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天海之雪迷路的夜晚
“冰淇淋。”
“没有。”
“冰淇淋。”
“不好意思小妹妹，我们这里没有冰淇淋。”
“冰淇淋。”
“冰淇淋？买冰淇淋的话，应该是去便利店才对吧？我们这里是水果铺，不卖冰淇淋。”
“便利店？”
“对啊，便利店。”穿着围裙的大妈给看起来就呆呆傻傻的天海之雪指了一个方向，视线也沿着满是电线杆的窄小街头看了过去，“那边过了路口，往左边转就是。”
天海之雪按照大妈刚才所说的方向，往前走，然后她就发现了前面的路口左转，有两个方向，是个分岔口。
少女选择了上方。没出意外，她迷路了。
她在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逛来逛去，脑袋在这片居民区里望来望去。爬了青苔的石墙、电线乱窜的电线杆、摆满了绿植盆栽的一户建门口、在树枝上晒太阳打哈欠的橘猫。
不知不觉，她已经从商业街，走进了近郊的一片居民区。
“迷路了。”
天海之雪呆站许久，才像是明白了这个事实。
*
*
“今天就到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晚上八点，港区飞鸟律师事务所，榊原乐在办公室听到了审阅案卷资料的伯父对自己说的话。
“伯父不回家？”
“没时间，你妈今天在楼下也忙。你还是和往常一样，自己回去就行了。”
榊原乐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今天任务目标完成，本来就累了，其余什么都不用多想，先回家休息才对。
榊原乐整理完了资料，将那一大摞的文件放进桌子的抽屉中锁好。
“那伯父，我就先回去了。”
“嗯。”天海茂典没有抬头，应了一声。
榊原乐向他点了下头，起身推门，离开了事务所。到楼下又去和老妈打声招呼，榊原乐在写字楼的负一楼停车场骑上了自己的摩托。
戴头盔、插钥匙、挂一档。
摩托车驶出车站，来到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港区新桥办公商业圈。
刚把摩托车停到红绿灯路口，榊原乐便看到周围有很多手提公文包、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大叔。这些人大多都结伴，看他们相当一致的步行方向，榊原乐感觉他们应该是去美食街那边吃饭。
大概是工作应酬吧，下班了还要间接性的上班。也不知道喝得烂醉如泥后回家有没有个人能够扶他们一把？
榊原乐不由这么心想。
绿灯亮起，榊原乐继续行驶摩托车直至公寓楼的下方，在推门回家后，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等换好鞋，从玄关走入客厅，榊原乐发现往日那颗经常在卧室廊道上探出的小脑袋居然没有在那个位置。
“之雪不在家？应该不是。”
榊原乐在沙发上放下了自己的书包，下意识地认为之雪是在自己的房间搞音乐，所以没有在意。
可在他习惯性地先走到厨房，看到菜板附近摆放的很是凌乱的油和鸡蛋后，便再次产生了疑惑。
好像有人动过冰箱里的东西。
榊原乐再走到天海之雪发房间查看，发现没有任何人，然后又拨通了天海之雪的电话。
电话在客厅的沙发上响了起来。
榊原乐走了过去，拿起了天海之雪的手机。
“人不在家，手机也不拿...”
但是她书包留在家里啊。
榊原乐感到奇怪。
“为什么会不在家？”
按理说，天海之雪是个家里蹲，除非喊她出门，不然以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的性格，绝对不会自己出门。
但是现在之雪明显是回过家，没有留在学校啊。
榊原乐打算打电话问问阿铃。
......
......
盲音。
[喂喂喂？老哥找我干啥？如果是要问我下班的话，我还要到十一点去了。]
[还要上夜班？这么忙？]榊原乐走到阳台，夜间的风吹起了他头上的发丝。
[就是这么忙，录制动画主题曲又唱又跳的不耗费时间啊？]
[那行吧。我打电话过来就是问问你知不知道之雪为什么没在家。]
[她不在家？不可能啊，我和她一块儿回家再来事务所上班的。]
榊原乐听到后琢磨了一阵：[她出门了？]
[她出门干什么？]
[这个你别管。她下午有没有问过你什么？]
[就......就问过我喜欢吃什么...嗯，大概是这个类似的问题。]
大概？
好吧，问老妹也只能问到这些信息。
[她多久给你打的电话？]
[下午五点左右吧。]
[行，我挂了，你早点回来。]
[嗯嗯！我要吃咖喱牛肉！]
[就知道吃。]
榊原乐挂断了电话。
阿铃不仅傻乎乎的，还有时候会给自己增加一些压力。
这几天一直以来都是高强度的学习和上课，天海家的那些东西头都快看烦炸了。
八点回家还要忙活着做晚饭...
说实话，榊原乐是真心感觉到了累。
不过询问阿铃所得到的信息也已经足够，以榊原乐对小之雪的了解，这个好吃嘴肯定是因为饿坏了，家里又没有什么人，她按捺不住肚子咕噜咕噜地叫，所以才出了门。
走的时候手机还忘拿。
至于为啥现在还没有回来，榊原乐认为只有一个可能——她迷路了。
没办法，就只能再转头出门了。
榊原乐走下公寓，尽管今天晚上的夜风吹得人有些凉爽，但本就忙活了一天的精神此刻也焉了气。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好像是那些上完班还要去应酬的大叔，走的步伐完全没有精神气。
在港区这么人多的地方找之雪是一件宛若大海捞针的难事。
榊原乐也很担心她这个傻白甜被什么人三言两语就给骗走了。因为她是真的很傻很白。
还特别有钱。
榊原乐先去商业中心、超市逛了一转，顺带在途中询问里面的工作人员有没有见到一头米色头发，长的很漂亮的女孩子，但这一个小时下来，榊原乐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眼看九点了，还是没有什么消息，榊原乐就又跑去附近的便利店、小吃店问。
半小时下来，依旧没有消息。
周围放学时，带她去过的小吃店，能问的都问过了，依旧没有消息。
直到榊原乐兜兜转转走到两公里外的一条商店街，在一家五金店门口，面对一位正在和家人收摊的大叔，榊原乐才问出了消息。
“有没有见到过一个米色头发的小女孩？”
“对。”榊原乐点头。
“你是......”
“我算是她的兄长吧，我回家还没看到她回来，她手机也没带，便出来找找她。”
大叔打量了榊原乐好几眼，这么帅气的小伙子也不像是什么骗子，便舒展心态说道：“对，我今天是见过她。”
榊原乐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找了快两小时了，总算找到一点儿线索。
“今天那小姑娘来我店里面买水泥来着的，买完之后朝那边...诺，街头上方走了。”
水泥？
小之雪买这玩意儿干啥？
榊原乐没有深究，赶紧朝大叔所说的那个方向跑去。
又是十几分钟，榊原乐陆陆续续又问了好多人，在这一转附近的老板都有说见过她，说她出来买冰激凌啥的。
可兜兜转转，榊原乐还是没看到之雪的影子。
这两个多小时没有节奏地跑下来，饶是榊原乐体质好，也不免感到了疲惫。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榊原乐抬头看了眼早就已经一片漆黑的夜空，心中更加着急了。
他走出了居民区，来到公园，又在公园转了一圈，还是没什么线索。
就在榊原乐放慢脚步，查看阿铃说她已经回家了的短信的时候，一转头，榊原乐迎面碰到了走在公园灌木丛旁的天海之雪。
“总算找到你了...”
榊原乐上下扫了这位真正的姑奶奶一眼，确定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以后，彻底松了口气。
少女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在看见榊原乐后，先是习惯性地呆了一小下，然后把手里提的东西全部拿到了自己的后面。
“乐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yuki，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
“你为什么出门？”
“.......”
“为什么不说话？”
“.......”
天海之雪看到了榊原乐满头大汗的样子，提着塑料口袋的手在身后不由握紧了一些。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出门，手机又不带，我联系不上你，会很担心？”
“......”
“买个冰淇淋走这么远做什么？你又忘记我对你说的话了？你迷路了，如果能遇到警察当然最好，要是遇不到就去便利店，或者什么商店，找人问一下路，也可以花一些钱请他们帮你喊一辆去我们家的出租车。”
“......”
“之雪，你不说话也就算了。我不想生气，更不想说你。你就把今天的事情好好记住了，现在跟我回家。”
榊原乐有在很好地控制情绪，看到之雪不说话，他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带她走了一段路，打了个出租车回家。
车上的气氛很沉重，榊原乐没有说话，天海之雪也没有说话，耳朵里就听得到出租车运作的引擎声。
*
榊原乐闭眼养了一段时间的神，睁开眼来，发现之雪一直是埋着头的状态。
她听没听进去自己对她说的话？
自己刚才是不是语气重了点？
她现在这样埋着头，是不是意味着她也会反省自己对她说过的话？
望着天海之雪那张小巧的脸蛋，榊原乐莫名想到了那天她送给自己的千纸鹤。很丑的千纸鹤，可对她来说，那千纸鹤蕴含了她那从未见过面的母亲牵挂在里面，代表了这千纸鹤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
之雪亲口说过自己是对她好的人。
作为收了她千纸鹤，被她认为是很重要的人，榊原乐不由自主地询问自己是否刚才应该以一种更加平和的语气去询问之雪。
“....乐，不要生气。”
“嗯？”榊原乐听到了她主动向自己开口说的话。
“乐不要生气。”
天海之雪的声音一向很轻，很柔。这时候她带了几分道歉的声音听起来，就更加柔软和亲切了。
榊原乐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通过鼻子呼了出来，睁开眼看向了她：“我刚才的确是有些生气，主要是找你找了两个多小时，明明之前就有对你说过迷路了应该怎么做。”
“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知道你容易迷路......”
榊原乐想起来了，好像伯父说过，之雪没记性是因为她母亲是高龄产妇外加难产的问题。
现在记性有一些了，小时候基本什么都记不住，比自己小时候的症状还厉害。
所以之雪迷路的事情，还真不能怪她。
“爸爸...好像很久之前就对我说过这件事，我容易忘东西，容易迷路，所以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
榊原乐有在认真的听，明白了事情之后，对之雪今天晚上的事情也火气也消去了大半。
“嗯，所以之雪你为什么要出门？只是买东西吃？”
他注意到了之雪手上提的塑料袋，里面有白色的粉末，也有冰淇淋。
榊原乐知道那是水泥，没明白她买水泥做什么。
“乐之前说过自己很累。”
“...？我有对你说过吗？”
天海之雪大概是知道自己记性不好，她从自己的小腰包里摸出来了一直都有随身携带的《之雪生活手册》，然后翻开了其中的一页给榊原乐看。
榊原乐接过了她递来的手册，看了眼书页内侧上方的娟秀字体。
这行字位于最显眼的位置，一翻开就能看到。
上面明确写着[乐很累]这三个字，还写了时间——[在大家都在有樱花的地方聚餐的时候]。
榊原乐想起来了，这是快要一周前，班级活动那次。
自己是和之雪交流过一些东西来着的。
本意是只是发发牢骚，然而却被之雪给记主动记下了？
“我明白了，我是有这么说过。但这和之雪你出门又有什么关系？”
“铃说她很喜欢吃东西。”
“啊？”榊原乐没能明白她的脑回路。
“铃和乐是兄妹。”
“......”
相处有一段时间，榊原乐大概明白了，之雪大致是认为阿铃喜欢吃的东西，所以自己也喜欢吃。
榊原乐不由再去看了眼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所以，你出门，是买食材去了？”
“嗯。”
“想给我做东西吃？”
“嗯。”
“油炸冰淇淋？”
“嗯。”
明白了，榊原乐彻底明白了。
之雪出门，是因为自己偶然间对她说了一句自己很累的话，之雪不知道为什么记在了心上，一直都很在意。
她又知道自己很累，所以就想着要做东西给自己吃。
“那为什么买水泥？”
天海之雪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视线回到了榊原乐的脸上：“是视频里说的，白色的粉末。”
“......那应该是面粉才对，你买的是水泥。”
天海之雪：“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于你手上的这玩意儿炸了足够噎死我。”
还真是...十足的没有常识的笨蛋。
“你不是不喜欢出门？之前也没有自己出去过吧？怎么现在突然这么想？”
“乐，每天都很晚才回来。”
“嗯，然后？”
“家里也一直都没有人，小七、小九、铃都不在家......乐说过自己很累，所以，想让乐开心。”
想让我开心？
榊原乐尝试在她的脸上寻找些什么。
“即便你从来没有出过门？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东西给人吃？”
“嗯......”
榊原乐大概明白之雪的想法了，但他还是想要实际问问：“能和我说说具体原因吗？能让你这么有行动力，肯定是有具体原因的吧？”
“...这几天大家都很忙，乐也很忙。粉丝一直都有留言说让我更新，但我不会剪辑视频，小七、小九、铃...大家也都没有时间来帮我，只有乐...乐主动说可以帮我......明明乐才说了自己的很累，也还是帮我.......”
试着回想那天的情形，之雪好像的确是一直都在自己帮她剪辑视频的时候，在后面看着自己的背影。
那大概就是被忽视后，又被人关心和注意所获得的温暖感。
而她刚才的话，断断续续。
可榊原乐从她的身上，眼睛里，看出了这个少女身上一直未曾出现过的事物。
她之前的眼神，一直都是洁白的，空洞的。
而现如今她的眼眸深处，竟多出来了一丝掩藏在黑色瞳孔下的光芒。
榊原乐不知道那是不是能称之为感情的事物。
但至少，他现在是真正明白了，之雪，也开始对自己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依赖感...
就如同之前的阿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