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毒相思子(一)

  花畹畹迎进了安沉林,安沉林脸上全是负疚的神色:“我不知道我母亲如此大意,还请畹畹你不要生她的气才好。”
  “大少爷也说了,大太太只是大意,不是无心的,所以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呢?下人不好,和主子有什么干系?林子大了,难免什么鸟都有。”
  安沉林见花畹畹如此深明大义,不由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遂又拿出一个香袋,递给花畹畹,羞赧道:“这个香袋里装的,是我送你的礼物,一来我替我母亲对你表达歉意,二来,这礼物代表了我的心意。”
  安沉林说着已羞红了脸。
  花畹畹好奇道:“什么礼物如此神秘?”说着要去打开香袋,安沉林忙道:“等我走了你再打开。”
  “那你快走啊!我等不及要看这礼物了。”花畹畹故意逗安沉林,安沉林只好慌忙离去。
  待安沉林离去,香草和灵芝立即围上来争着要看香袋,香草从香袋里取出一串手串,和灵芝惊呼了一声:“好漂亮!”
  花畹畹一看那手串,脸色一沉,呵斥道:“快放下!”
  香草和灵芝一吓,奇怪地将手串和香袋放到桌上,不解地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道:“你们二人赶紧下去,将自个儿的手用皂荚仔仔细细洗上几遍,今天就不要用手拿东西吃了。”
  香草和灵芝一头雾水,但见花畹畹一脸郑重,便依言去了。
  花畹畹走近桌旁,盯着桌上的手串,眉头扭成了大疙瘩。
  这手串是用相思子串成的。
  《古今诗话》里介绍:相思子圆而红。传说是古时候有人殁于边疆,其妻思之,哭于树下而卒,因此得名。
  相思子生岭南。树高丈余,白色。其叶似槐,其花似皂荚,其荚似扁豆。其子大如小豆,半截红色,半截黑色,彼人以嵌首饰。
  只是,只要人戴上相思子做成的装饰品,或者误食了相思子,都可能一命呜呼,因为这相思子有剧毒。
  安沉林怎么会送她有毒的相思子呢?显然,他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只知道相思子是恋人之间传递爱意的信物,却不知这相思子毒性剧烈,轻轻松松便能叫人送命。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歹毒,想要借安沉林的手害死自己。
  花畹畹所能想到的,除了大太太母女仨儿,不会再有别人了。
  若不是自己前世在后宫之斗中也险些遭此毒物陷害,故而识得此物,只怕今日自己就要因这相思子而命丧黄泉了。
  花畹畹用帕子将那手串包了,放入香袋之中,收好,连着几日在书斋读书,都不动声色。
  安沉林在书斋另一个房间里跟随先生读书,特地找了个由头,寻到花畹畹的书斋来,看了看她光洁的手腕,蹙眉道:“我送你的手串,你怎么不戴?”
  花畹畹道:“那样珍贵的心意怎好时时拿出来炫耀,需得好好珍藏才是。”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二妹妹说,那手串是大姐从五台山带回来的,在菩萨跟前开过光的,人戴在身上可保身体健康,平安无事,我才用我的小叶紫檀手串与她换了。”
  原来是安念攘,这个蛇蝎心肠愚蠢恶毒的女人!
  花畹畹在心里咬碎了牙齿,面上却是娇俏一笑,嗔怪道:“既然不值钱,你为什么不送我珍贵的小叶紫檀手串,却要去送那不值钱的相思子。”小嘴一噘,佯装生气。
  安沉林赔笑道:“不是寓意好吗?相思子,相思子,你都知道它叫相思子了,小叶紫檀贵则贵矣,却不能代表我的心意啊!再说那是佛祖跟前开过光的,可保你平安健康。”
  安沉林说着,脸又涨红了。他是个格外清秀好看的少年,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白里透红,越发俊秀起来。
  花畹畹在心里道:你被安念攘骗了,傻瓜!
  “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好好保管你的心意的。”花畹畹温柔道。
  安沉林更加上了心,柔声道:“我的命是你救下的,你送我的是一条命,我还你的不过是一颗心,有什么呢?”
  二人正暧/昧缠/绵着,忽听得耳边一声重重的咳嗽,二人一吓,赶紧离对方远了些,继而便听见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大哥大嫂,书斋是读书的地方,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你俩再这么黏黏糊糊,我可要到大伯父大伯母跟前告状去了。”
  说话的是二房的三小姐安念菽。
  安念菽身材丰腴,面若满月,色若桃花,端的一个美人胚子,只是三太太形容得极对,她虽是二房抱养的养女,却从小在二太太身边长大,性情像极了二太太,为人处事两面派十分圆滑。
  前世,她既与花畹畹交好,又与安念熙姊妹交好,不似表小姐彭飞月,顾忌安念熙多点。所以花畹畹对她面上也十分热情。伸手不打笑面人,不是吗?
  “三妹妹,瞧你口无遮拦,尽胡说,什么谈情说爱,小小年纪懂得还真多。”安沉林啐了安念菽一下。
  安念菽笑盈盈道:“大哥哥,你是银样蜡枪头吗?敢做不敢当,我都在一旁听了半日了,相思子代表我的心意,哎哟,听得我鸡皮疙瘩掉满地。”
  安念菽伶牙俐齿,又把安沉林说得面上一阵潮红。
  安沉林急道:“念菽……你……你怎么什么不学好,偏偏学偷听墙根儿?”
  “大哥与大嫂旁边哪有墙根儿了?我横竖是站在阳光里的,大哥哥如此欲盖弥彰,才是见不得人吧!”
  安沉林还要争辩些什么,花畹畹劝他道:“你又何必与自家妹妹一争长短?你出来也久了,先生该找你了。”
  安沉林这才悻悻然回隔壁书斋去。
  花畹畹看向安念菽,见她笑容满面,十分地春风得意,完全不似那日在嘉禾苑被三太太提醒身世焦躁惶急的样子。虽然是个抱养的,可因为二太太膝下只有两子,又见大房三房皆有女儿,母女连心十分投契,二太太便禀告了老太太,抱养了这么个小棉袄回来。安念菽是个机灵讨巧的,二老爷二太太对她视如己出,十分疼爱,老太爷老太太更是为了彰显安府的仁厚善德,对这个抱养的孙女一视同仁,以至安念菽的性格十分天真烂漫,不似前世的花畹畹小心翼翼畏畏缩缩。
  “三小姐这是要去哪里?难道专程为了听你大哥哥说话而向先生请了假,从书斋出来?”花畹畹笑问。
  安念菽掩饰:“才不是呢,人家只是要去如厕,凑巧遇到了大哥哥和大嫂。”
  “如厕啊,好巧,那咱们一道儿去吧。”
  二人遂随手往茅厕的方向去,安念菽好奇道:“大嫂,大哥哥送你的相思子能否给我看看?”
  “好啊,只是只许看不许动。”花畹畹警告。
  安念菽噘嘴:“晓得晓得,瞧你宝贝似的。”
  “那你抽空来百花园找我吧,最好啊,把姐妹们都约来,那样热闹。”花畹畹有花畹畹的心思,一旦安念菽去邀约安念攘,安念攘是肯定不屑到她的百花园来的,但是见安家的小姐们与花畹畹走得近,她心里肯定会添堵。只要能让大太太母女仨儿心里不爽,那么她花畹畹心里就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今天放学后,就约姐妹们去百花园找你,大嫂你可要准备好点心招待我们。”
  “一言为定。”
  午后,安念菽怎么也闲不住了,先是就近去了四小姐住的澜雨轩约了四小姐同行,又到安念攘的望月小筑来。
  安念攘正和彭飞月对着院门望洋兴叹:“表姐,我应该将我的‘望月小筑’改个名才对的,你看你名字里有个月字,仿佛这园子你才是主人似的。”
  彭飞月小心翼翼道:“二表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不过是寄住于外婆家,住不了一两年就回自己家去了,二表妹才是这望月小筑的主人呀!”
  “唉,大姑姑的意思可是要表姐你住到嫁人方才接你回彭家呢!老太太怜惜你彭家家境不好,也是执意要留你住到嫁人的年纪,方舍得放你离开这园子,甚至,老太太的意思,要在京城替你择婿,你彭家山高路远,届时说不定就让你在我们安家出阁也未可知,我与你还要在这园子里挤很久呢!”
  “真是对不起,二表妹……”彭飞月局促。
  安念攘唉声叹气:“谁能想到啊,老太太既然收留了你,却又不肯将你这个外孙女当亲孙女一般看待,另拨一个园子给你居住,非要让你和我挤在一处,还说什么我这个园子是府里小姐里头最大的,所以多住个人也不嫌挤。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不和大姐抢这个望月小筑了,看大姐现在住在香荷苑里,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她的香荷苑虽比我的望月小筑小,可就住了她一位小姐,那可宽绰得很。”
  安念攘絮絮叨叨,彭飞月无言以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她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合适。
  彭飞月正如坐针毡,安念菽就携着安念雨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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