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9章 信任危机

  金和眉头猛地一皱……
  剑无双也吃惊地盯着莲心……
  很少有人知道，莲心圣女的智道出类拔萃，而他这个兄长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他才读不懂莲心这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说，林苏取得全面胜利，会有转机？
  莲心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女子往日不敢言此转机，其实也是不愿看到这层转机，只因这转机诞生之日，就意味着我们第一阶段的战局全盘失败，包括紫气大军的失败，也包括我天族的失败，但如今，正如帝师所言，紫气大军已败，二十四异族，本身的特性注定，他们不可能团结一心，是故，天族的大败亦在意料之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小女子才能提及这重转机。”
  “圣女请说下去！”帝师这一刻，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帝师常态。
  莲心道：“帝师以为，林苏一旦真正完成西征之大业，东域仙朝会如何对他？封王么？”
  帝师目光闪动：“你觉得呢？”
  莲心道：“民间有一谚语曰：猛兽猎狐，狐死兽烹！为何会有这样的说法？只因此兽的使命已经完成，不烹了它，主人担心反噬！”
  剑无双的眼睛猛然大亮。
  帝师眼睛也亮了：“此事我们当日也曾探讨过，并无结论。”
  “如今有些事情，已然一叶而知秋！”莲心道。
  “何种事情？”
  莲心道：“小女子搜集了大量的敌后资料，林苏所打下的二十九州之地，开启了分田到户，然而，却是以林苏为名！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林苏在暗中收纳天下民心！”这事儿帝师就通透了，作为长期在权谋场上混的人，一听就明白。
  “正是，林苏其实自己都已经判定，他一旦成功，必会引来仙皇的‘狐死兽烹’，所以他已经在布局，帝师即便不相信小女子的判断，也该相信他的判断！”莲心道：“所以，这场大战之后，在林苏取得全面胜利之后，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撕裂，将在东域仙朝展开。仙皇纪昌欲杀林苏而免祸，林苏欲杀纪昌而真正控制东域仙朝，以东域之兵，抗无心大劫，两方矛盾不可调和，这，就是小女子所说的转机！”
  帝师霍然站起：“所以说，此战，眼前还算不得盖棺定论！”
  “是！”莲心道。
  帝师道：“两方……两方真的无可调和？”
  莲心淡淡一笑：“除非纪昌不是纪昌，除非林苏不是林苏，否则，两人之间的矛盾，绝对不可调和！”
  剑无双也慢慢站起：“妹妹所言，真正让为兄拨云而见日也，但是，这起大撕裂，却是建立在我天族战败的基础之上。”
  莲心道：“是，所以，我打算回到族中，劝爹爹带领族人，撤出西河！”
  “撤出西河，促成林苏早胜？以开启这场撕裂？”
  “既然这场大撕裂，需要一个起点，那么我们就给他这个起点，让他与纪昌一场大火拼，待得两方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入西河，鼎定天下！”
  剑无双久久沉吟：“妹妹之计，为兄是接受的，但是……但是妹妹恐怕并不知道天族真正的根基所在，天族之所以为天族，是因为苍云路上的一带风光，爹爹也好，族中顶级长老也罢，决不肯舍弃这一路风光。”
  莲心也是久久沉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力吧！无论如何，在这场风波之中，我总得将族中香火，予以保全！”
  帝师道：“圣女兰心慧质，智计通天，欲留天族香火，本座可全力助之，紫都西北，有一谷名‘生息’，乃是本座私产，今日送与圣女，圣女不妨将天族后辈精英，带入谷中，以避此祸，待得大局鼎定，再返天族苍云路。”
  莲心和剑无双对视一眼，眼中同时一亮：“那就多谢帝师了。”
  “圣子圣女救本座于必死之局，本座又何惜一座三百里山谷？就这么说定了！”
  ……
  夜已深，西河城渐渐安静。
  统帅府中，林苏慢慢站起，盯着房间的某个地方。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蝴蝶。
  “我发现你对蝴蝶格外有感。”林苏轻轻一笑。
  蝴蝶开口，声音与季月池一般无二：“我是担心变成其他模样，你认不出我来。”
  “打算跟你家相公一块儿冒险？”
  “有啥办法呢？女人嫁了人，还有退路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个不安分的，也只能是月夜跟着走……”
  “哈哈，走！”林苏轻轻一笑，整个人从房间消失。
  这一走，城外千万大军之中，植入了一颗最不安分的种子……
  当天晚上，天族三名顶级长老，莫名被杀。
  无法大惊之下，带着一大堆顶级长老现场溯源，发现了火族出手的痕迹。
  无法的大惊转眼间变成大怒，一步踏入火族的驻地，向火族兴师问罪，然，火族大长老予以否认。
  顶级高手开口撕b，其余种族的大长老有的劝和，有的指责火族，出手的特征如此明显，火规则造诣如此精深，不是你族排名前十的顶级长老，我都不信！！搞不好就是你大长老亲自干的。
  火族大长老也是脾气火爆之人，面临这辨无可辨的指控，面临众人的厉声指责，怒了：“本座响应你天族的号召，倾族而出，却无端遭受指责，本座不干了！走！”
  “杀了我天族的人，还想走？”天族一名顶级长老手一起，当场斩杀一名火族顶级长老。
  这下，战局启动！
  玄族、黄族、甲族等各大种族大长老纷纷下场，劝和。
  一场内哄，在众人的劝说之下终于停止，火族付出了三名顶级长老以及十多名普通长老的性命代价之后，大长老带着其余人，怒火冲天地返回了火族所在的火云谷。
  火族一去，看着一地狼藉的战场，看着缺了一个大口子的外围包围圈，众位大长老陷入了沉思。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又一起暗杀事件发生，七名从天族本部星夜赶来的长老再度遭袭。
  七名万象死在半路。
  大长老无法头发梢都冒出了寒气，带领一群人赶到现场，溯影回形之下，看到了一个诡异的黑洞泥淖。
  跟着他们行动的洞族大长老脸色陡然改变。
  黑洞泥淖，洞族的不传之秘！
  无法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怎么？从火族身上得到启发了？”
  洞族大长老头发都竖了起来：“无法长老，这件事情……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本座做的，绝对不是！”
  “不是你做的，本座信！但是，你也得为你族中其余高手所做的事情，承担责任！”无法手一伸，他的手掌，化为万里星空！
  洞族大长老在他掌心，使尽千般法，刚才他们透过溯影回形术认真分析过的“黑洞泥淖”再度呈现，然而，在无法手下，完全丧失了诡异，他的祖传秘术当场消融，他的全身上下，也被无情撕裂。
  洞族大长老当众死于无法手下。
  众位大长老面面相觑，心头尽是寒意。
  无法慢慢抬头，目光森寒无伦：“请各位大长老转告各位族长，林苏小儿的离间之计，傻子都看得明白，如果各位依然想策应他一回，那我天族，可以送他一程！”
  这是立威！
  一夜时间，四名天族顶级长老身死道消。
  都因为林苏的一着离间计。
  无法大长老需要用最决绝的手法，严厉制止此类事件的再度发生。
  玄族大长老一步上前，眉头深锁：“无法道兄，此事……此事透着几许诡异，莫非真是别有文章？”
  无法目光落在他脸上：“别有文章？黑洞泥淖，乃是洞族不传之秘，天下间何人能够伪造？”
  玄族大长老道：“道兄所言虽然有理，但是……白日，林贼刚刚宣布这条绝户策，当天晚上就出现两轮策应，本座觉得阴谋的味道极浓！”
  水族大长老也站将出来：“林贼其人，最擅挑拨离间，而且他的底牌，也一直没有人摸得清，兴许他此番西征，身边本身就带着精通各族技能的超级高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风向开始变了……
  是啊，林苏白天宣布这项决定，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在挑拨二十三异族针对天族下手。
  晚上就出事。
  虽说这出手之人，无论从哪方面分析，都完全吻合对应种族的特征，但是，千万别忘了林苏是什么样的人！他的阴谋诡计是出了名的，他身后还站着一整个仙朝，一个仙朝的底蕴何其恐怖？只要他有心去操弄，带上几个各族叛乱高手，那也不是不可能。
  遥远的一座山坡上，一个玄族长老肩头停了一只蝴蝶。
  蝴蝶轻轻振翅，一缕声音传入长老的耳中：“坏蛋相公，你的阴谋要破产了，他们识破了！”
  玄族长老一缕声音传入蝴蝶的识海，是林苏的声音：“阴谋的确会有破产的可能，然而，如果是阳谋呢？”
  “阳谋？这事儿还能变成阳谋？”蝴蝶的声音自然是季月池。
  “等着，好戏要上演了！”林苏的声音很神秘……
  哧地一声轻响……
  前面山谷之中，天族的一个据地，突然出现一大批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大概都是源天境界，在这万象遍地走，圣人不如狗的世界里，源天不算啥，但突然出现，带走山谷里一群普通天族士兵的脑袋，还是轻轻松松的，转眼间，这些源天高手一掠而过，摘下数以百计的天族族人脑袋，融入黑夜之中，消于无形。
  山谷一道信号发出，已成惊弓之鸟的无法，一个瞬间就到了山谷，看到下面满地的无头尸，无法这下是真的怒了。
  一夜之间，杀了四名天族顶级长老，现在连普通族人都下手！
  “溯源！”无法一声令下，刚才的场景重现。
  来的人，虽然以极其隐秘的方式出现，但是，又如何逃脱这群人的追根溯源，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众位大长老一个起落，来到另一座山谷，这山谷，赫然是玄族的领地。
  玄族大长老脸色变了。
  阴谋论，是他最先向无法提出来的，但如今，他的族人中，给出了一个铁证如山。
  他清楚地知道，刚才灭掉天族一座山谷的人，正是他的族人！
  这不是伪造的，是事实！
  无法手指轻轻一弹，三十多个玄族弟子被他同时带上天空，所有人脸色全都变得惨白。
  无法眼皮轻轻一眨，三十多个弟子元神同一时间陷入呆滞……
  “说！刚才杀天族弟子的人，是否是你们？”无法道。
  “是！”那些玄族子弟在天道洗心之下，同时开口承认。
  “何人指使？”无法的声音低沉。
  “无人指使！”
  “那为何要杀？”
  “因为林苏指令上说，杀一人可免一人之罪，我就想着，悄悄地留下一颗天族子弟之首，万一战斗失败，可以凭这颗脑袋保命。”
  轰地一声，一股离奇的骚动席卷全场。
  围观之人，可不仅仅是众位大长老，还有无数的弟子，四面八方全都是。
  这个回答，释了他们的疑，却也在他们心中植入了一个启发……
  是的，启发！
  目前战局，前路不明……
  在前路不明的情况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做一个双保险。
  林苏已经宣布，杀天族一人，可赦一人之罪，那么，我就悄悄地留下一颗天族人的脑袋，万一到了战败之时，我跪在林苏大军面前，呈上这颗脑袋，我的命就保住了。
  这跟大战略无关。
  这是人性！
  这跟高层无关，这只是普通人的保命逻辑。
  “走吧！”林苏轻轻一笑，一步踏下脚下的西河……
  下一步，他回到了自己统帅府。
  那蝴蝶，轻轻一颤翅，变回了季月池，季月池脸上尽是红霞：“你算准了，这些普通人，会猎取天族弟子以备不时之需？”
  “那是自然，前路不明，双保险才是最好的！”林苏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人心如此，人性如此，计策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季月池轻轻点头：“我终于懂了。”
  自古以来，阴谋不可怕。
  可怕的，从来都是阳谋。
  所谓阳谋，就是即便挑破，还是会起作用。
  今夜的事情就是这样。
  林苏当众告诉二十三异族，你杀天族一人，我饶你一人，你杀天族长老一人，我饶你百人，你杀天族顶级长老十人，我赦你一族。
  这是离间之计，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是故，林苏与计千灵出手，以火族与洞族的特征，出手猎杀天族顶级长老，才出手两击，就被人识破，这条路眼看就走不下去了。
  但接下来，事情发生了改变……
  玄族普通子弟基于自己性命的双保险，暗中摘取了天族弟子的脑袋。
  这一击，很大程度破除了阴谋论——以事实粉碎了阴谋论。
  更可怕的是：阴谋到这里，就变成了阳谋。
  接下来会有何种演化？
  天族任何一颗脑袋都是保命的东西，任何一个天族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的猎物，值勤之时，落单之时，夜晚休息之时，甚至是战斗之时……
  无法可以震慑各大长老不要乱来。
  各大长老基于本族大局，有可能真的不会乱来。
  但是，底层弟子呢？
  他们基于保命的需要，真的会听你的？
  反正他们的基本逻辑就是：我悄悄地干，别人也不会知道，如果将来我们赢了，我悄悄地将这颗藏起来的脑袋毁得渣都不剩，这段历史我打死都不说；如果我们输了，我就拿它保命。
  双保险嘛，随便什么时候都有百利而无一弊。
  是的，今夜的三十多个先驱者的确是死了，但又能说明啥？只能说明他们时运不济，你还真以为这些顶层人物，个个闲得慌，每个死的天族普通人，他们都会追上一追？
  没有人知道……
  今夜的事情其实还是一个阴谋……
  火族杀三名天族顶级长老的事情，是林苏干的，蜃龙秘术，你以为凭啥搅动周天？
  而洞族杀三名天族长老的事情，是季月池干的，这一点，林苏都是目瞪口呆，白玉京的神奇秘技、白玉万象诀的神奇，似乎可以复制任何战技，包括那些世俗间公认的不传之秘。
  更大的阴谋，就是这三十多个弟子突然暴起……
  林苏告诉季月池的是：人性使然。
  季月池也接受这种人性使然。
  但其实，这中间还有一重任何人想都想不到的神通，叫次神秘术。
  林苏伪装成玄族长老，给他座下的三十多个弟子大脑中植入了一种意识：你悄悄地摘取天族子弟的脑袋，作为双保险。
  这种次神植入最恐怖之处，就在于他无迹可循，哪怕受术者本人，也觉得这种意识的产生，纯粹是自我意识。
  这就是林苏的第二次出手！
  这次出手，将猎杀天族子弟最底层的逻辑，在外围千万大军之中，在整个异族团队之中，如病毒一般地蔓延，从根本上摧毁了二十四异族的凝聚力与向心力。
  次日！
  外围的包围圈，走了三个种族。
  次日夜间，相同的戏码再度出现，导致四大种族与天族开撕，离开包围圈。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外围千万大军的包围圈，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族与二十三异族之间的联盟，事实性地已经不存在！
  因为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信任度。
  二十三异族瞅着天族之人的脑袋，两眼冒绿光。
  天族瞅着异族之人眼中的绿光，后背在冒汗。
  在这种情况下，谈啥合作？谈啥联盟？
  高层下禁令，没用！
  做工作，没用！
  你最多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别人。
  你最多可以确保眼皮底下不出现大的变数，但你保不了荒野之中，视线之外……
  第七日！
  清晨！
  西河城中，林苏身着白衣侯服，一步到达东城。
  东城之外，九支大军！
  荒族、金族、石族、巨人一族，这是他此番收伏的，在他周天杀阵之中，发过天道誓言的，一般情况下，天道誓言有法可破，但是，这四族眼前全都没有破解天道誓言的心思，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林某人的强势，已经看到了战局的全面倾斜，这个时候，破解天道誓言，有找死之嫌。
  木族大军，也终于到了。
  木族族长强势命令的，族中高层商讨良久，也终于接受了族长保全族运的一番说辞。
  没有人知道，木族族长的字典中，第一考量点还是自己大脑中的那枚次神烙印。
  幸好，此时林某人似乎已经大势已成，他的投降，冠以族运的大义，还是能够说服人的。
  另外，还有四支大军。
  是林苏三日前对四族发出的亲笔信，带来的战果。
  隐族、魅族、古族、风族，四族齐动，在今日，九族同时云集。
  林苏手轻轻抬起，九族族长同时盯着他。
  林苏的声音传来：“天族，本地异族，却勾结异域紫气文朝，祸乱东域仙朝，西河七千万子民因它而死，两亿子民因他而家破人伤，东域仙朝二十九州，民有倒悬之苦，朝有倾覆之危，此等种族，不配存于天地间，今日，本帅统飞龙军团，率荒、金、石、巨、木、隐、魅、古、风九族，共同清剿天族！天族所有资源，十方势力平分！”
  全场激情四溢！
  天族的资源，十方平分！
  这是何等的大气？
  需要知道，天族乃是天地间最顶级的异族，号称异族之王，七千年时间里，资源是何等丰厚，几乎十倍于其余种族，你取它十分之一，基本上等同于再造一个本族。
  一时之间，这些种族全都疯了……
  “飞龙军团！九大异族，出征！”
  轰！
  飞龙军团大旗一指天际，天际浮云一扫而开。
  百条战舰一起，风起于苍穹之上。
  大军正式展开面对天族的一场绝灭之战。
  这一战，也是林苏西征最后一战。
  林苏旗舰之上，九大族长都在。
  季月池、计千灵当然也在。
  路天高高举战旗，热血沸腾，杀意都从头发梢弥漫出来了。
  龙二立于林苏身后，极度警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