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肤裂枯颜笑
明思奇双目似老虎般打量苍鹰,片刻之后,冷冷说道:“原来是你。乐—文”
苍鹰见他认出自己,虽担心他揭露自己与空悟遁之事,但他本打算今夜离去,是以也不在意,笑道:“万兽堂主人,果然身手不凡。”
明思奇道:“我曾对义弟说过,若他派人跟踪于我,我便不再容让。今夜你既然跟来,我便不能容你活命。”
苍鹰说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说罢摆出架势,左手黑丧,右手金羽,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双足一直一弓,四肢延展,各处呼应,剑意内敛,暗藏锋芒,小心防备眼前敌人。
明思奇修为深厚,目光独到,不逊于鹿角法王,瞬间便瞧出苍鹰剑法蕴有玄机,看似寻常,实则深藏奥妙,瞬间呼吸稍缓,不敢贸然出手。
他身后四人也睁开眼来,其中三人苍鹰倒也认得,一人是“虎三冲”,一人是“雄八常”,但却并非真名,而另一人身材臃肿,身法古怪,则在数天前见过的拓姓汉子。
苍鹰想到:“此三人身手高明,只怕是万兽堂四兽另外三人,那‘虎三冲’姓古,只怕是猛虎兽古东,那胖子姓拓,定然是金象兽拓英,而那‘雄八常’只能是铁鳄兽毛褐了。”
再看三兽身旁那人满脸怒容,先前退避之际,法度严谨,招式毫不散乱,定也是极了得的好手。中和会内唯有高泰诚一人有此本事。如只有明思奇一人,苍鹰身怀诸般绝技。全力周旋,或有取胜之道,但加上这四大高手一齐上阵,苍鹰便招架不住了。
古东说道:“主人,夜长梦多,咱们一齐料理了他。”缓缓抽出两根短棒。合在一处。成了一根熟铜棍。
毛褐手中突然多出一柄奇门兵刃,刀口似波浪,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锯齿刀。那拓英身子陡然拔高,直逾十尺,真如同怪物一般,原来此人身材实在太长,不得不弯腰下蹲,用长袍遮住,这才瞧来肿胀。
苍鹰说道:“素闻万兽堂主人明思奇武功天下第一。在下从来不信,今夜机会难得,正要向明思奇老兄讨教讨教。”
明思奇“哼”了一声,说道:“我如以多取胜。想来你定然不服了?”一拂袖袍,踏上半步,站在苍鹰身前六尺之处,苍鹰见他身法步伐流畅至极,也不禁暗自钦佩。
高泰诚急道:“此人意在拖延,你们怎能上当?”
古东大声道:“主人决定之事,岂容你多嘴?”高泰诚心下慌张。但此刻孤掌难鸣,自也管不了明思奇。
明思奇练有炼化挪移的化兽之法,动手之时,当真敏锐如豹,骨硬如牛,刚猛胜熊,铁爪似虎,纵跃如鹰,世上本多有人习练五行拳、武穆散手等拟兽功夫,但唯有明思奇参悟自然之道,将内力练得深厚奇异,行动之际,便如一头活脱脱的异兽,却又深谙武学道理、虚实之理,举手投足皆杀气腾腾,猛恶万分。他对一身武艺极为自负,见苍鹰出言挑衅,如何能让旁人相帮?
苍鹰纹丝不动,但霎时冲上前来,双剑连环如风,径直刺向明思奇要害,已是流星剑的高招,明思奇“咦”了一声,左挪右避,高接低挡,双脚横移,刹那间已来到苍鹰身侧。掌成虎爪之形,正要抓向苍鹰,苍鹰更不转身,左手一道星芒剑光,刺向明思奇掌心。他流星剑攻得虽急,但变化随心,见敌人闪的奇快,瞬间变招,运劲之巧,直非常人所能想象。
明思奇掌心运力,在苍鹰长剑上一吸,同时手指抓下,苍鹰剑尖凝固,生出几股力道,与明思奇内力相撞,两人不欲互拼真气,各自转身退开。明思奇见苍鹰临敌应变之快,实乃生平罕见,不禁笑道:“好功夫!”微微弯腰,众人只觉眼前一晃,明思奇已在苍鹰身后,左掌拍出,苍鹰身子微侧,金羽剑刺向明思奇脖子,明思奇右拳坚硬,用力挥挡,苍鹰也立时变招。
两人瞬息之间已互换十数招,招招猛恶惊险,但彼此并不相碰,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妙至巅毫,却往往令人难以索解,明思奇一方四人瞧得诧异万分,不知这侍卫武功怎会如此之高,而苍鹰一方则心惊胆颤、担惊受怕,每当见到苍鹰化险为夷,又不禁放下心来。
苍鹰边斗边想:“此人近身厮杀之术登峰造极,瞧他有恃无恐的模样,只怕还藏有杀手锏,我若贸然显露真功夫,未能一举建功,只怕便要处于下风。”
而明思奇也与他打得同样主意:“我如使出‘化兽神功’来,他有了防备,定能勉力支撑,若被他挺了过去,我气势衰退,便万万难以赢他,非得等他露出疲态,方能以强胜弱。”
正斗得难分难解,互相试探,门外脚步声响,只见一群百人铁甲士兵冲了进来,领头的乃是一位蒙古将领,名叫恩特其。铁穆耳见到此人,面露喜色,喊道:“恩特其将军,多亏你赶了过来。”
明思奇与苍鹰见局面有变,各出虚招,趁势远远分开。
恩特其喊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小王爷赎罪!”率部众走了过来。
苍鹰喝道:“且慢!”
恩特其脸色一变,问道:“怎么了?”
苍鹰说道:“门外有不少刺客阻挡,你们进来之时,怎地并未激战?身上连一丝血迹也无?”
恩特其喊道:“刺客见咱们到来,心生怯意,各自散了。”
苍鹰又道:“既然如此,你们不必上前,取弩箭将这五人射死!”
铁穆耳打量这百余名铁甲兵。他们背上各有弩弓,但却并不取下。这恩奇特并非侍卫指挥使。手下士兵也应驻扎宫殿之外,怎地赶来如此之快?
恩特其嘿嘿一笑,一挥手,部下取出弩弓,填上箭矢,却对准的是铁穆耳众人。
铁穆耳怒道:“恩特其。你这狗贼。原来是阿合马派来的奸细!”
恩特其说道:“各为其主,得罪莫怪。小王爷,你如乖乖投降,我未必会命人放箭杀你。”
铁穆耳望向明思奇,说道:“明先生,我大元皇室对你一向尊敬,每年对万兽堂赏赐无数,你为何要背叛于我?”
明思奇叹道:“我本也拿不定主意,但那天你派兵突袭剑江。我属下数百人死于乱军之中,这等大仇,我便万万饶不过你。”
铁穆耳深深呼吸,强抑怒气。说道:“明先生,若你能幡然悔悟,助我擒住反贼,我非但既往不咎,等我平安之后,还会大大赏赐于你。我铁穆耳说话自来算数,如违背誓言。要我死后无颜去见祖先。”
明思奇闻言大为迟疑:“那阿合马为人奸诈,常常言而无信,斤斤计较,实非可靠之辈,与虎谋皮,只怕并无善果。而这铁穆耳虽然年幼,但总是大元皇室,为人又颇为英明,说出话来,绝不会反悔,我如此刻助他,他非但不会见怪,反而会诚心谢我。”
但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拿定主意,说道:“小王爷,我明思奇并非善变小人。你如令手下投降,咱们尚有商量余地。”
苍鹰心想:“如要护得这么多人平安,凭我之能,万难做到。说不得,唯有叫出飞蝇来,将这些人打发之后,再与常轩分个高低。”
他盘算已定,正欲冲上前去,假装不支倒地,趁众人不备,以飞蝇将大殿击毁,将众人救出,正思索间,无意望向常轩,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光芒。
苍鹰感到遍体寒冷,冻入骨髓,那杀气无处不在,但旁人却丝毫不觉,唯有苍鹰感触至深。他心中一直隐藏着这般恨念怒火,对此甚是敏感。
他明白自己无需动手,常轩已有杀心。
高泰诚见大局已定,面露微笑,伸手指向铁穆耳道:“小鞑子,你还不跪地求饶?”他这一说话,所有人自然朝他看来,等看清他容貌之后,人人面无人色,屏住呼吸。
只见此人身上皮肤片片龟裂,双目发红,瞳孔漆黑,皮肤之下,露出密密麻麻的血管。
高泰诚浑然不觉,兀自微笑说话,反而愈发亢奋,一张嘴滔滔不绝。但他声音很快变得粗重、模糊起来,他如一棵树般长高,身上长出黑色肉瘤,刹那间已比那拓英还要高大。
明思奇等四人骇然之下,急忙往一旁跑去。高泰诚大怒道:“你们跑什么?”迈开长腿,朝拓英扑了过去。他武功本比拓英稍差,但此刻成了妖怪,手脚奇长,功夫高了许多,竟一把将拓英摁倒。拓英怒吼一声,抽出一柄匕首,刺向高泰诚腹部。只听咚地一声,竟像刺中粗厚竹子,匕首仅刺入半寸。高泰诚神智不清,手上伸出树枝,当场将拓英脑袋刺穿。
众人见到这等可怖景象,无不惊惧。恩特其厉声道:“给我射死这怪物,先把它宰了!”
他这么一喊,众人又朝他瞧去,他见众人目光怪异,不禁朝自己手上望去,只见自己皮肤也干燥开裂,呈现灰色。他脑子一阵模糊,朝两旁扫视,见众人瞬间都成了小矮人,只能仰望着他。
他又是害怕,又是兴奋,暗想:“老子...老子怎地突然长高了?”嘴里仍嚷道:“射击,射击!”
有士兵射出弩箭,正中恩特其眼睛,他只觉单目一黑,也不觉疼痛,但却勃然大怒,飞起一脚,正中那士兵脑门,脚上伸出坚硬树枝,当场将那人击毙。
众士兵登时哗然,但却无人临阵脱逃。他们后退半步,弩弓齐射,恩特其树皮坚固,弩弓只刺在表面,不及要害。恩特其发起疯来,一阵冲杀,将众人打得四散逃开。
铁穆耳吓得浑身发抖,香儿、冬遥、南月娥也是放声尖叫。常轩喊道:“这是枯木活命瘴之毒!这些人全数病了,咱们快逃!”
明思奇不想放他们逃走,正要追出,却见众士兵中一个接一个长高,发狂,胡乱杀人。他武功虽高,但见到这等异状,自也心惊肉跳,回身对两位下属喊道:“不可逗留!咱们快走!”
一个巨树怪人哇哇乱叫,撞榻了一堵墙,铁穆耳等人跟着常轩冲了出去,闯入黑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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