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三章 人类
“逆神者！”
身后，早已化作实质一般的千军万马，吹奏着那号角，高呼着口号，驾驭着紫色的雷霆，从顾白的腰背之上毫不留情的践踏而过。
每一位远古英雄的呼啸而去，都意味着一道雷霆击中在了顾白的背上，而每道雷霆霹雳的击中，也都意味着那足以渗入骨髓最深处的撕裂感。
身体上下的一切都被撕裂开。
从肌肉到骨骼，再到肌肤，身体上下的每一寸，都被狂暴的雷霆给撕裂开。
体内的骨髓在变成焦碳，流淌的鲜血也被生生煮到枯竭。
剧烈的痛感在不断的冲击着顾白的大脑。
可以说，在经历了这连番大战之后，这具躯壳还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而没有被毁灭，本身就是一个惊人的奇迹。
然而，即使如此，那双本应该因为骨折而毫支撑之力的双臂，依然死死的撑在被他自己的鲜血所染红的土地之上，将亿万雷霆生生阻隔于其外，将自己身下的那个小小身躯给牢牢地保护住。
连骨骼都已经折断的情况下，手臂如何能够支撑一个人的体重？
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没人知道为什么。
但是，那双已然变成了如同枯骨一般的手臂的主人，却就是这么做到了。
是成就的因素吗？
不，曾经弑杀过身为君临一切幻想界的天使的事迹，令顾白被光明所背弃，与一切祝福、幸运无缘，也令他获得了超越人类之上的魔法适应力，但这种魔法适应力在象征着整个世界的嗔怒化身的雷霆面前，却也依然微不足道。
而驰骋于战场之上的鬼神。虽然赋予了顾白以千军辟易的战场统治力，令一切军势在他面前都变得渺小起来，但也对于此刻的困境徒劳无力。
那是什么呢……
是那早已渗透到了骨子里的高矜与骄傲，令他不肯放弃，又或者……是某种东西令他难以放弃，始终坚持到了现在呢……
而此刻。如果有人能够看到顾白的脸，也一定能够看到那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庞之上，那双鲜血溢出、几欲迸裂开的瞳孔之内倒映出的，是在他庇护之下的少女那惊愕的面容。
……
“不……不……”
声音，在颤抖。
从被雷电所击伤的手腕处传来的剧痛感，依旧在不断地传入到她的脑海当中，但在此刻，这样的痛感却丝毫都引不起少女的注意。
茫然地注视着面前的几乎快要支撑不住，却不可思议般的仍在为她遮挡着雷霆的顾白。
耳旁，呼啸而去的雷霆不断，但却没有一丝一毫影响到了少女的身旁。
在顾白的身躯阻挡之下，没有一丝雷霆能够跨越那看似脆弱而渺小的身躯。
少女就如是风浪滔天的汪洋大海当中的一尾小鱼，渺小无助，但只要在那海中屹立不倒的海岩庇护之下，就依然能够享受看似不可能的安宁。
雷霆与你无关，风浪与你无关。一切困境，皆由我为你承受。
顾白从来不曾用任何的话语。向少女许下任何诺言，但是，此刻他却用自己宽广的身躯，默默地践行着那守护的承诺。
但是，这真的是她所想要吗……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看着面前因为剧烈的痛感而面目狰狞的男子，少女的声音颤抖着。
没有回答。
甚至于。此刻陷入到了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的剧痛当中的顾白，是否真的可以在痛苦当中感受到少女的提问，都是一个问题。
但此时……
危机，再度袭来。
……
“逆神者，随我等离开这个世界吧！”
仿佛是因为连绵不断的攻击。都始终不曾将面前这个明明已经脆弱不堪的凡人摧毁，而激怒着这些高傲自衿的远古英雄一样。
在众多驾驭雷霆呼啸而去的远古英雄当中，这位骑着火焰冥马，身穿华服，以冥土的主宰而闻名于世的远古英雄，突然冲着顾白抛出了一根不足小指粗细的金色锁链。
当这根看似细细的金色锁链的一端击中顾白时，却极为诡异的穿透了顾白的身体，但是，却又如同缠绕上了什么一样，在纵马而去的远古英雄手中，被直接拉直。
“崩！”
突然之间，就好像是在承受什么突如其来的剧痛一样，顾白那本就因为剧痛而变的扭曲的脸上，面目变得更加扭曲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体内流逝。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金色的锁链，正在他体内被拖拽着什么。
他试图抵抗，但又无从下手。
而面对着顾白的抵抗，那名见证过无数人死亡、亦勾取了无数人灵魂的冥土主宰，却是司空见惯一般的漠然低喃着。
“不自量力的凡人。”
低喝一声，猛然发力一拉，手中的金色锁链骤然绷直。
……
随即，在已然沦为废墟的基尔萨城镇当中，陡然之间，难以压抑住的痛苦惨叫在天空当中回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当中，满是难以抑制的痛苦。
曾几何时，曾经在虚拟战场当中穷尽种种试炼的顾白，自认为自己能够承受住一切痛觉也绝不会有丝毫动容，但是，他错了。
所谓承受的住，只是因为还远远不曾抵达到你的极限，仅此而已。
而现在……
他尝到了。
痛，除了痛还是痛。
就仿佛是脆弱的身体就要被生生撕裂开的剧痛一般。
不，远比那还要强烈千百万倍。
至少，曾经在虚拟战场当中尝受过五马分尸之刑、切身体会过那种身躯被剧烈的力道给生生撕裂开的顾白看来，这种剧痛，比身体被生生撕裂开都还要剧烈万倍不止。
甚至比被亿万虫蚁生生啃噬殆尽都还要来的痛苦。
那千刀万剐的刑法，在此面前都变得如同清风拂面一般柔和。
而随着冥土主宰的动作。另一端一直蔓延到了顾白身体内的金色锁链被猛然拖拽出来，而在金色锁链的末端，一个被金色锁链牢牢捆绑住、面露痛苦之色的虚幻灵魂，也被拽离出了躯壳当中。
那个和顾白的样貌几乎一般无二的灵魂，虚幻苍白的神俊脸庞之上，此刻却满是痛苦之色。
但是。出乎那位冥土主宰意料的却是……
一股缓慢而强劲的力道从这位冥土主宰的手中传来。
那个本应该被直接拽离的灵魂却是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被直接拖拽走，反而是伸出手，试图回到自己的躯壳当中。
那个灵魂，正在凭借自己的惊人毅力，硬生生的试图抵抗住它的拉拽，从而返回到自己的躯壳之内。
惊讶，愕然。
面对这千古罕见的景象，纵然是曾经见证了无数文明起起落落的冥土主宰也不由愕然。
但随即而来。是这位冥土主宰浓浓的兴奋。
“有趣。”
手中的力道再度加强。
金色的锁链再度朝着他的方向被缓缓拽离。
但是，从对方传来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强，也就意味着，顾白的反抗意志也同样在变得更加坚定。
仅仅他一人之力，不足以将顾白的灵魂拖拽出来。
但就在此时，而仿佛是接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在那些创造了无数传说故事的远古英雄们的手中，一样样奇形怪状的武器突然出现。随即猛然挥向了顾白的身体。
长镰、勾链、锁链、钩枪……
这些用于勾取的武器，正齐齐朝着顾白的灵魂勾去。
被这无数种武器所捆束的虚幻灵魂。被缓缓拽出。
顾白痛苦的挣扎着，他伸出手，试图抓住自己的躯壳，但是，来自众多英灵的拖拽力量之强，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
金色锁链。仍在坚定的缓缓向后。
“不……不！！！”
在顾白的注视之下，看着灵魂被拖走的顾白，少女的脸上满是绝望。
丝毫不顾外界的雷霆阵阵，她努力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试图抓住顾白的手。
一只稚嫩的小手。
一只虚幻透明的大手。
两只手之间的距离几乎不过毫厘之间。但这毫厘之距，此刻便是天壤之隔。
任凭如何试图接近，两只手仍在不断地远离，顾白仍然是被不断的拖拽开。
“不……我不能就这么失败了……我失败了，她怎么办……”
顾白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绝望。
他想救她，不论付出何种代价。
如果失败，他相信自己一定会留下足以懊悔终生的遗憾。
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可任凭他如何在心中呐喊，但他还是被缓慢而坚定的拖拽向后。
“逆神者，你的灵魂便与我等残影一同消逝在这世界当中吧！”
伴随着亿万英灵的高歌，在少女的绝望注视之下，面带不甘的虚幻灵魂被直接勾离，然后被紫色的雷霆呼啸着，裹挟而去，消失在了天边。
……
高远的天穹之上，宽广不下千里的白云随处飘动着，宁静无比，宛如亘古不变，但是，这仿佛永恒不变的宁静却即将被打破。
“轰隆隆！！！”
再无一丝的阻碍，从大陆南方一路席卷而来，并最终汇聚于此的亿万雷霆直接将天空当中的白云给击个粉碎，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停留，亿万道紫色狂雷便随即向着整个拜耳他行省扩散开。
天空之上，无数的紫色狂雷在肆意的纵横呼啸。
整个拜耳他行省的天穹，宛如成为了一片雷霆的海洋。
在他们面前，坚实的城墙、远方的山脉，都毫无抵御余地的便被瞬间轰击成了粉碎。
而伴随着同时粉碎的，还有那自七千年前就被莫名囚禁的某种禁锢……
逆神者的灵魂已经被驱逐，尘封的枷锁也被去除，来自世界的旨意已经被奉行。
属于魔法的神话时代即将再现。
雷霆，渐渐散去。
它们的使命……
已经终结了。
……
现实。
卧室当中没有开灯，只有一个被黑暗所笼罩、看不清样貌的身影静静的靠在墙边。
“嘀嘀嘀……”
点开了自己面前的虚拟提示，一个消息弹出。
“何必呢。”
沉默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标注为“轴心-不知星空”的虚拟信息，看不清样貌的身影没有愤怒，没有咆哮，没有任何动作，有的……只是平静。
良久，一个消息被发送了过去。
……
另一处，一个人看着自己面前的虚拟讯息，有些默然。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天使？恶魔？谁在乎呢。”
“可是……”
“我们并非绝对仁慈的天使，但也并非绝对残忍的恶魔，而是……人类啊。”
“只是连个小女孩都救不了的……”
“渺小人类啊……”
……
新生，形同废墟般的基尔萨城镇之内。
少女注视着身上，那具如同干枯的尸骨一样，却依然直到最后都保持着保护姿态，并不可思议般的将她保护到了最后的身体，看着那空洞的眼神……
她张了张口，嘴唇颤抖着。
如同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颊旁，晶莹的泪水滑落……
在她的脖颈间，长有一头翠绿色头发的精致木偶挂饰仍在笑着。
只是宛如是在凄婉的哀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已然沦为废墟的基尔萨城镇当中，充满绝望与悲哀的哭泣声在城镇当中回响。(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三章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