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飘摇破碎
走过那一线天般的山道,眼前便是一处辽阔平台。平台呈圆形,宽广至极,粗略算来,足足可容纳万人,人立其上,宛若蝼蚁一般。而四周山势连绵,烟云缭绕,飞鸟稀绝,却偏生绿地脆嫩,两旁零星长着参天巨树,形貌古朴粗壮,满是巍巍古风情怀。绕着平台,建有两段红色石柱门廊,左刻“八荒洞仙来敬拜”,右书“九天神女下凡尘”,字迹龙飞凤舞,若断若续,在这蛮夷聚居之地,殊为不易。
而在那平台之上,已然站了一百多人,不少人纷纷围着那回风岭的少寨主与同伴,冲他怒吼叱骂,更有人拿着兵刃,要与他拼命。
只听一人说道:“逸少山!你回风岭行事如此卑劣,火焰祭典这等大事,你居然派人暗算咱们!若不拿你开刀,今后岂不是没了规矩,天下大乱?”
逸少山脸型消瘦,瞧起来倒也精神,此人显然修过眉毛,甚而涂过些胭脂水粉,穿着一身丝绸长袍,瞧他模样,不像是来比武,倒像是来卖艺的,不过这平台众人,倒有一大半皆是如此。
他冷笑道:“你们本领低微,过不了关,偏偏要跑来欺骗明王神女娘娘,在下生平,最恨你们这等居心叵测之辈。是以派寨中高手挡在门前,一来考验诸位武功,二来替神女娘娘省些力气。若是她见到你们这些武功差劲,容貌丑陋之辈,万一气出毛病来,在下心中如何能忍?”
有人气不过,取出一柄链子枪,嘀铃铃一声响,枪头飞出,从一旁绕来,直刺逸少山颈部,逸少山哼了一声,闪身避过,打开手中精钢铁扇,在锁链上一划,这铁扇锋锐至极,铁链登时折断,那人痛惜的喊了一声,尚未回过神来,逸少山一掌正中那人额头。那人浑身大震,登登登连退三步,双目圆睁,直挺挺倒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吸气,眼见是不活了。
那链子枪手武功不弱,岂知逸少山功夫厉害,兵刃坚利,更是令人惊惧,刚一交手便将对手杀死,余人见他凶狠,一时气馁,围着远远叫骂了一会儿,便忍气吞声的散开了。逸少山挥舞折扇,神情潇洒,显得极为得意。
苍鹰与九婴四下张望一圈,见到迫雨与谷霞正站在平台角落,与他们隔得极远,当下也不忙过去寻找。
九婴说道:“待会儿不知如何比武,如何评定胜负,那神女又是如何挑选有缘人的?”
苍鹰轻嗤一声,说道:“这女的也是肤浅无知之徒,见到男人长得好看,准会变得有如花·痴一般。”
身后忽然有人斥责道:“你不敬神女,该当死罪!若不诚心道歉,信不信老子一锤砸死你?”
苍鹰回头一瞧,只见一文士打扮的汉子正狠狠盯着他,此人大约三十岁年纪,说话时装腔作势,神态倨傲,自以为风流倜傥。苍鹰正愁手痒,眼下迫雨不在,正好揍人,立时大咧咧的说道:“神女?我看不过是一位花·痴女疯子罢了。”
那文士勃然大怒,卷起袖管,取出紫金锤,就要与苍鹰撕拼,苍鹰求之不得,正想开打,突然察觉到一阵寒气,往远处偷瞄了一眼,见迫雨正朝这边望来。
苍鹰登时忐忑起来,拱手说道:“这位兄弟,老弟我不过是开开玩笑,方才多有得罪,这便给你赔不是了。兄弟武功绝顶,自有宽宏大量,定不会将我这小小调笑放在心上。”
那文士被他戴了顶高帽子,登时喜出望外,喜滋滋的说道:“你这窝囊小子,既然知道自己不成,为何还敢口出狂言?”又骂了几句粗话,便与同伴趾高气昂的走开了。
九婴笑道:“大哥,我说你怕迫雨,你还偏不承认?”
苍鹰嘿嘿笑了两声,自认倒霉,也不多辩。
只听那文士身边的青年说道:“罗大哥,听爹爹说,你十年前也曾来过这火焰祭典,对么?你和我说说,那神女到底长什么模样?”
姓罗的文士登时露出沉迷神色,悠然神往,喟叹道:“唉,我这张笨嘴,怎能形容得出仙女模样之万一?她漂亮的紧,漂亮的紧,我当时一见到她,便想:若是能让我抱一抱她,亲一亲她,与她胡闹颠倒一番,便是让我立即死了,也是心甘情愿。唉,这等柔媚如妖的女子,偏偏又如此圣洁慈爱,我上次怎地如此不争气呢?”
他露出痛心疾首的脸色,哀叹一番,又道:“不过此次我卷头重来,功夫气度,早已今非昔比,方才那口无遮拦的小子,一见到我发火,便吓得跟兔子一般,可见我这十年来的勤修苦练,进境惊人,嘿嘿。”
他那青年同伴问道:“那神女,当真是飞空漂浮,凌空而立么?是不是其中有什么机关?或是她身上吊着细绳?”
文士惊怒交集,给了那青年一巴掌,怒道:“罗茅,你这张臭嘴,怎能说出这等不敬的话?那神女便是神女,怎会用细绳吊着骗人?再说了,这一百年来,咱们百洞百寨的前辈高人,早就在这平台周围仔仔细细找寻过啦,莫说有什么机关,便是连一丝蜘蛛网都没瞧见。”
他往前一指,只见云雾之间,一座径直蹿升的高山立在眼前,这山极高极阔,山峰隐于云中,垂直上下,石壁光滑,孤零零的竖在群山之间,离此少说也有百丈之远。罗文士大声道:“你倒是说说,那神女该用多长的细线吊着,才能来去自如,行动如飞?那便是仙法,半点作假不得。”
苍鹰霎时想到某事,他伸手在平台上一摸,站起身来,神色震惊万分。
九婴问道:“大哥,怎么了?”
苍鹰颤声道:“这整座平台,乃是魂石天然形成的。与四兽轮回玉极为相似。”
九婴朝地上望了望,觉得脚下虽然光滑,但也不见得有何出奇之处,便问道:“大哥如何确信?”
苍鹰手指放在地上,说道:“你听,这魂石在缓缓吸收我的内力呢。”
九婴随着他摸索了一会儿,却毫无感觉,他此刻与苍鹰极为熟络,嬉笑怒骂,全无顾及,于是笑道:“大哥,你又一惊一乍啦,我早就怀疑,这魂石之事,莫不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苍鹰忙道:“千真万确之事,我苍鹰骗你作甚?”
九婴笑道:“你这人喜欢显摆炫耀,为了惹我惊讶,故意夸大其词,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苍鹰呼地一声跳了起来,大声道:“我惹你惊讶,又有什么好处了?”
九婴歪着脑袋,神情调皮,笑道:“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大哥你为了吓我一跳,便口无遮脸,胡编乱造。”
苍鹰骂道:“放屁,放屁!你又不是什么美人?我就算把你吓出屎·尿来,我还嫌臭呢!”
九婴见他说的难听,旁人都对两人指指点点,面露嘲弄之色,霎时有些尴尬,不再逗弄苍鹰,侧耳又去听那文士与罗茅交谈。
罗文士说道:“小弟,我和你说一件隐秘野史,此事乃是咱们朝晖洞中的百岁老秃头说给我听的,你要不要听?”
罗茅见他语气神秘,被他吊起胃口,猛然点头。
罗文士便说道:“据说啊,这光明顶上,原先是明教在咱们中土的总坛。这上面住了许许多多的大魔头,空望峰与这座映月台,本也有一座百丈石桥相连。而那明王神女,是明教中的三位圣女之一。只不过后来,明教遭受天罚,教中死了无数高手,余人仓皇出逃,只留下明王神女在山上,而那座石桥,也就此断裂,坠入深谷。”
罗茅满眼期待之色,喜道:“如此说来,还有两位圣女下得山来了?”
罗文士笑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圣女圣女。那另外两位圣女下了山,等于坠入凡间,从此以后,只怕沦为凡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啦。而其余明教教徒,就此迁往中原,将这段伤心往事彻底忘了。咱们洞中那位百岁老人,据说便是昔日明教的一位长老,他惊吓过度,将这秘密埋藏在心底,直到临死前才将此事说出来。”
罗茅恍然大悟,说道:“难怪老爷爷死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的,原来说的便是此事。也难怪这空望峰之下的深谷中,有许多巨大的碎石块呢。”
罗文士嘘地一声,朝九婴与苍鹰望了一眼,那两人不动声色,便如同没事人一般。罗文士放心下来,又说道:“总而言之,这事太过惊人,若传出去,恐怕引起乱子,你可千万不要多嘴,明白吗?”
这两人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低,但九婴内力深厚,苍鹰感知敏锐,一字不漏的将罗文士所言听在耳中。
九婴面露喜色,小声说道:“如此说来,那位明王神女,果然也是咱们明教前辈?我若在她面前出示圣火令,她念及同教之情,说不定会答应将咱们明教遗物赠送于我呢。”
苍鹰颇不以为然,说道:“又说不定那女子深恨明教害她一生,见到你之后,直接将你抛下山去,也未可知。”
九婴一愣,垂头丧气,说道:“那也有些可能。”
苍鹰又问:“二弟,你此刻身怀炎火凝冰功,使得当世罕见的剑法,又起始修习章斧山前辈的功夫,正所谓贪多嚼不烂,你又何必贪图昔日明教的功夫呢?你到底要找的是哪门子神功?”
九婴皱眉道:“那门功夫也是一门上古奇功,叫做‘炼化挪移’之法。一位武功极高的前辈高人曾经告诉过我爹....告诉我说,若要真正当世无敌,令群雄束手,便得修习这上面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