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一心求死

  房间外，冬日的冷风呼啸吹拂。
  房间内，即便开着火炉，但依旧泛着几分冷意。
  半昏暗的环境下，昭南王爷裹了裹身上的衣衫，轻咳嗽了一声：“最近天气冷，应该是有些着凉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又像是很低沉，微微低着脑袋，并没有去看李北风。
  而李北风则是微微眯着眼睛，脸上略有一丝奇怪。
  身为一名大夫，他敏感的察觉到了昭南王爷的状态有些不对。
  像是很虚弱！
  脸色也苍白！
  不过，李北风看了一眼窗外，倒也微微点头。
  天冷了！
  这一波奔波，的确很要人命！
  昭南王爷一身武功被封，如今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感染了风寒，的确再正常不过。
  因此，李北风只是短暂疑惑后，并没有深究。
  “喝两杯暖暖身子？！”
  李北风提议。
  “也好！”
  昭南王爷微微点头。
  李北风坐下，将手中的两壶酒打开，而后倒了两杯。
  望着面前的昭南王爷，心头略有些感慨。
  这一路上，从南州离开之后，便一路北上。路上李北风一直顾着照顾赵盈，并没有多管昭南王爷。
  昭南王爷一直都被他手底下的人严格看守着，没有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昔日那不可一世的昭南王爷如今成了阶下囚，一切都似乎要结束了。
  只是，让李北风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一路上，手底下的人来报告，昭南王爷被擒后无动于衷。一路押送北上，并没有任何的反抗挣扎，反倒是十分的配合。
  这的确让李北风本能察觉到有些不对！
  身为叛军首领，他如今掌控着江南和南州近半的地盘，几乎已经能与大昭争夺半壁江山。
  但眼下，他一朝沦为了阶下囚。等到他被押送到了京城之后，就再也没了任何翻盘希望！
  他当真甘心？
  当真如此坐以待毙？
  李北风换位思考，换成是他肯定忍不了！
  明明只需要再努力拖下去，拖个几个月，等到大昭彻底崩溃，他便能一举杀入京城，坐上那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
  他筹备了十几年，怎么会甘心如此放弃？
  如今沦为阶下囚之后，难道当真就这样认命了？
  不对劲！
  匪夷所思！
  李北风端起酒杯，朝着昭南王爷道：“王爷，敬你一杯！”
  昭南王爷没说话，只是微微抬头，静静的盯着注视李北风。
  李北风轻笑一声，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烈酒下肚，顿时感觉身子如同灼烧一般的热了起来。
  冬日的寒冷，也在这一刻被驱逐干净。
  “再有半个月，就能到京城了！”
  喝了两杯酒之后，李北风目光落在昭南王爷的身上，似想到什么，突然问起：“王爷，你当真放弃了么？”
  听到这话，昭南王爷微微抬头，瞥了李北风一眼，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而后，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而后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瞬间在他体内不断散开。
  一时间，一股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
  昭南王爷脸色微微难看，而后，猛然忍住。
  低垂着眼眸，浑身如同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闷气势之中。
  “不放弃，又能如何？！”
  许久之后，传来了昭南王爷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本王如今已成了阶下囚，即便不甘心，又能如何？”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
  只不过……
  李北风本能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这么容易放弃的昭南王爷，有点不对！
  “没想到，本王筹备了十几年的计划，本王心心念念十几年的皇帝梦，最终会断送在你手上！”
  昭南王爷抬着眼眸，突然盯着李北风，眼神中像是有什么精光一般，死死的盯着李北风。
  被昭南王爷如此盯着，李北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摇头：“你的失败，其实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便没有我，你的造反计划也不会成功！”
  李北风说的当然不是没有道理！
  假如没有他，就没有北齐谋反，就没有道姑心心念念十几年的复国大计。
  如此一来，大昭不需要面临两面夹击的地步。昭南王爷的谋反，自然也不太可能成功。
  “本王的确不甘心啊！”
  昭南王爷突然仰头望着天花板，沧桑的脸上满是憔悴神色。
  短短数日，他如同老了很多岁。
  本正值壮年的他，本该意气风发，君临天下！
  而如今，满脸沧桑胡渣，如同年暮老人。
  尤其是那眼神中的光，已然消失。
  李北风没说话。
  这种问题他只是好奇，并不能解答！
  毕竟昭南王爷如今的下场，其实的确是他一手造成的。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昭南王爷突然收回眼神，突然平静的盯着李北风，那双沉默的眼睛仿佛是将李北风看穿了一般。
  “你不叫李二吧？”
  昭南王爷突然问道。
  “王爷为何这么说？”
  “直觉！”
  昭南王爷摇头，注视着李北风，沉声道：“你这恐怕也不是你原本的模样吧？”
  李北风倒是一愣，略有些意外的看着昭南王爷：“王爷这也能看出来？！”
  他的确不是原本的模样，从离开夕阳城之后，李北风在外一直都是易容状态。除了极为熟悉他的人之外，基本上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盈儿心高气傲，你若长相平凡，盈儿定然不会瞧上你！”
  谁料，昭南王爷却是摇摇头。
  什么意思？
  意思赵盈看脸？
  “本王总觉得你的眼神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昭南王爷冥思苦想，盯着李北风的眼睛，脸上浮现一丝疑惑：“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不得不说，昭南王爷的观察的确敏锐！
  他竟能识破李北风的伪装。
  “没错！”
  李北风倒也承认了：“我跟王爷，以前的确见过。”
  “怪不得……”
  昭南王爷喃喃自语，恍然。
  怪不得他从见到李北风第一眼开始就觉得眼熟，原来以前见过。
  “能让本王看看你原本的模样吗？”
  昭南王爷望着李北风，既然是以前见过，能给他留下印象，那李北风必定多半是他所认识的熟人。
  为何要易容？
  难道见不得人？！
  李北风轻轻摇头：“不行！”
  他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即便眼前的昭南王爷已经是阶下囚，李北风也并没有打算暴露他的身份。
  “那便……算了吧！”
  昭南王爷轻叹了口气，也没有强求。
  房间内逐渐沉默下来。
  余留下门外的冷风呼啸吹拂，房间内的炭火烧的很旺，但空气却仿佛愈发的冷。
  天气更冷了！
  “看这天气，恐怕要下雪了！”
  李北风瞥了一眼窗外，而后收回视线，平静道：“我们马上就到中州地界了……到时候，你的人已没有任何机会救你了！”
  这一路上，李北风等人遭遇了无数的袭击刺杀。来自昭南王爷手底下的诸多高手在路上发动了突袭，想要救走昭南王爷。
  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
  如今尚且在南州地界，等一旦进入中州，这些刺客们就更没有一丝机会了！
  “或许功名利禄，的确太过于虚假了！”
  李北风略有些感慨，又看了昭南王爷一眼：“你说对吧，王爷？”
  今晚他着实有些无聊！
  一路上赶路风尘仆仆，找不到说话的人。
  今天又被盈儿赶了出来，眼下的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而昭南王爷，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昭南王爷微低垂着脑袋，房间内炭火的火光隐约照耀在他脸上，似乎陷入了许久的沉思当中。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
  直到许久之后，昭南王爷抬起头：“功名利禄的确不重要，但……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些念想！”
  “本王，其实还没有输！”
  昭南王爷的声音无比坚定。
  李北风眼神猛然一凝，他这话……什么意思？
  “咳咳……”
  昭南王爷突然咳嗽了一声，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摇摇欲坠。
  而后，他颤抖着一只手端起了桌上的烈酒，凝视烈酒一眼，而后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
  那强烈刺激的冲动，顿时让他猛烈的咳嗽起来。
  像是要将整个人都咳出来一般。
  “你怎么……”
  李北风当即意识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正要说些什么时。
  下一秒，那剧烈咳嗽的昭南王爷，突然猛的一口咳出了一大口血！
  滚烫的血从他口中咳嗽喷出，落在地面上！
  当李北风目光落在那血迹上，竟发现那点点血迹中竟然蕴含着淤黑。
  这……
  黑血？！
  仿佛意识到什么的李北风，猛然盯着昭南王爷：“你这是……毒还没解？！”
  这一刻，意识到什么的李北风快步上前，猛然抓起了昭南王爷的手，便瞧见那手掌之上早已淤黑遍布。
  那微弱的脉搏，分明就是中毒已深的迹象！
  “这……”
  李北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惊愕！
  他中的毒怎么越来越深了？
  毒怎么会没解？！
  李北风记得清清楚楚，他之前已经将五毒散的解药给了昭南王爷，为何没有作用。
  难道……
  仿佛想到什么的李北风，低头看去。
  却见昭南王爷嘴角边泛着几分血迹，脸色格外苍白，就连呼吸都似乎有些微弱。
  那裂解入喉，瞬间激起了他心头那毒素的蔓延……
  “我没吃解药！”
  昭南王爷的声音格外微弱。
  像是浑身上下没了任何力气般，奄奄一息。
  “本，本王……不，不甘心！本王还没有输，本王即便是死……”
  “也，也绝不会这般屈辱活着回京城……”
  话音刚落。
  昭南王爷竟直接昏死过去。
  李北风怔住，意料未及。
  昭南王爷竟没吃解药？
  怪不得他最近身子如此奇怪！
  他不怕死？
  等等……
  刹那间，李北风眼眸猛然一凝。
  他是在求死？！
  ……
  此刻，顾不得那么多，李北风当即检查起了昭南王爷的身体情况。
  然而当检查完之后，李北风心头却猛然一沉！
  情况，比想象中要糟糕的多！
  昭南王爷中的，是真正完整版的五毒散，比当初素衣中的五毒散毒素更强！
  寻常人一两天没有解药，必死无疑。哪怕是内力极高之人，也抗不了几天！
  并且解药必须要连续服用半个月，才能完全将他体内的毒素清除。但眼下从昭南王爷中毒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他没有吃解药！
  毒素早已顺着他体内，蔓延渗透到了五脏六腑！此刻，他体内已然被五毒散侵蚀的不成样子。
  命悬一线！
  基本上……
  恐怕没得救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刻李北风完全没料到这一点。昭南王爷为了不回京，竟然会自杀？！
  为什么？！
  ……
  夜风呼啸！
  街头上人烟稀少，客栈内，即便已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
  客栈附近，无数高手全副武装巡夜。
  就在三楼客栈的一间房间门外，赵盈站在房间门外，清冷的脸上格外不淡定。
  心急如焚！
  明亮的美眸落在紧闭的房间门上，几次想要上前，但最终忍住。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间门开了！
  赵盈当即上前。
  房间门口，出现了李北风那略憔悴虚弱的神色，似乎刚经历了什么激烈的事情。
  “皇叔怎么样了？！”
  赵盈焦急开口问道。
  不久之前，她得知皇叔并没有用五毒散的解药，如今已经病入膏肓的消息，当时愣住了！
  “我尽力了！”
  李北风望着赵盈清冷焦急的神色，很少见到她会这般焦急。
  足以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在听到李北风那低沉的话，以及略沉重的神色时，赵盈娇躯猛然一颤：“你的意思是……”
  “他现在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五毒散毒性太强了，你皇叔他拒绝服药，毒素已经入侵到他的五脏六腑，来不及了，眼下只剩下了一口气……”
  李北风叹息道。
  即便他医术再强，就连昭帝只剩下一口气，依旧能救回来。
  但面对昭南王爷中的五毒散，他无能为力！
  他最清楚不过这五毒散的威力，毒素入侵到了这一步，昭南王爷还活着已经是个奇迹。
  想要救他，除非是换血，换器官……将他体内的毒血全部换了，同时将那受毒素污染的器官通通换一遍，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但……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因此，李北风尽力了！
  “哐当！”
  仿佛有什么东西掉落，赵盈娇躯一晃，差点有些没站稳。
  李北风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她，瞧见赵盈此刻如此失神而呆滞的神色，心头涌现起一丝心疼。
  “你皇叔一心求死，眼下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还能活多久……”
  “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