道圣光被这股冲击波一冲，圣光几近熄灭。
轰地一声大震，画圣本体一退百丈开外，林苏眉心明灭，整片世界似乎同时收入他的眉心。
他的脸上，有了几缕难见难寻的红晕：“第三重验证出来了，单以文道造诣而论，你不如我！”
画圣刚刚泛起的无尽惊讶，突然之间被浓得如同窒息的杀机所取代……
他的眼睛，似乎突然间成了旋转的万花筒，他的声音也无限冰冷：“莫要得意，本圣可不仅仅是个文道圣人！”
他的声音一落，手指陡然伸出。
手指这么一轻轻一划，整个天地似乎突然安静。
天地为纸，手指为画笔……
一笔落，天地留痕！
整方天地，似乎被他这一指完全分开！
这一指，跟林苏当日所见的天罚，以肉眼观之，几无分别！
“一指画天地！”林苏动容：“异域画道真正的威能么？”
“也是本圣三千年来从未使用过的独门绝技！”画圣此刻如同天地之尊，声音仿佛从万里之外传来：“死于本圣这‘笔落山河’之下，你也该死而瞑目！”
林苏缓缓抬头……
每抬起一分，他的头顶似乎多了一层玄妙……
他开口：“山河虽好，却也难逃宇宙定律！混沌生莲！”
声音一落，林苏拔剑！
一剑直指画圣这一指！
剑指相触，画圣全身大震……
“天道之剑！”
“这就是我将你引入绝道山真正的原因，这天道之剑，诞生于此，在这绝道山上，威力才能放到最大！”
轰地一声大震，画圣全身炸碎，他的一切，化为混沌，包括他的元神，包括他的圣格，包括他刚刚一指划下的那弥虚空烙印，全都化为混沌……
混沌之中，一朵青莲无声地绽放，青莲之中，一枚晶莹的圣格，在青莲之上浮沉。
林苏手轻轻一伸，这枚圣格出现于他的掌中。
林苏轻轻抚摸着这圣格，脸上全是纠结。
他目前已是天道准圣，他下一阶梯是入圣。
入圣于他，有两重门槛，全都艰难到了极致，一是圣机，二是圣功。
圣机，是天道与他沟通的桥梁，而圣功，是天道对他的认可。
圣机难见难寻，尤其是与他文人身份契合的文道圣机，更加难见难寻，但手中这来自正宗文道圣人的圣格，就是最好的圣机。
只要他融合这枚圣格，他就算是捕捉到了圣机，他也就解开了他入圣的第一重难关。
但是，事情就怕“但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