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抱憾于终身,紫葵藏蝠王
“道忠,今日你为我得罪特使,我怕他会报复你。”
月下,韩道忠躺在长椅上,身边坐着的是用纤纤玉手给他缝补衣服的姜芝,说起来当初韩道忠救姜芝,便一直留她在自己身边做个贴身丫鬟,虽说只是度过三个月多的时间,韩道忠竟然真的生出的没她不行的想法。
“所以呢,你害怕我保不住你吗,那你可真的是多虑了,那个特使的身份无足轻重,天甘远更看中能力,他这个人比我可精明太多。”
姜芝的女工极好,缝补的手法与刚做出来的无异,可更关键的是对方的秉性与自己过去的某位朋友很像,只是自己的那位朋友,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韩道忠留姜芝的性命,多半原因也是由此萌发的。
“道忠,我总是听你对天武国皇帝直呼其名,莫非你和天武国皇帝之间的关系不合?”
姜芝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后,自己逐渐了解到了韩道忠的脾气,只要不违背对方,自己说出来的问题,韩道忠都可以全部回答,当然姜芝她不知道,这种事情仅限于她。
“其实也不算是关系不合,只是天甘远太精明于算计,他连自己都可以当成计策的手段,我怕与他关系近了,会不经意间也成为他的棋子,我之所以留在天武国,并非是我不能走,是因为我那两个傻兄弟全都心甘情愿地呆在这里,我也理所应当不该离去。”
因为夜里寒冷,姜芝把自己给韩道忠缝补好的衣服好好盖在对方的身上,可对方却将衣服递给坐在他身边的姜芝手里。
“送你,夜里凉,披着不会得风寒。”
姜芝将华丽的枣红色大衣盖在身上,身躯也逐渐暖和过来,但她也很疑惑,韩道忠还有其他兄弟,那为何这几日自己都碰不到他的两位兄弟,照理来说,如今兵荒马乱的时候,亲生兄弟更要团结在一块,可为何却好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呢。
“道忠,你的那两位兄弟是…”
“冥非和十音,两个白痴…”
韩道忠说话的时候,语气逐渐变得有些僵硬,姜芝明白自己不该再继续问下去,可是令自己怎么也没想到的,能左右当今局势的三人,居然是结义兄弟,天武国到底是前世做了多少好事,才能盼来这三个救星。
[要是玉棠国有这三个人…说不定也可以…]
姜芝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玉棠国从前几日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毁掉玉棠国的不是天武国,而是尘羽国,大将军冥非将玉棠国的兵力击退到过去的十分之一,却又在马上攻占玉棠国唯一城池的时候,选择撤兵,留给玉棠国可以喘息的机会。
可是,就当天武国刚刚离去的几天里,尘羽国动用兵力,一举将唯一的城池变成火光冲天的死城,自己的生父和生母也在那场尘羽国将士攻入城池后生死未卜。
韩道忠看得出姜芝心里的愁苦,他将双手抓住姜芝在寒夜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双手,自己尽可能抚慰这个失去一切的姑娘。
“姜芝,我知道你在这世上,只有姜龙…但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可以是你的亲人。”
“啊?”
姜芝傻傻地愣在,她不敢相信这句话会是韩道忠对自己说的,可看韩道忠的样子又不像是说假话,当然自己也没见过对方说假话,那这句话是…
“别误会,我纯粹是看你女工做的好,脾气又大方,长得还不错,给你升升官,不加贴身丫鬟,做我娘子,行不行…不行的话,以后可以再说,反正来日方长。”
韩道忠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心里却紧张的不行,他看着还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姜芝,看起来自己突然的发难是让这个姑娘有些难堪,更何况周围还有下人在看着。
“那个…你给我个回复吧。”
韩道忠倚靠在长椅上,自己戳了戳姜芝的脑袋,姜芝才逐渐回过神来,自己像是木偶样地点了点头。
“…好…好啊…”
“好什么,是行不行呢?”
“…我…”
“你泡的茶不错,今后我恐怕无福消受了,要找其他人给我泡茶了。”
韩道忠无奈叹了声气,自己起身后将身边桌子上的热茶推给姜芝,姜芝抬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韩道忠,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姜芝很清楚,韩道忠很喜欢玩弄别人,可他从来不会拿感情之情玩弄别人。
[我应该高兴吗…可为什么…我…]
姜芝的玉手在微微颤抖着,自己理应高兴的,成为天武国神机府的韩道忠的夫人,这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对方的长相,身材,地位,武功,全部是无可挑剔的,可为什么…自己没有半点心动呢…为什么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心里没有半点感动,而是痛苦…
“嗯?”
韩道忠站在星空之下,他的眼眸反射出眼中坐在木椅上面的少女,少女的眼眶中流出两行清泪,可是并不是高兴的眼泪,韩道忠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凭我的身份找到其他女子成亲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那你以后就继续做贴身丫鬟服侍我就行了。”
“姜芝告退。”
姜芝扶着木椅缓缓站起来身,自己朝着韩道忠行了礼,韩道忠挥了挥手,姜芝才转身退下。
望着姜芝逐渐消失的身影,韩道忠轻轻叹了声气,自己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品了口热茶,周围的下人怕是都吓坏了,自己的脾气他们还没有姜芝了解,不过这种丢人的下场,还是别让他们继续看下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后,韩道忠重新穿上了姜芝留在木椅上的大衣,看着桌上只剩半盏的茶水,自己无声地叹了声白气。
[这感觉真不好受…]
……
半年过后
二人最后见面的地方,却是天武国的死牢!
“所以,当初我说让你做我娘子,你回绝…是因为你要找十音报仇?”
韩道忠的衣着更加华丽,甚至可以与天武国皇帝的龙袍争艳,蓝色孔雀纹样的长袍,脚下的黑靴还踩着名狱卒的身体,狱卒奄奄一息的模样,吓退周围已经将长刀握在手里的众人,众人知晓姜芝的身份,日防夜防,怕有人劫狱,可没想到来者,居然是韩道忠!
“对…是这样的…”
躲在死牢中的姜芝,浑身被烙铁烫烂,身上的囚服也全都老鼠咬出的破洞,唯独藏在秀发中的双眸炯炯有神,她知道十音
有三个替身,自己杀的,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姜龙还在我手里面。”
“那是他的事情,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你这样,他也会死!”
“他会理解我的,爹娘之死,怎么能不报?”
“毁你玉棠国的尘羽国将领,他的名字我早就告诉你了,为何不去杀他,冥非因为不攻下玉棠国最后的城池,保全玉棠国皇帝和皇后的性命,而被罚下鞭刑,他是天武国的良心。”
“冥非没错,可是我的爹娘却是死在十音的刀下,你口口声声说是尘羽国破了玉棠国的国都,却对玉棠国的皇帝和皇后的死因闭口不谈,为何不说?”
“因为你没有必要知道!”
“那是我的爹娘!”
“……”
韩道忠不再说话,知道真相的他,不想再刺激姜芝了,其实玉棠国的皇帝在其他地方仍有兵力,尘羽国攻入玉棠国之后,皇帝与大臣通过暗道成功逃脱,在城外集结数万兵力,打算一举在尘羽国攻占国都之后,南下占领十音暂住的谷道城,谷道城是至少八座城池的必经之路,是粮草运输的重中之重。
后来,恐怕不用多想,十音依靠两三万兵力便抗住了玉棠国的八万兵力整整七天,其中死伤多少将士,韩道忠想都不敢想,又有谁替死去的将士声讨半句话,把这些全都讲给刚刚稳定下来的姜芝听,韩道忠还不至于残忍到这个地步。
“明日,你就会被游街示众,午时斩首,现在你一句话,我立刻救你出死牢,我们带上姜龙,去哪里都行。”
姜芝听到这句话,嘴角止不住的颤抖,可是自己不能答应韩道忠,从最开始自己就不该答应韩道忠任何事情。
“大人!”
周围的狱卒听得清清楚楚,可谁又敢去阻止韩道忠呢,如今冥非在边关打仗,十音负责押运粮草,能治住韩道忠的只有天甘远,可身为天武国皇帝的天甘远又怎能亲自出手呢。
“我在和她说话,全都别吵!”
韩道忠手中的“望龙”一闪,好几名狱卒统统倒在血泊当中,沾染鲜血的红色剑刃在瞬间便劈开阻隔两人的铁栏,近在咫尺的距离,对于韩道忠却是天涯之别。
“韩道忠…说起来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造出威力甚大的火炮,天武国又怎会一夜之前强盛起来,我恨你!”
“你想杀我?”
“日夜都想!”
韩道忠将手中的“望龙”刺在离姜芝不足半尺的地上,姜芝的眼神突然闪过丝柔情,可是自己不能心软,若是心软下去,害的是自己,更害了韩道忠。
“剑在这里,杀了我吧。”
“你在施舍我吗,我用不到你的施舍!”
姜芝颤抖地站起身来,血迹斑斑的双手抓住韩道忠的脖子,韩道忠当真没有任何反抗,可就在这时,身后出现的身影却用红色剑刃刺穿了姜芝的身体。
“噗!”
姜芝吐了口血,眼眸中流出滴眼泪,嘴角微微扬起,随后倒在了韩道忠的怀里,韩道忠还愣在原地,等自己看清楚来者后,韩道忠保持冷静地说道。
“你居然会来?”
“我不来,你会死吗?”
“可能会吧。”
“是吗?我不觉得。”
来者身着龙袍,众人见状立刻跪拜迎接,样貌消瘦但眼神很是精明的样子,身板也不强壮,而是略显消瘦,眉心有颗红痣,棕色的双眸,样子是何其的普通,浑身散发不怒自威的气息,就连韩道忠自己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出现。
“找个地方埋了吧,今日的事情,我当没发生过。”
天甘远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死牢。
……
雨夜
“今后打算去哪?”
韩道忠对着面前的少年说道,对方听到自己姐姐去世的消息,闹腾了不止两三天,不过总有冷静的一天,而今日便是身着银甲的姜龙的前来告别的日子。
“尘羽国。”
“那里强者为尊,适合你这种一无所有的人,去那里也挺好,做个大官,总好过在我这里做个护卫。”
“我要做尘羽国的皇帝!”
“什么?”
韩道忠很少有震惊的模样,不过看少年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胡吹自己,韩道忠将身上带着的几千两银票尽数交给姜龙,对方装入怀中,身后的下人已经给他牵来了自己最喜爱的汗血宝马。
“倘若有这天,我来辅佐你,我说一不二。”
“为姐姐?”
“为姜芝。”
姜龙点了点头,他骑上高头大马,忽然姜龙年幼的脸回头看向注视自己的韩道忠,姜龙想起一些事情,如果这个时候不告诉韩道忠,恐怕今后就没机会了。
“其实姐姐她…是不想连累你,才选择的死。”
“我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那个傻丫头,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天家人想要凭借你们二人,来给我盖上投敌叛国的帽子,傻丫头便立刻派人打听私下十音的替身在哪里,只有我与你们分道扬镳,我才真的安全,傻丫头啊傻丫头,你若真心为我好,就不该选择一人赴死,天家来多少人,你见我放在眼里过吗。]
“嗯,以后再见吧。”
姜龙驾马远去,韩道忠的拳头在身边的树上砸出一个拳印,锋利的双眸闪烁着凶光。
[与我成为夫妻,就是真的说不清楚了,难怪那晚你会流泪…]
韩道忠拔出腰间的“望龙”,在细雨当中,红色剑刃上被沾染雨水,随后韩道忠将它扔到雨中,雨水冲刷着剑身,面无表情的韩道忠就这样盯了“望龙”一整夜,脑中回忆起与姜芝的点点滴滴。
[道忠,我想学舞。]
[道忠,好看吗,好看就太好了,我学了好几天,不过我还挺笨的,学了好几天,就学会这一种舞,我好想学做菜,给你做好多种菜。]
[好吃吗,我尝尝…醋放多了,你别吃了!]
[道忠,我能看看你的“望龙”吗?]
[茶水泡的可口吗,我可是拿姜龙练过几百遍了,姜龙跑了茅厕好几次,不过放心,我已经给他服过药了,而且我最近医术也进展不错。]
[嗯?学着么多,不会累吗,当然不会啦,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什么都要学着来,以后我也不想依靠你,以后呢,我还想学更多的东西,像什么骑马,射箭之类的,你得教我哦,不然我就天天缠你。]
[今日要上朝,没事早点回来,我做了你最喜欢喝的冬瓜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啊?你问我是不是又熬夜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不睡觉,我就一直在你身边给你掌灯,什么时候你去睡了,我才睡,我不困的,白天我可以睡啊,对了对了,姜龙明早该吃什么饭呢,我得好好想想。]
[真期待以后的日子,总觉得在你身边,多少日子都过不完,要是我有天离开了,你也不许哭,因为你要是死在我前面,我也不会为你哭的。]
韩道忠亲眼见到雨势由大转小,最后只留下几滴雨水,而还沉浸在与姜芝过往中的韩道忠,却仿佛做了个梦,梦醒了,什么都不见了。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连你的命都保不住…”
韩道忠起身准备拿起“望龙,可“望龙”剑鞘中却掉出一卷白纸,白纸顺着微风飘到韩道忠的手中。
[这是…]
韩道忠想起有次,姜芝好奇自己的兵器,便拿过来玩了一夜,相比是那个时候放进去的吧。
[道忠,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知道自己玉棠国人的身份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这半年你给那些天家人封嘴的金银,恐怕够其他人生活几辈子的吧,你总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全都知道你为我付出多少,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的,谢谢你这半年的照顾,如果我不是玉棠国的大公主,那晚肯定会答应你的吧。]
韩道忠将写满字的纸反过来继续看。
[其实我知道父皇还活着的事情,也知道他做的事情,你没必要不告诉我,从他们抛弃我和姜龙开始,我就已经知道在他们心里江山社稷更重要,以后呢,我不在的时候,吃饭要多吃菜多喝汤,别总熬夜,身体还是很重要的,对下人好些,他们私底下和我说,他们都很害怕你,多出门,少整天呆在家里,找个疼你爱你的妻子,样子出众不出众的不重要,明白吗,道忠,保重了,别…]
信的一角被打湿掉,韩道忠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雨中,他分不清打湿信的是雨水,还是自己滑落的泪水,只是寒风吹过后,身边再无人陪伴。
……
时间回到现在
仿佛跨越时间的二人,站在了名为“姜芝”的竹林当中,关系却早已分道扬镳,韩道忠带着的名为“望龙”的金色锁链,身份也变成了众人口中的“韩佑君”,他的眼眸好像中有数不清的冷酷画面。
“等到出了这片竹林,你和我就是死敌。”
被竹叶划破脸颊的冥非,他冷静地盯住面带冷笑的韩佑君,这句话是对韩佑君说的,同样也是对过去的自己说的。
“倘若你依旧站在天武国的一边,那咱们便永远没有缓和的机会,我会让尘羽国踏破天武国的每座城池,你信我,我说话算数!”
“我会守住这里,天武国的百姓不是你残杀的对象。”
“你我都见识过太多场面,区别是你永远会呆在光鲜亮丽的一面,接触到的,看到的,愿意去保护的,都是你认为该去保护的,而我总是可以看到泥泞不堪的一面,我看到的,接触到的,都让我无比作呕,我愿意毁掉我认为恶心的东西。”
“这不是你肆意残杀无辜百姓的理由。”
“你是天武国的良心,而我是天武国的报应!”
“若有原由,我愿承担。”
“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人,说话连点分量都不够,今日的韩城就是你今后的下场,你若继续拦我,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韩佑君转过身,冥非同样转过身,两个人连头也不回地背对背离开,然而在冥非离去之后,首先打消原则,有些后悔的还是韩道忠,他站在原地回头看向冥非,眼神注视着离他逐渐远去的绯红色身影。
[冥非,你救过我的命…若是有一天,到你穷头陌路的时候,我也会留你一命的。]
[道忠…]
还在韩佑君思索的时候,耳旁想起了姜芝的声音,自己身躯打了个哆嗦,在不知何处想起的故人声音在自己的耳边盘旋,可是正当自己打算四处搜寻之际,自己却停住了脚步,遵循着过去记忆都指引,韩佑君轻轻拨开挡在面前的杂草,不足十几步的地方,有块枯石。
“姜芝,真是好久,没和你说话了…姜龙那小子活得好好的,我如今算是告老还乡,尘羽国的兵权尽数在他手中,你也该放心了吧,这次我回来,会呆很长一阵子,放心,我不去寒日雪城,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偌尽城陪你。”
韩佑君坐到枯石旁边,久经几十年风霜摧残的枯石上,依然清晰无比地显露着文字。
[爱妻,姜芝之墓!]
……
即将走出竹林的冥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翻江倒海,打倒蝶妖后,在没有好好休息的情况下来偌尽城已经足够让冥非疲于奔命,就算有“不坏仙体”,冥非也要到了他能做到的极限。
“砰!”
冥非突然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般跌倒在了竹林外。
…
孤寞城
“唔…冥非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呀…”
天柔坐在城墙上面远远地眺望着,可面前只有来往行商的队伍,半点冥非的影子都见不到,虽说自己也精通易容,可穿着不合身材的衣服,还要忍受假面经常戴在脸上的痛苦,甚至于夜里自己都不敢摘下自己脸上的假面,思来想去后,天柔也只能独自坐在城墙上面生闷气了。
[…也不知道三哥和冥非商量的怎么样了,不过,三哥向来脾气秉性都极为稳住,冥非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可为何这几日我的心里总是能感觉到不安呢,只能求…千万别有什么坏事发生吧。]
“好无聊啊…没人陪我说话嘛~”
孤寞城的大小事宜全部交给管事古老来解决,反正这些年也是古老一人负责管理孤寞城,天柔不懂城中之事,自己去了也只是拖后腿,可没等天柔清净一刻,身穿粗布麻衣的古老便已经登上了城墙。
“殿下,今日城墙上的风大,我扶您下去吧。”
天柔藏在假面上的美瞳私底下注视着面前的老人,老人看上去老当益壮,就连爬上这陡峭的城墙都敢大气不喘一声,看上去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可真正武功很高的人又怎会屈居于边塞小城,为这座边塞小城几十年如一日的劳作。
“古老,今日我心情不佳,您别在意,此刻,我还不想太早回城主府。”
“老臣明白。”
“古老,你全名叫什么?”
“古清风。”
老人极其淡定地报了下自己的大名,天柔当然也是随便听听,这个名字自己听上去很是陌生,应该不是可以名噪一时之人的名字,可能是天柔让最近烦心事闹得有些心神不宁,皇城那边已经连续两道传旨让自己早日回皇城,天柔都一一压下,可这不是长久之计,相信第三道圣旨已经在路上了。
“古老,再过几天,我可能就该走了,皇城那边,我作为长公主,必须要回去。”
“…是…”
“古老,冥非他们都喜欢管你叫管事爷爷,可我作为长公主,只能叫你古老,其实我也挺想叫你管事爷爷的,可那就乱了套了,要说我作为天武国的长公主,其实也没那么高兴,我的婚事,我自己都做不了主,甚至还没有寻常百姓家里的女子权利大呢。”
天柔自嘲地笑出声来,而古清风在天柔身边听得清清楚楚,年迈的眼睛里已经看出了眼前的女子,眼神中的无奈做法,可是古清风如今也只是一介芝麻豆都不算的管事先生,怎么可能左右得了当今圣上的胞妹,天武国长公主的婚事呢。
“殿下若有自己的想法,大可以和圣上去说清楚,老臣虽不了解圣上的心思,可作为殿下的皇兄,他肯定会站在你这边替你想出办法的。”
“就是因为他是我皇兄,我才不能处处依赖他,古老,你知道江湖上的人都说我天柔什么吗?”
“……”
古清风没有多嘴,他知道,但是他不能说。
“他们说我是养尊处优的废物,只不过是出生沾了天家的光罢了,像我这种人,若是放在江湖上,连半个月都活不过,武功方面毫无天赋,打小练武,可比我强的人比比皆是,兵法不懂,谋略不懂,刁蛮任性,胡作非为…”
天柔表面上坚强无比,像是什么都不怕,可那都是装出来的,自己很害怕,从小就是这样,自己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天柔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随意从小虽说刁蛮,可从没有做过越界之事,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一切会忽然拥有,也会忽然消失,这一切都不由自己控制。
就像是养在金丝笼子里的鸟,没见过天,自以为笼子就是她的家,渴望飞出笼子,可又惧怕笼子消失后,天下间就再无她的归属。
看着天柔如此消沉,古清风有些按耐不住,年迈的步伐丝毫不乱,沧桑的手掌轻轻拍在天柔的脑袋上。
“毫无天资是真…刁难任性是真,胡作非为也是真,可是…水灾只身救人是真,亲自发放赈灾金是真,以长公主身份替朝中被贪官诬陷的清官担保,满朝文武唯一愿趟那浑水的人,也是真。”
“那是因为那些人知道我是当今圣上的胞妹,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换了别人,可能就不敢这么做了。”
“换了别人,可能也做不到这么多了。”
天柔看向拍着她脑袋的古清风,对方怎么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如此清楚,在离皇城不知多遥远的落魂坡上?在这黄沙漫天的孤寞城里?
“古老…”
“殿下,老臣想向殿下说几句话。”
“但说无妨。”
古清风的手离开天柔的脑袋,而天柔也摘下了自己的假面,绝美且倾城绝世的容貌,让年过半百的古清风都不由得心头一颤,不愧是天武国的第一美人,只是对方并没有忘记自己将要说的话,轻咳了几声说道。
“你所拥有的得天独厚的一切,这是你生下来就该去拥有的,这谁也改变不了,至于你想拿这些去做好事,还是去做坏事,这要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但是自始至终都千万别忘记,去做什么是自己的决定,倘若你因为一件事情而后悔,那么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失败的,你既然知道有让自己不后悔的办法,那为什么非要让它失败呢…去做让自己不后悔的事情吧。”
天柔点了点头,坐在他身边的古清风,无论谈吐还是见识,都不像是个边塞小城里该有的表现。
“古老。”
“殿下,有何事?”
“您真的只是孤寞城的管事先生吗?”
“对,现在我就是孤寞城的管事先生。”
“那,以前呢?”
“以前…也是个管事先生,但不是这里的。”
古清风见对方还想问,不想自己的老底这么快就被眼前的小丫头摸到,时间还很长,自己还想再过几年清闲日子呢。
“太阳下山了,该回城主府,开始算账喽。”
……
紫葵城
所属李府的旧地,坐落在内城最边角的地方,这里常年见不到阳光,四周长满了青苔,青瞳与李宛香来到此地之后,两人也颇为惊愕,周围人影罕见,李芳弃居然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养病,但确实是华丽无二的内城中屈指可数是僻静之处。
“李小姐,咱们已经到李府的附近了,不久前我才刚和李家主起了冲突,到这里,我就不方便进去了,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青瞳穿了一身洁白的长衣,白色的薄纱斗笠挡住了自己的面容,想来不久前自己刚和李芳弃结下梁子,现在再去找麻烦,向来怕麻烦的青瞳怎么可能去做这种蠢事呢。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亲自送我过来,这种变换容貌的手段,我也很擅长,只不过是不想徒生事端罢了。”
李宛香美瞳中的白衣女子,腰间的一圈由岳桐铃绘制的血符,已经说明对方还是视自己为威胁,当然,自己也没有完全信任青瞳,二人就是这种关系,毕竟前不久,她们才刚刚你死我活的拼杀过。
“我也知道,可总要有个合适的方法,让你以李宛香的身份进到李府里面吧,好了,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叨扰你们母女团聚了。”
青瞳转过身就想离去,可却被李宛香叫住。
“青瞳,有句话我可能不该告诉你,但是我还想再劝你一两句,最好赶紧离开紫葵城,在紫葵城的妖邪,可不止有我一个!”
“什么?”
青瞳的双眸颤抖,对方此话怎讲,莫不成在这紫葵城中还藏有其他邪祟,那这样的话,自己估计又要有好一阵子才能与黑龙等人离开紫葵城。
“今日你与我出门的时候,围在紫葵城主府门前的那些百姓,大多数都被妖蛊惑过,这种事情你们人是看不出来的,蛊惑人心的妖绝不是善类。”
“除了你和你的那只蛇妖,还有其他妖邪想要对岳桐铃动手?”
李宛香脸上的笑容浮现出来,对方还算是聪明人,她应该也察觉到这点才会说的如此果断,只是自己的心里还在打着小鼓,从前自己只是猜测,如今应该是断定了。
“那些还在睡梦中的蝠妖早在我来到紫葵城之前,他们就已经藏在自在书院下面,我抓那些死刑犯炼成半人半妖的样子,就是打定了他们作为人没有任何价值,如此便不如作为蝠妖的口粮,再借由我的精血让他们不敢出来作祟。”
“所以你猜测,那些蝠妖的主人如今回来了!”
“不是猜测,是肯定的,但是我也敢肯定它的修为没有我高深,不然也不会在私底下蛊惑百姓,借百姓的眼睛来找对他有威胁的人,它很狡猾,你得小心点。”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李宛香自然有自己的难处,自己当然是怕牵连到李家,尤其是李芳弃的安危更是重中之重。
“这些年我为李芳弃的续命和镇压蝠妖,已经耗损了不少精气,再加上你们毁了我的半身,这些要是让那只藏在暗处的老蝠妖见到,可能就不会躲躲藏藏了。”
“你如今打不过它?”
“只有四成的机会,甚至更低。”
李宛香的表情十分认真,青瞳也知道两人都是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的道理,对方能放下芥蒂告诉自己这些,机会无二是想借自己的手保住李芳弃的性命。
“我想不通,你居然会为李芳弃向我服软。”
“如果还有其他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只是我掐指算了算,我和那个老蝠妖脾气不相和,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比起嗜血的蝠妖,我觉得你更有价值对吧。”
青瞳冷静地点了点头,在紫葵城还藏着个妖怪,这个消息要是散布出去,紫葵城里的百姓才是真的压制不住,这也会成为自己出城的阻碍。
“既然咱们合作,那请把那日袭击我们的蛇妖,暂且借我一用吧。”
李宛香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金吕身上的伤就是青瞳所致,虽说这些天自己看得出青瞳特意地在替自己隐藏身份,可是自己还是不放心,李宛香知道人心是狡猾的,贸然相信只会害了金吕。
“为什么?”
青瞳看得出李宛香的顾虑,换成是自己,也断然不会相信,但是自己身边没有可以用的帮手,金吕也许可以替代不在紫葵城的冥非。
“我缺个帮手,他正好合适。”
“…那好,但你需要吃下这个,我就信你。”
李宛香凭空变出一颗乌黑的丹药,青瞳见状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这颗八成是毒丹吧。
“这颗丹药,是由我身上的毒制成的,也只有我能解开,金吕对我而言不可或缺,若他死,你半年之内也不可能活,你懂我意思,吃了它,咱们才能继续合作。”
“当然可以。”
青瞳毫不犹豫地吞下丹药,这却让李宛香微微愣住,对方不像是在演习,但那实实在在是颗毒丹,没有自己的解药,半年内,青瞳会逐渐全身溃烂,最后变成一摊血水。
“你真奇怪,没有顾虑,不像我之前见过的其他人。”
“值得我顾虑的人,他们已经都不在了。”
“好。”
李宛香从怀里拿出一卷巴掌大的黄金小蛇,小蛇睁着芝麻大的眼睛看着青瞳,对方的言行举止自己也已经看在眼里,料定对方不会有异心的。
“金吕,你就帮她一把。”
“是。”
金吕化身为衣着华贵,样貌不凡的俊俏男子出现在青瞳的面前,只不过从对方的眼神中,青瞳依然可以看清楚对方对于自己的忌惮,毕竟上次动摇了他本身的根基,要是不忌惮自己,未免有些心太大了吧。
“好了,你人我带来,他人我带走,李家主早已久病缠身,虽说我不太懂妖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但是生死之事很难有人改变,你还是好好陪着李家主走完最后一程吧,青瞳告辞。”
见对方转身离去,李宛香也隐隐松了口气,这个女子虽说身上的气息与常人无异,可自己面对她的时候,总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这不是担心多余,而是自己本能地意识到这点,青瞳身上也许有连李宛香都看不清的东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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