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五章 青涩

  但是宋朝刑不上士大夫,不管这个来历是从哪里来的,但从宋真宗后还真没有杀过士大夫。? 况且欧阳修那不是普通的士大夫,而是天下文学领袖,中书三号宰相,实质的二号宰相。
  赵顼都写好了手诏,也感到不是那么好杀的,想了想,将这个手诏派人送给了他的老师孙思恭,征求孙思薛的意见。
  孙思恭一看傻眼了,皇上干嘛,贬就贬吧,不能杀啊。于是立即匆匆忙忙进宫,替赵顼分析厉害关系。不是杀一个欧阳修那么简单,整个大宋会会震荡。
  不是欧阳修能值得宋朝为之震荡,而是这意味着宋朝刑不上士大夫的这个制度将会破坏,士大夫与官家共治天下的制度也会被破坏,那么所有士大夫会群起夹攻的,不是攻击蒋之奇,而是直接攻击你。
  这一说赵顼沮气了。
  他又想到了王巨所说的话,为什么宋仁宗庇护不了狄青。
  于是派人去枢密院又将蒋之奇与彭思永的奏子取来,连同欧阳修的奏章一道交给中书处理。
  文彦博这才捶胸顿足。
  为什么交到了西府处理,一边是御史台的人,一边是东府的人,只好交给西府处理了。但是文彦博想不惹骚气,想坐山观虎斗,赵顼只好重新交给东府处理。
  但这也不是庇护欧阳修,而是按步就班,一步步来。主要文彦博不配合啊,一配合,马上赵顼可能立即倒欧阳修。再倒韩琦。两人一倒。文彦博岂不就上位了?
  所以这时候文彦博心中那个悔啦。
  到了中书。韩琦将几人奏章打开一看。
  他比赵顼可老到多了,奏章上写了两件事,一是濮仪,二是通奸案。濮仪不能问,这一捅更被动。那么也不顾欧阳修感受了,就专门抓住通奸案询问。
  彭思永知道韩琦这个位子不会长久,可是韩琦为相多年,积威仍在。韩琦一步步逼问,传达人姓名是谁?是那个人将这件事送到你们手中的。
  彭思永嚅嚅说道:“韩公,我年老昏缪,记不住传人姓名了。”
  “记不住姓名,你也敢让蒋之奇弹劾?”
  “韩公,祖宗家法准许御史以风闻言臣,所以广聪明,开言路。若必问其所从来,然后罪之,则以后不会再有人敢以风闻言臣。如果韩公要处罚就处罚我吧。我宁从重谪,也不忍塞天子言路。”
  “风闻言事等同胡说八道?我看你越活越回头。”韩琦不客气地说。
  这就说得很重了。彭思公也被说怒起来,说道:“韩公,大臣朋党专恣,非是朝廷之福。”
  你们不但搞朋党,而且很专横。
  说完一拂袖离开东府,大不了就来贬我啊。
  主要彭思永过于畏惧韩琦,否则就咬住这个大臣朋党,这个专恣,还有濮仪,韩琦往通奸案上扯,彭思永往这上边扯,韩琦说不定也会怂了。
  但彭思永现在还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大臣朋党专恣却点中了韩琦的要穴,他也不敢再问下去,省怕事儿越扯越多。
  不过他在心中幸庆,还好还好,文彦博没有发力啊,否则这次惨了。
  欧阳修只好再次自辨,之奇以大恶诬臣,臣本以为朝廷不用推穷即能判别真相,立即有所处罚。然而却累加诘问,那就问吧。
  好大的怨气。
  大约这件事恐怕是假的,还不及张氏那件事来得真实,所以欧阳修真急了。
  后面接着说,问的结果是没有说出所说人姓名,但臣为国家宰执,动系国体,不幸枉遭诬谄,还望朝廷推查抓捕,找出此人,推究虚实,使罪有所归。
  不过这时候他也忘记了当初他是如何整狄青的,那比通奸案还要恶劣,什么妖蛾子都让他们这些士大夫诬蔑出来。
  他的亲家吴充也坐不住了,欧阳修就算了,自己女儿岂不更屈,于是上书请求赵顼派人查辨虚实,明示天下。
  他们这边在行动,御史台那边也在行动,知杂御史苏案、御史吴申也随着上书弹劾欧阳修。
  然而这几个御史瞎搅和,比如吴申,可能他与吴充是同为建州吴氏同宗子弟,因此不好在通奸案上多做文章,于是将枪头对准了邵亢。为什么对准邵亢呢,因为邵亢在赵曙朝时,与欧阳修同修起居住,关系很好。
  因此他上奏说,我听到一件事,先帝大渐时,邵亢曾经提议垂帘之举。
  这是很危险的,一旦垂帘,不是高滔滔垂帘,而是曹太后垂帘!到时候赵顼明为皇帝,实为皇子,说不定朝堂有人用濮仪之争捣鬼,赵顼这个皇位就拿掉了。
  如果赵顼是赵曙这个滚肉刀,这道奏折说不定就起了作用,关健赵顼觉得父亲对不起赵祯,对不起曹太后,所以这道奏折呈上去后,非但没有作用,还坏了事。
  赵顼看到后,一看事情有些不妙,怎么越扯越远,越扯越离谱,连垂帘听政也扯出来?还是不惊动曹太太吧。
  于是复批注于中书,让彭思永说明白是何人传给他的。
  为什么彭思永不说出刘瑾的姓名?一是刘瑾是他老乡,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二刘瑾也是听来的,甚至真正从那个人嘴中听到的都弄不清楚姓名了。就是将刘瑾供出来,也于事无补。
  主要这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消息是薛良孺放出来的,若是知道,彭思永早就说出来了。当然过了很久后,彭思永知道了,大家也知道了,但那时再追究还有什么意思?
  但说出来的后果,刘瑾官职小,在韩琦与欧阳修雷霆之怒下,什么可能都会发生。但自己扛着,韩琦能将他怎么样。大不了外放。还是一个知州。
  所以彭思永死活不说。然后在心中琢磨着,难道畏惧于韩琦与欧阳修,小皇帝怂了。或者说自己猜错了小皇帝的心意?
  于是彭思永上书,臣是御史大夫,凡有所闻,必须与僚属商议,因此对蒋之奇说出风闻之由。现在**不定,我当戒告蒋之奇不要再说了。若罪,臣无所逃罪,请处罚臣吧。
  蒋之奇看到老大顶罪了,也上书,此事臣只听于彭思永,于是上闻。如果认为臣不当用风闻言大臣事,臣甘愿与彭思永同贬。
  赵顼只好将两人贬出朝堂。
  然而不久赵顼就后悔起来,大好的机会怎么错过了?这样下去,谁还敢弹刻欧阳修与韩琦哪?因此对吴奎说道:“蒋之奇敢言,而所言**。既罪其妄。欲赏其敢。”
  吴奎说:“赏罚难并行。”
  你可是皇帝,怎么轻易地出尔反尔。
  这就是赵顼匆匆忙忙上位的后果。很青涩很嫩……
  彭思永下去了,吴申与苏案等言臣还是不服气,这成了什么,赵曙朝如此,赵顼朝还是如此,那么朝廷要言臣是干嘛的?
  赵顼也不甘心哪,看着几个御史继续折腾,也不反对。
  欧阳修明白了,再不下,呆在这个相位上,那不是保住相位,而是让大家笑话的。于是上了三奏请求罢相退休。赵顼说了一句,未足六十,如何致仕,贬出朝堂知亳州。欧阳修终于离开京城,临走时说了一句:“恩欲归己,怨使谁当!”
  赵顼听了哑然一笑:“引用王曾的话,王曾在九泉之下会羞愧的!”
  他立即去了后宫。
  虽然过程磕磕碰碰,不过欧阳修一下,赵顼心中去掉了一块心病。
  现在又有一个机会来了,欧阳修下,这个职位谁来顶替?
  他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好人选,于是询问高滔滔。
  高滔滔沉思。
  “母后,可不可以请富公回京师?”
  “顼儿不可。”
  “为何不可?”
  “富弼在先帝时非是贬放,皇儿你可以将富弼调回京师。”
  “我明白了。”为什么高滔滔这么说呢,富弼那才是真正的退休,在赵曙朝退休了,现在赵顼朝又回来了,天下人怎么看富弼看赵曙赵顼?除非富弼是诸葛亮一样的奇才,但不是。其实说来说去,就是这个黑窟窿,富弼或多或少也有些责任。
  虽然调回来好处会有很多,一下子就将韩琦架空了,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将富弼往哪儿塞,西府有了文彦博,难道让富弼居于文彦博之下?文彦博不高兴,富弼自己还不乐意呢。东府更是有了韩琦与曾公亮,难道让富弼做参知政事?那更不可能了。
  “儿臣心中倒有是一个人,不知可否?”
  “谁?”
  “吴奎,此人在仁宗朝时与包拯皆以刚肃耿直闻名天下,韩公以大孝挤兑富公,也让吴奎不得不守了两年多的大孝。”
  也就是吴奎会对韩琦不满,而且吴奎胆子大,将这个人放入东府,马上就分挤了韩琦之权。
  那有那么简单哦?
  但是韩琦的一些做法让高滔滔也不满,不但不满,而且很担心。丈夫手动了一下,韩琦大吼,可为太上皇,难道就不能等一下?并且韩琦居东府十年了,马上就快十一年。手下结了多少党羽?
  胆子大的大臣不是没有,如吕夷简,不过得做事。再如比保安那小子,胆子同样很大,大春天的卡嚓了六个人。但他不是为杀而杀,是为做事而杀。
  “你是皇帝了,不能事事问哀家。不过哀家听闻彭思永贬了出去,那么何人担任御史中丞?”
  “母后,儿臣想用王陶。”
  赵顼三个老师,一个孙思恭,一个是韩维,一个是王陶。
  高滔滔琢磨了一下,说道:“司马光如何?”
  “司马光?”
  “皇儿,你是天下共主,不能以己之喜怒而用人。先帝掀起濮仪之争,诸多大臣争辨,甚至一怒之下,自己请求退出朝堂。何谓政治,政务治理,但这些人成了什么?纯是意气之争。他们能逃,哀家也反对,可哀家如何逃?所以这都不是士大夫的做法。高明的做法是劝,是给官家脸面。比如三丁刺一,司马光反对,但做得有体有度。先起是韩琦,诏书是先帝颁发,因此争一争,让三丁刺一不能恶化,制止恶习。”
  “母后,三丁刺一不行哪,大顺城之战,蔡挺与王巨都不敢用任何一个义勇。”
  “这件事哀家也听说了,也不是说不行,比如王巨扩建保捷军营,所选的军士岂不是来自义勇。非是不行,一不能让它忧民,二减少其弊病。如蔡挺的做法,不用军士做教头,而用重伤下来的老兵担任教头,就近担任,大家互为乡里,一安置了部分重伤老兵,让他们衣食无忧,二减少了一些弊端,又是秋冬教习,并不影响农耕生产,去掉弊端,亦无不可了。就是取缔,如今政局未稳,如何取缔?”
  “母后教诲的是。”
  “司马光也是此意,既提出建议,又全了大家与朝廷的脸面,这才是真正大臣的作为。然后说濮仪,他也上书抗辨,不过一直在全先帝脸面,进退得度。所以哀家认为他倒是一个好人选。”
  “不过此人苟和……”
  “苟和不对吗?如今这种局面,不和还战哪?哀家不想平灭胡虏,强我大宋?但就是战,也要积累力量方可开战。大顺城之战,乃是王巨之功,提前一年谋划,并且那一战还胜得凶状万分。但下一回呢。不过那小子再磨砺几年,倒是皇儿的一个好帮手。”
  “现在也不能调到京城来。”
  “那是,郑白渠若成,西北将少去一块重要的心病。”
  “母后,但儿臣还是以为司马光不妥,前些天王巨回京,与儿臣说了很多,一说军,二是官吏,三说坊场河渡,另外也说了一些浮费的事,儿臣以为是良策。其中就有淘汰冗官一项,一是减少科举名额,二是减少荫补名额,三是将一些老病昏贪的官员劝退,后面两条他建议儿臣徐而图之。”
  “说得不错。”
  王巨那几条只能说改良,即便放在思想略有些保守的高滔滔面前,她也会支持的。
  比如这三条后面的两条徐而图之,现在韩琦还没有下,赵顼无法掌握大局,一动必然引起很大的争议。所以有想法可以,但眼下不能动手。
  “是啊,不过前面一条,必须从今年科闱做起了,而且父皇去年下了诏书,儿臣也有借口。但是司马光却上言,奏合格进士三百五人,明经诸科二百一十一人。儿臣勒令减到两百人,司马光上言反驳。争议许久,最终奏合格进士二百三十六人,明经诸位一百八十七人。”
  这是妥协的结果。
  赵顼被司马光侃昏了,加上司马光做了退让,于是赵顼便同意下来了。但最后回去一想,不妙,为什么呢,坏了规矩。这个头一开,父亲那道诏书以后再拿出来就不管用了!
  这个不急呢,后面还有磕磕碰碰的,而且让赵顼碰得很惨。
  青涩想上进的赵顼……
  龌龊的士大夫……(未完待续,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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