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第三十三章
是夜,萨法特城外的空地上,十字军的旗帜飘舞在公国大军的阵中,早已经等待多日的士兵早就忍不住想要上前厮杀一番了。
围攻萨法特多日的公国两万人的军队终于要开始进行攻城战了,一场鲜血与碎肉的场景即将在这个世间展开。各种各样的器具从围攻的第一天就开始建造,到了今日,这些器械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攻城塔,云梯,攻城秤车(投石机)这三样攻城战中的利器不断地被从军阵中推了出来,这些攻城器械都是公国内的一百多名能工巧匠这几日来的心血。随军前行的工匠们,唯一的用途就是在攻城战的时候,尽可能的利用自己的学识和技能来用敌人的鲜血为自己的领主征战,获得表彰。
一根巨大的杠杆,杠杆长端是用皮套装载的石块,几十个士兵围在攻城秤车的前段,双手紧握着一条缠在秤车杠杆前端的粗壮绳子。他们这些人在杠杆这一段起到了一个力的作用。
巨大的木质支架,让这些攻城秤车有着稳定的基层结构,不至于被自身发射时的力量所震散。
清一色五十多台巨大的攻城秤车横列在大军的军阵前,垒在秤车周围的巨型石头犹如一座小小的山丘,同时在秤车旁,还有一个巨大的圆盆,里面倒满了动物的油脂,一个持着火把的士兵便伫立在这圆盆旁边。另外的几十名用来操作攻城秤车的士兵。严阵以待军中号令的响起。
战场的另一边,一群群士兵正在缓缓的推动着攻城塔的前进。攻城塔就是一个有着四个木制车轮的六米高的庞然大物,攻城塔就像是一个上窄下宽的四方体木制箱子。但是攻城塔的后部却是完全中空的,仅仅有两层木制的楼层和向上爬去的梯子,以及一个半遮蔽着的木门,木门在不用的时候是半遮蔽的,当使用的时候就会放倒下,与城墙对接。这些木门大都在攻城塔的上部,长约两米半。高度则与敌方城墙的高度相同,这样的话可以方便的有助于己方士兵通过倒下去的木门登陆城墙。
攻城塔周围的步兵们随时准备在阵中弓箭手的掩护下将攻城塔对接上城墙。如果对接上的话,己方的步兵就可以顺着攻城塔内部的楼梯杀上萨法特的城墙上。最终将十字军的旗帜插上萨法特的城墙,挥洒主的荣光。
云梯相较于攻城塔或者攻城秤车的话就相对的简陋了许多,仅仅是一个比一般梯子坚固并且长上一点的木制梯子罢了。对于士兵生命安全的可靠性完全比不上防御坚固的攻城塔。但是这些云梯胜在轻便快捷,制造简单,最少两个人就可以背着云梯靠近城墙,接着一个人稳定云梯下部,另一个顺着云梯爬上城墙杀敌,当然,这些云梯可不仅仅只能够承担两个人。
这三样利器可以说是这个时代进行攻城战的主角,先利用攻城秤车投掷飞石,轰击敌人的建筑物和敌方步兵。来达到降低敌人士气的目的,让敌人的抵抗力量减弱。然后再将攻城塔和云梯推上去,让己方步兵与敌方进行肉搏战。达到占领城墙的目的,接着在继续派出士兵歼灭城内一切反抗的武装力量。
只不过,听说在科隆山地的矮人族似乎研发出了一种具有爆炸性质的粉末,这些粉末的数量巨大到一定程度,可以一举击毁敌人的城墙,从而可以达到迅速攻城的目的。但是也不知是真是假。倘若真的话,说不定能够改变这个时代战争的方式。
城墙上的沙漠人有些心惊肉跳的看着远处的敌军阵地。成千上万的火把照亮了整个黑夜,同时,也照亮了一个又一个入侵者的样貌,他们的武器、甲胄、脸庞,无穷无尽的来自圣宗教会的异教徒正在侵占着他们真主的土地。飘扬的十字军旗就像是最最致命的标识,让这些真主的子民生出了一种绝望的情感。
即使沙漠中的夜晚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但是也没有一个守在萨法特城墙上的士兵感觉到一丝冰冷的气息,不仅仅是因为周围的战友摩肩接踵时身上所传来的的热量,更是因为敌军即将进攻的信号。
“放!”
“放!”
“放!”
一声接着一声大喝“放”的声音,在攻城秤车的战线上响了起来,所有的攻城士兵们的神经猛地紧绷,竭尽全力的将自己负责的巨石发射了出去,呼啸飞出的巨石摩擦着这些士兵的耳膜。
圆盆中的油脂此时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自油脂的作用下,飞出去的巨石变成了熊熊燃烧着的火球,飞向了萨法特城。
五十多个星火点点从阵中飞起,划破了夜空的黑暗,向着慌乱中的城池伸出了自己代表死亡的燃烧气焰。
“陛下,进攻开始了。”塞巴斯看着快速划过天际的火球,别过头去,对阿尔方斯说道。
“嗯,我已经看到了。”阿尔方斯的眼瞳也被这明亮的夜空所映照成火焰的红色。
“什么时候能够攻占下来?”
“最迟凌晨这座城市就属于您,陛下。”塞巴斯淡淡的说道。
“你的信心倒是非常的十足啊。”阿尔方斯继续看着不断因为被火球撞击所溅起石块的城墙,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城墙上的敌军全身烧灼,痛不欲生,有的人甚至忍不住从城墙上打滚,最后滚落城墙,掉下来成为被火焰包围的尸体。
“不,我只是一个执事,并不因为自己而信心十足,而是因为,我对您的信心十足呀,我的陛下,圣克勒斯芒大公,至高的王者。”塞巴斯慢慢躬下了身子。用着一种令人难以琢磨其中意味的眼神盯着阿尔方斯的脸庞。
“…………”阿尔方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别过头去,继续观赏着攻城的妙境。
“嘎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了几声由远及近的乌鸦的怪叫。回荡在军队的上空。
“陛下,我应该行动了。”塞巴斯喃喃道。
“去吧,我交由你的骑士,一定要完整的回来。”阿尔方斯没有回头看着塞巴斯。
“是的,我的陛下。”“咚!”一颗巨大的摇曳着火焰的石球轰击在了城垛上,一个躲闪不及的驻守弓箭手瞬间被这颗火球夺取了生命,手中紧握着的弓箭此刻变成了被碾碎的木条。
但是这一切还没有完结。石球的威力固然巨大,但是那燃烧动物脂肪所附带的有着灼热高温的火焰显然更加的致命。
那名被砸死的弓箭手的尸体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顺着弓箭手身上的衣服不断的升腾,一层层烤焦的肉慢慢的翻滚出来。
最终这名倒霉的弓箭手在石球的重压和灼烧下,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焦炭。身上沙漠人特有的麦色皮肤如今已经粘连在了一起。全身上下被火焰所烧灼的地方,没有一处有着完整的皮肤,肌肉筋骨裸露在空气中,散发着一种烤肉所特有的香味,倘若加上名贵的香料,还真是一道不错的烧烤美食。当然,没有人会想到吃这种东西。
相较于这样被石球瞬间夺去生命来说,那些没有被石球碰到,却粘上火焰的人。显得更加的不幸。
炽热的燃烧油脂所带来的火焰没有在一瞬间之内将它们的生命抹杀,但是却在不断地侵蚀着他们的身体,咬烂他们的肌肤。让他们发出痛苦的惨叫,没有力气拿起武器和盾牌来战斗。
这些身上到处被火焰充满的人,因为巨大的痛疼,全身止不住的肌肉抽搐了起来,面庞也变得狰狞。一个个狂魔乱舞状的想要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有的将自己猛的摔在地上,到处打滚。让火焰和地面来上一个亲密接触,借此来浇灭这些火焰。有的人则实在是忍不住痛哭起来。翻身倒下城墙,直扑上地面,最后吧唧一声变成了一滩火烧肉泥。
种种非人的惨叫从城墙上传了出来,这些有些刺耳的惨叫传入萨法特城的士兵脑中,就好似最令人心惊肉跳的死亡的尖叫,不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但是当公国的将士们听到这些声音时,全身就好像被加了祝福魔法一样,爆发出巨大的力量,鲜血的流速也不禁加快了起来。
“一二!推!一二!推!”一个骑士手持着盾牌,斜举在自己的上方,抵御着从上而下飞来的箭矢,虽然说在战场上被箭矢集中的几率非常的小,不过这种严防被击中的谨慎还是要得的。这名骑士每举着盾牌前进一步便回头大喝一声,这一声声的大喝不仅仅是给自己,也是对自己所指挥的攻城士兵所鼓气的。
“一二!推!”这群士兵们也都涨红了脸,用自己的身体奋力的推动着巨大的攻城塔前进,“吱呀!”每前进一步,他们的脚步都得深深的嵌入沙漠中柔软的沙子里,而攻城塔距离城墙的距离也更近了一步。
他们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将这个巨兽攻城塔推到城墙上,用上面的钩子狠狠的勾住城垛,然后让自己的战友和自己一同踏上城墙,砍下敌人的头颅,占领城墙,让十字军的旗帜飘扬在这座沙漠中的城市上空,让那光辉照遍黑暗的大地。
“咚!”“咚!”…………漫天飞舞的火球不断的轰击在萨法特城的上空,有的击中了城墙,将石块狠狠的溅起,有的则滚落在城墙上的过道中,碾碎了士兵的尸身,点燃了城墙上的易燃物,照亮了城墙的黑夜,明亮的红色映红了夜幕。
有的则飞过了城墙,直接落在了萨法特的城中,数不尽的民居被飞来的巨石砸中,土坯筑城的房屋自然随着轰然倒地,将其中的居民不幸的埋葬。随之而来的石球上的大火则吞噬了这群在战争面前没有反抗力量的平民的家。
妇女的吊着嗓子尖锐的惨叫。儿童因为火焰而恐惧发出的凄厉哭声,男人愤怒而又无奈的咆哮……
绝望的世间百态充斥了萨法特的街道中。
拿起被褥扑火的场景,瘫在被烈火烧尽的废墟面前绝望的神情。看着亲人活活被烧死的撕心裂肺,听着自己的妻子儿女就在火焰中自己却没有办法救助的心如刀割………………
没有人能够形容眼前这种情景,哪怕让世间最伟大的艺术家前来,也没有办法将绝望的萨法特城描绘出来,再丰富的色彩也没有办法将这些人的神情勾勒。
街道上人来人往,扑火的,救人的。叫醒还在熟睡中人的。
“咚!”一颗呼啸而来的石球,重重的打在了街道上密集的人群。。仅仅是一刹那,便有六个人被黏在石球下,接着,石球继续的滚动。无数的人被卷入了这个火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爸……爸!”一个在烈火中没有办法脱身的女儿正在眼涵泪水的望着屋外的父亲。
“不,不要拦着我!!”这名依克扎尔壮汉此刻正在被几个人摁在地上,没有办法站起,只能够不屈的抬起头,绝望的看着正在惨叫的女儿。他也清楚,哪怕此刻这些往日的邻居将他松开,让他前去拯救自己的女儿,自己也不可能将她救出。但是,女儿凄厉的惨叫声让他不忍听见,心如万千刀割。
“你疯了!你怎么救她?冲进去吗?”邻居好心的劝解道。虽然他也没有办法狠下心去无视这场人间惨剧的发生,可是他却必须尽到一个正常的、有良知的人类应有的责任,不论他是一个圣宗教会教徒,亦或是新月教异教徒。
在人心的面前,一切的宗教信仰都是渺小的。
“呜呜…………”这名坚韧的、壮硕的沙漠汉子,此刻竟忍不住高声的嚎哭了起来。这哭声是那么的凄厉,那么的绝望。正如同这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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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数声号角声响起了。在那攻城塔蹬上城墙的一刻。
“杀!”一个骑士踏过攻城塔架起的木板,拔出长剑,一往无前的向着敌方的城墙前进。在攻城战中,什么最令人头疼呢?
对于守城方来说,最头疼的是进攻方无穷无尽的人海和不让人休息的持续性攻击。这样,往往能够使人数处在劣势的守城方精神疲惫,体力下降,然后导致战力低下,最终城池沦陷。
而对于攻城方呢?答案就更多了,比如守城方的城墙高大,让他们不得不打造威力更加巨大的攻城器械,倘若有护城河,就更令这群攻城的人头疼了,所幸的是,这里是沙漠,就算是萨法特所在的地方是沙漠中少有的冲积平原,也没有办法如此阔气的滥用珍贵的水源的。
对于一个普通的攻城士兵的话,最令他们难受的莫过于来自城墙上飞出的箭矢,这些箭矢因为有着自上而下带来的重力势能也同时具有惯性,哪怕你浑身披带锁子甲,说不定也会被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箭矢夺去生命。
因此,早在很久以前,善于攻城战的将领命令手下的能工巧匠,聪明的造出了一种针对箭矢的器械——木幔车。
木幔车是一种有着四个轮子,方形地盘的简易推动的器械,但是在木幔车的前段有一个长约三四米的木棍,上面有的时候挂着质地坚硬的牛皮,有的则是干脆的挂着一张巨大的木板。
弓箭手们就躲在木幔车的后面,一边躲避着天空上的箭矢,一边推动着木幔车前进。
在一个木幔车的后面,几十个个弓箭手正在推着木幔车后面的扶手前进,虽然在路上有时会碰见几个挡路的石子,但是却很快的被不怕死的弓箭手搬走了,况且,在这次的十字战争中,又有几个人是贪生怕死之辈呢?真正的勇士和真正的勋章都是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
“嗖!”列支登躲在木幔车的后面,探出头去顺着点空隙,望了望城墙上的景象,接着他猛然反身出去,向城墙上击出了一发强弓。然后列支登一弯腰。又的翻身进入木幔车的后面,闪躲着城墙上向这里射出的流矢。呃,当然。列支登有些谨慎的过火了,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像列支登那样,能够在400米外,就能够抬弓射箭并且命中红心。
一个普通的弓箭手,仅仅能够将弓矢射出150米,即使配上好的强弓也仅仅可以射到200到250米。人类中最出色的弓箭手部队(紫衫长弓手弓箭团)中的军士也不过能够将箭矢射到330米,但是250米才是紫衫长弓手的有效射程。也就是能够造成足够的杀伤力的射程,超过了这个距离。哪怕有人不幸被弓箭命中,只要不是要害部位,就没有关系。
而列支登,隔着遥遥的400米就敢开弓射箭。这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不论是对于这名后生的勇气还是耻笑。至少,他身边的弓箭手同伴就用着一种嘲笑的眼神看着他。莫非,这个小小的来自乡下的弓箭手,真的以为自己是天生射箭大师的精灵族?精灵族,一个居住在西大陆最西端狄德亮森林的神秘种族,与其说是神秘,倒不如说是人类对于他们的了解过于稀少。毕竟,很少有人能够穿过地势险恶的科隆山地和诡异的布列塔尼亚大平原。
没有管他人的嘲笑的眼神。列支登在射出后,弯腰躲在木幔车的木板后,又从背后的箭囊处掏出了一支箭矢。搭在了弓弦上。看样子,是要在准备射出一发。
虽然在列支登自己眼中,四百米射中别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是在别人看来,就不是这样了。
“小子,你这样是在做无用功的。四百米的距离,你是不可能射到的。快来跟我们一样推着木幔车到城墙前。然后在射击,这样的话成功的几率会上升更多的。”一个在一旁推着木幔车前进的中年弓箭手模样的士兵,实在看不下去列支登这样浪费箭矢的行为,好言相劝到。
“嗯……”虽然知道这是一句好意的提醒,但是列支登的性格就是像以前那样冷淡的有些恶劣,只是微微的轻答了一声。
“嗖!”然后他又翻身向外射了一箭。
破空而去的箭矢很明显深深的打了之前好言相劝那人的耳光,让他自感脸上面子挂不住。自己好言相劝,竟然没有让这个后生有丝毫的改变。
“你…”中年弓箭手刚要为列支登这样驳他面子的事儿大动肝火,就听到周围人的嘶嘶抽冷气的声音。
“天哪,真的中了。”一个人惊呼的声音传到了中年弓箭手的耳中。
他心感疑惑,将头探出木幔车望去,正好看到了一个手持弓箭站在萨法特城墙上的的士兵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咕咕的、红色的看不真切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间流出,然后这个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一头的栽下了城墙,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
“………………”
这一下子,同一个木幔车后的弓箭手们,都用着一种奇异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正在准备再射一发的列支登。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列支登有些不解的挑了挑眼皮,接着继续的沉默不语。
“这个小子……”中年弓箭手没有再说什么了,或者说,他已经无话可说了。眼前的这个尸体的物证已经足以证明这个来自乡下的弓箭手的技能,是有多么的惊人。
两发弓箭,隔着400米,杀死了一个站在城墙上,用墙垛做掩体的士兵,从各种意义上说,列支登足以获得神箭手的这一个称号。
实际上,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列支登的第一发弓箭已经成功的杀死了一名士兵,但是两发杀死一个的功绩完全可以让这群浸淫箭术数十年的弓箭手无地自容了。他们的射击准度也仅仅能够保证在七八十米内保证这样的精度罢了。
列支登没有在乎周围人的惊艳,只是默默地再次把一支箭矢放在了弓身上,用两根手指狠狠的捏住箭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