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烦躁的六月天（三）

  “停！”
  老冯压抑着心中的烦躁，语气颇为平静地喊了一声。
  这个时候身为导演本该是划拉一下手臂大吼一声停才能宣泄出心中的郁闷，但他不能这样，喊过四五次停，小姑娘已经是在含着泪拉小提琴了，他唯恐大声一点会让小姑娘眼中那泫然若出的泪珠儿掉下来。
  狄云同样很烦躁，来来回回四五次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将皮大衣在身上捂了一个小时，早就勾渠子浪打浪，全身湿得不能再湿了。
  老冯朝小姑娘的妈妈说道：“烦劳你再给小孩儿说一下，拉小提琴认真一点，这样有气无力要哭的样子真的不行。”
  “好，好，我说一下，我说一下。”女人连声应道。
  然而等她走到小姑娘身边，小姑娘眼中的泪珠儿就落了下来：“妈妈，我不想演戏了。”
  面对女儿的声泪俱下，女人也有些心疼，但现在要是忽然不想演了未免不太地道，和声劝慰道：“囡囡乖，再演一小会儿，把这段演完今天就结束了。”
  “那是不是下个礼拜还要演啊？”小女孩问道。
  “下个礼拜…嗯…是的。”女人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却还是没忍心欺骗女儿。
  “那我不要再演了。”小姑娘道。
  “你看，那些个叔叔阿姨都在等你着呢，咱们做事要有始有终，好不好？”女人尽量小声劝导。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默默垂泪。
  男人走过去小声对妻子道：“要不就算了？”
  “现在算了，不太好吧。”女人朝边上的人群望了一眼，为难道。
  小姑娘见爸爸过来了，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扑在他怀里，哽咽着断断续续说道：“爸爸，我不想演戏了，妈妈还让我演。”
  “囡囡乖。不哭了哦。”男人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朝妻子道“你看囡囡这个样子……”
  “唉……”女人叹了口气，转身朝冯晓刚这边走来。
  老冯这边一群人脸色都不大好，一家三口那边的情况看在眼里，小姑娘说的话也都听到了。
  若是这小姑娘忽然不想演了。那今早上一早的功夫就白费了，最主要的是这小姑娘要是走了就得重新找一个，小演员并不好找，很可能得耽搁好几天的拍摄计划。
  “冯导，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女人走过来为难地张口。
  “你们是怎么想的？”老冯有脾气也不好发作。无奈道。
  “主要是小孩子不愿意了，总不能强迫……我们，真是不要意思。”女人感觉挺对不住。
  小姑娘的戏份不止这一处，若是不愿意，即便今天勉强拍了，后边几处还是麻烦。
  老冯不再勉强，道：“唉，确实不能强迫，强扭的瓜也不甜，那就这样吧。”
  年轻夫妇再次弯腰道歉。完后带着女儿离开。
  一家三口离开后，整个剧组从上往下就沉默了下来，都憋着一口没法宣泄的火气，工作人员动作都轻柔了起来，唯恐被哪个领导的邪火烧了身。
  老冯走到歇息处，躺倒椅子上，重重拍了下躺椅的扶手，长长叹了口气：“唉……”
  副导演也坐在边上，摘掉遮阳帽，抹了抹头上的汗道：“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重新找呗。”老冯道“这次找就找那种乖巧懂事的。像刚才……”对小孩子的评价终究是没说出口。
  “这个我晓得。”副导演应道。
  狄云这会儿已经再次将自己剥得只剩下短裤，短袖都脱掉了，正让付彪帮忙擦着后背上的汗水，插了一句：“我倒是觉得一小姑娘挺合适的。”
  冯晓刚和副导演都看过来。副导演道：“哎，哪家的孩子？”
  “我一朋友的小孩，挺乖巧懂事的。”狄云问道“要不下午领过来你们先看看行不行，下午应该不拍别的了吧？”
  “没小演员的话，下午也拍不成，那就麻烦小云你领过来先看看。”冯晓刚道。
  “麻烦谈不上。”狄云笑道“不过我也不能肯定那小姑娘愿不愿意演。她妈妈让不让演，所以剧组这边还是再联系联系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小演员，以备不时。”
  “嗯，那就这样。”老冯拍板。
  狄云所说的合适的小演员自然就是小田甜了，他当即就开车去了夏美玲的服装公司。
  他现在的名气不同以往，再加上来这边的次数不少，这里的员工都认得他。
  刚进了公司大门，门口的前台便热情地迎了上来：“狄先生，欢迎光临，您是来做衣服，还是找…夏总？”
  “嗯，我找你们夏总有点事儿。”狄云微笑。
  前台姑娘将他领到候客室里面道：“我们夏总正在后边，您在这边稍稍等候一下，我去给您通知。”
  “好的，谢谢了。”
  “不客气。”姑娘微微一笑，退出去。
  不长时间，推门进来的是个小小的人儿，身后还跟着一只一尺长的毛茸茸小狗。见着狄云便欢喜道：“狄叔叔，你怎么来了？”
  “哈，想你就来了呗。”狄云笑道。
  “真的？”
  “真的。”
  刚才过去通报的那姑娘也站在门口，微笑着等两人说完话后才朝着狄云道：“夏总马上就过来，您再稍等片刻。”
  狄云摆摆手：“没事。”
  “您是喝茶还是喝咖啡？”姑娘问道。
  不等狄云回答，小田甜就说道：“薛姐姐，你去忙吧，由我来招待狄叔叔就好了。”
  “这……”前台姑娘有些为难地看向狄云。
  “你不用管我，我和田甜说会儿话就好。”狄云说道。
  “那好吧，您稍等片刻，夏总马上就过来。”姑娘又说了句。
  等前台姑娘离开后，田甜抱起在狄云脚边嗅来嗅去的一点，朝狄云招手道：“狄叔叔，你跟我来。”
  狄云笑笑，站起来，跟着小姑娘出了候客室进了另一个房间。
  这间明显是比较私人的办公室，里面不但有个小套间。还有冰箱、微波炉等小家电。
  “狄叔叔，你喝茶还是咖啡，或者是果汁和冰淇淋？”小姑娘将一点放在地上问道。
  “哦？还有冰淇淋？”狄云笑问。
  “嗯呐。”田甜打开冰箱让他看了看“你要是喝咖啡或者喝茶我就去烧水了，你要是和果汁或者吃冰淇淋我就不用烧水了。”
  “嗯。那就冰淇淋吧。”
  夏美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画风颇为古怪，一大一小两人正在啃冰淇淋啃得不亦乐乎，脚跟上还有只急得上蹿下跳的小白狗。
  “噗嗤，你们俩真是……”忽然觉得不太合适说出来。停住，拨了拨发丝，正了正神色，但看着狄云嘴角边上沾染的奶油还是忍不住脸上的笑容，问道“我听小徐说你们不是正在拍电影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狄云没不好意思，淡定地将剩下的一小块蛋卷一下子塞进嘴里，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道：“是正在拍电影，不过有点小问题。嗯…还缺个小演员。”
  “你是想让甜甜去拍？”
  小姑娘立即接过话头，惊喜地问道：“狄叔叔。你想让我拍电影？”
  狄云替她擦了擦嘴上的奶油道：“是的，少个小演员，我觉得小田甜正合适，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是和狄叔叔你一起拍电影么？”
  狄云笑着点头。
  “那我愿意！”小姑娘回答得斩钉截铁。
  夏美玲不会像孩子那般不作任何考虑，问道：“演的话，甜甜在里面演什么？”
  狄云说道：“我在里面演的是个已婚的作家，甜甜演的话就是我的女儿。”
  “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爸爸？”小姑娘又插了一句。
  “呃……”狄云看了看夏美玲，顿了顿对着小姑娘说道“在电影中是这么叫的。”
  “那我一定要演了。”说完后看向妈妈，假如狄云没看错的话，那眼神是带着些挑衅的。
  是挑衅吧？狄云不太确定。没说话，等着夏美玲的决定。
  之所以小姑娘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妈妈，这其中还有小故事。
  关于对狄云称呼的问题，母女俩人是有过一番争执的。有一段时间小姑娘不满足于叔叔这个称呼，曾向夏美玲提出过叫狄云干爹来着，先不论她的这种想法是从哪里学来的，总之被夏美玲坚决否决了，并且还威胁了一番才打消了小姑娘的这种想法。
  小姑娘之后虽没再提过这个想法，但却一直耿耿于怀。这会儿便露出了这种表情。
  “你答不答应？”小姑娘追问了一句“你不答应，我就……”
  “嗯哼！”夏美玲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啥来，小嘴噘了起来，闷闷不乐地将没吃完的一小块冰淇淋扔给等候多时的一点。
  狄云不明白母女俩在做什么法，见夏美玲还在犹豫，便道：“不会耽搁甜甜的学习，只是在周六和周天的时候拍一拍，就当是周末玩一玩了。”
  “对呀，周末老待在这里多无聊啊，你也不陪我去游乐园玩，我一个人只能和一点玩耍，可是一点只是一条狗，很没趣的。”小姑娘可怜巴巴地说道。
  以夏美玲对于自己这个女儿的了解，虽然知道她现在可怜巴巴的表情多是装出来的，但每逢周末一直将她圈在这里确实有点不忍心。
  但是女儿对于狄云的那种感情，让她心里微微有些烦躁，如同这六月的天气一样，莫名其妙，既想满足她的愿望让她和狄云多相处，但理智上又不愿意她和狄云多相处。就跟不愿意小姑娘认狄云作干爹是一个道理，因为这不仅仅是小姑娘和狄云之间的事情，还牵扯到她，甚至牵扯到另一个女人的事情，让她自己没法处。
  假如没有另一个女人，这大概都不是问题了……
  咳咳…想多了！夏美玲赶紧甩了甩脑子，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甩出脑外。
  她的这个动作在小姑娘看来就是不同意了，哇地一声趴在椅子上就哭了出来。
  夏美玲没好气说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了，干嚎什么？”
  “真的？”小姑娘惊喜地抬起头来，果然，没有一滴眼泪。
  “不过你一定要听你狄叔叔的话，不能乱跑，不能耍小性子！”
  “嗯，嗯。”小姑娘点头如小鸡啄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