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海上月
和身下冰冷的床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上的身躯烫得惊人，呼出的热气灼烧在姜月的颈间，烫得她一阵战栗。
黑暗中，两人看不清彼此面目，极快的隆隆心跳声在耳畔炸响，认不清是谁的。
手腕被桎梏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被烈火点燃的镣铐。
姜月痛呼一声，睫羽颤抖：“裴衍？”
听到她的声音，手腕桎梏的力量陡然放松，片刻后，压在她身上的炙热也滚向一侧。
姜月鬟发散落，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来，拢了拢凌乱的大氅，急促地大口呼吸。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小命会交代在这里。
半天后，黑暗中响起一声艰涩的“抱歉”，似乎压抑着痛苦，不再有下文。
心中紧张，姜月点燃一旁的灯火，将简陋的小屋照亮，才终于看清了榻上的少年。
他蜷缩在角落，双眸失神，俊美的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浑身都被汗水打湿，简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背靠冰冷的墙，身子止不住颤抖。
没想到他会是这幅惨状，姜月吃了一惊，上前道：“怎么会这样？你发烧了吗？”
她的指尖刚触碰到对方的脸，便被那过分灼热的温度吓到了。
怎么会这样烫，这得烧成什么样了？
姜月刚从冰天雪地里过来，手指微微冰凉，贴在滚烫的脸上很舒服。
裴衍近乎本能地捧起姜月的手，将脸贴得更紧，眯起眼，无意识蹭了蹭。
这番近似狎昵的动作，姜月脸登时红了。
她想把手往后撤，又不忍心看他难受，小声说：“你松开，我去为你打盆水来。”
裴衍眼眸霎时睁大，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触电般松开了姜月。
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他剑眉微皱，深邃的眉眼看上去前所未有的脆弱，像是受伤的小兽，安静地蜷缩在榻上一角。
姜月不敢看他，转身前往屋外。
夜空皓月高悬，清凉如水。
踏着薄雪来到井旁，姜月拍了拍自己的脸，亦是烫得惊人。
咬住饱满的下唇，姜月打了桶水上来，水面晃荡着一轮圆月，也倒映出了她雪腮含春的娇美面容。
“只是为了救他，这是任务。”她喃喃自语。
这还是姜月首次，有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
回到房中，裴衍经历了一番痛楚，已再度陷入昏睡之中。
但看他眉头紧锁，显然还是承受着不轻的痛苦，修为被废，并非是那么快就能缓过来的。
姜月垂眸抬起手，尝试着再度使用疗愈的能力。
指尖乳白光芒倏忽燃灭，丹田传来钝痛。
姜月不禁皱眉。
自从离开赤冥古阵之后，她就再也没能成功使用过这个能力，就好像……在那一刻被激发得冲破了某种禁锢，而现在却又被重新封锁上了一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什么bug？
系统依旧处于下线状态，无法连接，连询问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什么能让裴衍好受点的法子吗……
姜月凝神思索片刻，眼睛一亮，纤纤玉指解开大氅，从脖子上摘下一块莹白玉佩。
玉佩名为海上月，外形似一轮明月，光华烨烨，在手中流光溢彩。
这为上古神玉，具有去热驱寒，宁神静气的功用，是上一代宗主夫人赠给姜月的满月礼，被她从小佩戴，鲜少离身。
将玉为裴衍戴上，姜月打了个呵欠，捶了锤酸疼的肩膀。
忙活了一夜，不知不觉，东方已经飘起了鱼肚白。
或许是玉起了作用，裴衍的高烧终于退了，气息也趋于平稳，尚在沉睡。
在众人醒来之前，姜月收拾好一切，蹑手蹑脚离开了这里。
待天光大亮，屋外隐隐传来了热闹人声。
榻上的少年猛然睁开眼，坐起身子，缓缓环顾四周。
周围环境依旧，只是空气中似乎有股若有似无的幽香之气，低头一看，脖子上多了块玉佩，莹莹生光。
迟疑地摩挲着玉佩背后小小的“皎皎”二字，裴衍面色怔忪。
他听姜云遮这样唤过姜月，所以，这是她的玉？
昨夜意识昏沉，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但这块玉的存在，却提醒了裴衍，姜月真的来看过他，还照顾了自己一夜。
心口一股暖流涌起，滑过冰冷残破的每一寸血脉。
门外两声叩门声，将裴衍思绪拉回现实。
“新来的，容屿师兄让我知会你一声，今天是入门弟子第一天听学的日子，你看看身体恢复情况，自个儿决定去不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不待他回答，门外弟子便径直离开了。
撑着身子从榻上下来，裴衍试着调息感知，先前丹田中汇聚的所有魔道力量全部消失殆尽，由浩瀚海洋，变为干涸一片。
心口处，幽冥心魔依旧沉寂无声。
昨日容屿的话还言犹在耳，本就落于人后，若是再不奋起直追，与旁人的差距只会与日俱增。
裴衍忍住身上的不适，梳洗更衣，走出了房屋。
顺着令牌的指令，他很快找到了新入门弟子的修行之地。
在此处，除去一些新入门弟子之外，还有一些杂役弟子在立于廊下，等待听学机会，寻求踏入金丹的道路，其中便包括时衡。
“那魔修还真来了！”
“怕什么？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
“入魔得来的力量，总归还是消失了，咱们怕他做什么？”
裴衍一出现，在场众人先是惊惧，而后又是转为一种不屑。
异样的目光如同带刺针芒，裴衍却置若罔闻，神色平静。
他早已习惯了面对汹涌恶意。
眼下他虽然修为尽废，作为一个普通弟子，对于别人或许是低谷，但比起清玄门之中身陷淤泥的生活，已经好了太多。
“肃静。”正当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诸多弟子纷纷肃然，急忙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坐下。
裴衍抬眼看去，正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负手而立，目光冷峻，扫过全场。
而在他身旁，有一人正轻笑着看向这边。
觉察到了裴衍的神情变化，广厄道人身旁的姜月弯起眼眸，朝他嫣然一笑。
她今日一袭月白色流光裙裾，半盘飞仙髻，柔软的青丝垂在窈窕身前，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裴衍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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