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穿越版崇祯帝的决断(下)

  第一百章、穿越版崇祯帝的决断下
  在跟卢象升和温体仁商谈了半个多时辰,敲定了此次“移驾西幸”的具体方案之后,穿越版的崇祯皇帝就命令他们火准备逃亡事宜,然后自己也离开了乾清宫,由王承恩陪伴着来到了内承运库门。
  此时,守库的太监已经得到风声,将各库大门全部打开,正准备收拾细软装车上路。崇祯皇帝趁机入内检视,现这紫禁城的内库占地范围甚大,分别有从香料到旧家具的各类宫廷用品储藏于内。其中有一座规制轩敞的银库,积放着大明历代帝王积攒的金花银、官用铸银,铸造成五十两及百两的大银锭,整齐划一的放置在库房之内。朝堂上那些士大夫经常要求皇帝拨的“内帑”,就是指摆在这里的银子。
  环顾银库之中那一排排空荡荡的木架,崇祯皇帝不由得微微叹息——当初的万历皇帝和后来的魏忠贤,曾经派人四处催征矿税、商税,一度将内库填充得颇为丰盈,据说存银最高可达二千万两。可惜崇祯皇帝刚一上台,就在东林党的忽悠下免除了江南商税,自绝财路。又被袁崇焕这个大忽悠骗走了七八百万两内帑,送给了辽西关宁军那边养不熟的白眼狼……再加上之后一系列战事的消耗,如今内库里的现银只剩了不到二百万两,即使再算上各种宝石、黄金等贵重物品,也不过折价三四百万两白银而已。
  呵呵,说什么皇家富有天下……就连江南那些扬州盐商的家里,恐怕也比朕这边的银子更多吧?
  拿起一个用桑皮纸包裹的宫廷御用银锭,对着昏黄的灯火端详了几眼,崇祯皇帝苦笑着摇了摇头。
  说起来,他这个穿越版皇帝也真是够苦逼了,明明身边就是三宫六院,佳丽无数,但从穿越到现在,却还一个女人都没睡过——最开始是大病方愈,身体太虚弱,在男女之事上有心无力;接下来虽然身子稍微养好了一些,却又骇然觉局势严峻,身家性命眼看就要不保,实在没有那等兴致去推妹子……唉,还是先解决了如何活下来的问题再说吧!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帝,只要保住了性命,还用担心没有女人吗?
  看着太监们忙忙碌碌地搬运各种金银细软、粮米肉脯,崇祯皇帝一边在心中哀叹自己的命运不佳,一边却又忍不住开始怀疑,德胜门上的京师守军届时会不会听从圣旨,开门放行?
  还是会选择丧心病狂地直接翻脸,对天子御驾开枪射箭,在京师街头展开一场血战呢?
  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那些潜在叛徒的疯狂程度。
  毕竟,在另一个时空的崇祯十七年春天,他们曾经真的这样干过一回。
  越想越担心之下,他终于脑子一抽风,再也没心思继续待在紫禁城里磋磨时光,而是把出行逃难的准备事宜统统丢给了王承恩,自己带上率领五百内操净军武装太监,直奔德胜门去确保后路——在这个大厦将倾、人心思变的时刻,哪怕是作为天子亲军的锦衣卫,因为其中多有官宦权贵子弟,也已经不是那么靠得住了。只有这些生死前途都跟皇家绑在一块儿的阉人内侍,基本上还能算是比较可靠的自己人……
  这位穿越版崇祯皇帝并不知道的是,虽然他自认为已经够悲观了,但事实上,他还是太乐观了!
  ——真以为只要逃出了北京这块死地,接下来就能转危为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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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温府内,内阁辅温体仁刚一回家,也吩咐府内上下火收拾行装,准备随帝驾出逃。
  “……爹!京师这回真的守不住了么?唉,也罢,这宅子丢了也就丢了吧!阿爹能够去南京接着当辅,总比在这京师的围城之中,整天提心吊胆,唯恐贼寇破城要强得多……”
  温体仁的大儿子温子辰闻言,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这座雕梁画栋、庭院深深的奢侈宅院,但随即又轻松起来,“…?呵呵,那秦淮河画舫上的江南佳丽,还有浙江故乡的水乡风景,我也是怀念已久了……”
  “……去南京接着当辅?想得美!等到去了南京,老夫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都难说呢!”
  温体仁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书籍和文稿,一边瞪了一眼这个整天眠花宿柳的放荡儿子,“……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也不知道想一想,如今天下皆知,为父乃是东林党的死敌,而东林党的老巢又是在哪里?”
  “……自然是江南,东林书院就在无锡……”温子辰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随即便是一阵毛骨悚然,“……如此说来,父亲若是跟随御驾南迁金陵,岂不是自投罗网?”
  “……有什么办法呢?南下金陵固然是前途叵测,但如今的京师更是一块死地啊!”
  温体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作为明朝政治斗争的败犬集中营,大明的南京朝廷六部,尽是在政争之中落败的失意官员,其中很多东林党大员,都是刚刚被温体仁赶下去的。距离他们灰溜溜离开北京的时间还不过一年呢,如今的情况却是倒了过来,轮到温体仁逃到南京去找他们这些老冤家一起搭伙混饭吃了!
  可想而知,当温体仁这个东林宿敌逃到南京之后,那些老仇人们将会何等“热情”地欢迎他!
  更何况,除了南京朝廷之外,东林党在江南民间的势力还要更加庞大,其财力和影响力简直令人窒息!
  “……可是,正因为江南东林党势大,圣上才更要重用父亲,以防朝堂上一家独大吧!”
  虽然被公认为是贪欢好色的纨绔子弟,但作为内阁辅的儿子,温子辰多少还是有着那么些政治敏感性的,“……如果朝政尽皆落入东林党之手,没有制衡的力量,圣上就会沦为拱手木偶了啊!”
  “……皇上当然是想要保住老夫的,可是朝廷南幸之后,皇上纵然有心,也未必保得住老夫啊!”
  温体仁摇头叹息道:“……你可知东林党的背后靠山是什么?整个江南的乡绅、势家、豪族!朝廷要征粮,田地在这等人手中;朝廷要募兵,壮丁在这等人手中;朝廷要官吏,读书士子还是在这等人手中;朝廷要收商税,南方的哪艘海船不是这些人的资产,哪家商号不是挂着这些人的名号?
  此等庞然大物,即使以皇家天威,也是很难压得住的——只要南都的东林众臣齐心一致,截断朝廷赋税钱粮,这大明天下就立时要崩溃!在北京的时候,朝廷还可以凭着多年积威,勉强震慑东林逆党。可若是朝廷迁到了南京,一是落毛凤凰不如鸡,二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哪怕天子有心制衡,除非手中能抓到一支精兵,威吓住江南的缙绅豪门,否则的话,纵然是天子之尊,还不是只能听凭东林党摆布?”
  说到这里,温体仁的眼神愈黯淡,“……也不知陛下心中是否清楚,如今的北京固然是险地,城内固然有奸细,军心士气固然已经丧失殆尽,但只要皇上在紫禁城中一日,那么直到敌兵破城之前,他就还是大明的皇上;可皇上的御驾若是出了北京,天下人还会当他是大明的天子吗?哎,真是前途难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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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五年十月二十三日,天子决议弃京师出奔。当夜至次日,车驾迤逦出宫。京中群臣闻讯,纷纷赶赴神武门外,欲哭谏圣驾不可轻离京师。不料天子早已更换衣冠,率锦衣卫及内操净军赶往德胜门,接管城防,为出京队伍开道。唯有张皇后崇祯帝的嫂子,天启帝的皇后于宫门外下车,垂泪劝说群臣散去。
  于是众臣又赴德胜门,见天子顶盔贯甲立于城头,翰林院掌院陈演上前,哭而奏曰:请陛下勿要丢弃宗庙陵寝,为天下所笑。臣等愿率军民血战,以死报君王提携之恩!帝对曰:爱卿一腔血气之勇,虽是可贵,然京师已成孤城,外无援军,内有奸细,固守京师与自杀何异?与其复作北宋徽、钦二帝,任凭鞑?凌虐,北狩五国城坐井观天,不若南下掌握财赋之地,筹饷练兵,刷新吏治,如此或许还有中兴之机!
  又有京中勋贵率家兵并五城兵马司所部巡丁赶来,于城墙上与内操净军对峙,似欲夺门阻拦御驾。帝怒甚,呵斥曰:莫非尔等已私通东虏,欲弑君投鞑耶?勋贵家兵闻言战栗而退。帝遂命大学士何吾驺为北京留守,与成国公朱纯臣一同掌管京中诸军,又令大开北京内城外城诸门,听凭百姓逃散。随即,帝径自出城,率皇后、皇妃、皇子、宫女内侍、随驾朝臣以及护驾兵马合计万余人,出京北走昌平帝陵。
  当是时,国子监祭酒闻讯,已动监生并在京士子数百人,手捧至圣先师牌位,欲往德胜门阻拦御驾。不料监生士人大多体弱,步行缓慢,待祭酒率诸生抵达德胜门,天子御驾已出城多时矣。
  十月二十六日,御驾至昌平,与卢象升所部天雄军会师,旋即又转往宣府。三十日,关宁叛军并东虏数千追来,帝命卢象升率兵御之,激战一日,宣府骁将王斗率部来援,遂破敌。御驾乃至舜乡堡暂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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