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新年

  连御风此言一出,有牵涉的官员顿时松了一口气,有那么一两个有牵涉的看着有人已经当了出头鸟,咬咬牙,也上前一步附和:“定王所言极是,这快要过年了,此时还是容后再议再查。”
  李正道目光狠狠的瞪着连御风,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若是开春之后,冰雪融化,造成河堤崩塌又该如何?到时候谁能负责?要知道现在有些河堤的裂缝可以容小孩抓迷藏了。”
  容小孩抓迷藏,众大臣又开始面面相觑,这也太危言耸听了,哪怕有一掌厚的裂缝,都已经是很严重的事了,容小孩藏身见状让人无法想象。
  连御风沉声道:“所以,臣弟建议,命人快马加鞭前去查探实情,只要查探李御史所说的险要河段是否真有险情就可证明真假。”
  几句话让几个年迈些的大臣心情大起大落,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倒。
  这次连御风的话无人能反驳,若是连派人查看都不行,不更证明了有问题?
  兹事体大,皇帝亲自下令自己的最信任的卫队前去查探,为了让李正道等弹劾之人信服,拍的是好几批人,这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若说这几批人同时说谎,那是不可能的。
  陇县离燕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三日后就可以来回。
  在这三日内,燕城已经乱成了一团,不少人见势不妙携家带眷的想要离开燕城,也有大包小包一箱一箱转移家财的。
  只是时间终究紧迫,许多人都来不及反应。
  尤其两日后,皇帝就接到亲卫队飞鸽传来的消息,证明李御史所弹劾的基本属实。雷霆大怒之下,当即下了圣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一个就将前钦差段子郎下了大狱并且抄家,跟着段子郎来往密切的几户人家也受到了同等待遇,另外还有李政道弹劾名单上的人,不管是不是真有牵涉,先抓起来再说。
  这其中就有文郡王府的文郡王父子。
  因着两家是姻亲。上次段子郎的小舅子被人参奏说是跟此事有牵涉的时候。文郡王府的人也出了不少力,说段子郎大义灭亲,如何如何的忠义。这才让皇帝亲口封了段子郎为钦差,可如今看来,竟是个天大笑话,别说是文郡王府。当初提议附和的人皆被当成同党,关押起来。
  皇帝震怒。只觉得被蒙骗了,也不管文郡王府跟此事有何关联牵涉大小了,横竖这燕城里有爵位的人家实在太多,少一个还朝堂还少养一帮人。一道圣旨,夺了文郡王的王位,只念在文郡王以往的功勋份上。就暂且不宜拘押,只软禁在自家府邸内不得外出。据说圣旨下到文郡王府的时候,文郡王妃和世子妃段氏当场就晕倒了。
  不少首恶自知此时逃不过,为了不连累嫁人,也为了避免受辱,又或者被人逼迫,总之先一步自尽了,皇帝圣旨只在抓人,并未杀头,但是血腥味已经蔓延整个燕城。
  在一片悲泣声中,新年到了,虽说贪墨案导致学多官员被抄家灭门,但相对于整个燕城百姓来说,这些人家只是一小部分,与他们无关,倒是由于一个个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官员和他们的家人奴才向猪狗一样被拖出来,不少人都觉得兴奋,像是在看大戏,偶有囚车经过大街,百姓冒雪出来看热闹,扔烂白菜臭鸡蛋,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而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们则安静许多,有牵涉但是没有被清算的固然是胆战心惊,没有牵涉的看着那么多人被没能过初一,不免心有戚戚,此时也不宜大肆庆祝,所以今年的过年净比平日冷清多了。
  定王府中,苏宜晴是第一次在大周过年,也是第一次跟连御风一起过年。
  贪墨案的结果太过血腥,连御风并没有告诉她,并且让府内的丫鬟婆子也禁止谈论这些事,免得王妃受到惊吓影响肚子里的胎儿。
  大年夜,定王府就两个主子,但是连御风还是将这个王府布置的喜气洋洋的,点了许多红灯笼,照出一片和乐的气氛,并且给府内上至丫鬟婆子,下至小厮杂役,人人都发了比往年多两倍的赏银,故而人人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
  大年夜的饭也做得很丰盛,几乎是包含了大周各种传统小吃,还有一些有名的地方小吃,最主要的说还有大荆的一些特色食物,比如灌汤包子,水晶虾饺,五色年糕等等,当然少不了苏宜晴喜欢的甜点。
  定王府今年的年夜饭并没有如往年一般,弄那些什么华而不实珍稀菜肴,而是普普通通的家常特色,就是多了一些地方小吃,但食材却是那种最普通的,没有孕妇禁食的东西。
  对于连御风的用心,苏宜晴表现的最直接的感动就是敞开肚皮大吃,只是那么多食物哪怕是每样尝一点,她的肚子都装不下那么多。
  实在吃不下的时候,她才放下筷子,捧着肚子,心满意足道:“好久没有吃得这样开心了。”
  连御风俊美的脸色带着天下任何女子都无法抗拒的笑容,用溺宠的声音道:“吃得高兴吧?这菜单是为夫亲自设计的,菜色都是精心挑选过,研究了好几日的。”
  苏宜晴露齿一笑,想要学着戏里的美娇娘们行个礼,却发现弯腰不太方便,只能作罢,甜甜道,“那谢谢相公。”
  一声相公又让连御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倒是学着戏里的小生一鞠手,“娘子不必多礼。”
  只可惜两个人的年夜饭,再怎么样还是有些冷清的。
  苏宜晴又不想要像前世看到的某些电视剧一样,嫌弃不够热闹,连丫鬟婆子也拉来凑数。
  大周习俗,大年夜要守岁,不能睡觉。
  苏宜晴跟连御风两人闲着无事。便摆弄起琴棋书画来。
  先是连御风挥毫泼墨,画了一幅富贵迎春图,作为皇亲国戚,连御风也是从小就学这些的,从的虽不是什么名师却也不是滥竽充数之辈,认真做起画来也似模似样的。
  并且认真作画的他显得比平日更加俊雅不凡,风姿更加醉人
  苏宜晴想了想。便命丫鬟找来一把古琴。
  随便拨弄了几下。渐渐的一首曲子流畅的曲子就形成了。
  苏宜晴弹琴的技艺还是当年在远平伯府闺学中学的,虽说不是很喜欢,可毕竟被先生逼着下了苦功夫。多年未弹,可此时有感而发,将心情倾注在琴声里,倒也似模似样的。
  连御风画着画。她谈着琴,不时间抬头。相互的目光交融在一起,会心一笑,竟有说不出的和谐。
  连御风昨晚画,已经是二更十分。苏宜晴强打精神,可终究是怀有身子,比较累。连御风劝说她上床休息一会。
  可苏宜晴觉得守岁的时候去睡,来年运气就会差。坚持不上床,只是围着炉子,靠在连御风身上闭目养神。
  这样温馨甜蜜的日子睡着也是很可惜的,这一夜就在甜蜜的气氛中过去,天色微明,苏宜晴才上床休息。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年初一的下午。
  大年初一,依照大周的习俗是要吃饺子的。
  苏宜晴来了兴致,便让连御风揉面,她擀面皮,连御风剁馅,她包饺子。
  连御风以前没有下过厨房,不过揉面,剁馅这种活很容易上手,而苏宜晴当初在云州的时候跟着小庆母子开过包子店,小庆娘除了做包子,饺子也很会做,光是饺子的包法就有许多种,苏宜晴跟着也学会了不少饺子的花样。
  一样捏几个,很是精致,倒也不比府里的厨娘做得差。
  之后饺子下锅,她还偷偷将包了铜钱的那个做了记号。
  待将饺子夹给连御风,连御风咬出铜钱之后。
  苏宜晴就装出欣喜的样子道:“恭喜相公,来年一定吉祥如意。”
  连御风笑眯眯道:“承娘子吉言,你也吃一个。”
  说则连御风就夹了一个扁扁的饺子放到苏宜晴碗里。
  苏宜晴一咬,硬硬的,吐出来一看,原来连御风也藏了一个铜钱进饺子里,让她吃了高兴。
  真好,苏宜晴只觉得这几日就是她这辈子过得最甜蜜的日子,真希望能一直这样过下去。
  就在定王府弥漫着温馨的时候。
  蒙府却乌云罩顶。
  大年初一,一家人团聚之日,蒙也瞪着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萎靡不堪的一群人。
  是他的大儿子蒙申以及家眷,蒙申带着儿子媳妇拖儿带女的进来找他,大年初一上门,叫花子一样的一群人,让他真觉得难堪。
  蒙夫人不想要再替蒙也处理这些事,便吩咐下人将老爷找来,自个就跟自己的儿子女儿团聚去了。
  蒙申站在小花厅里,看着富丽堂皇的小花厅,目光有些怨毒。
  他是蒙也得嫡长子,本该是这座宅邸的继承人,结果却在新婚不久就被扫地出门了,快二十年没有再踏入这座宅邸了。
  这次回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他百感交集。
  蒙也先是打量了儿子,看着当年还算是俊朗的儿子如今才三十多岁苍老得像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又黑又瘦,简直比他还要老,便一脸的厌弃。
  再看看旁边的大孙子,十*岁的小伙子,目光呆滞,正长大嘴巴看着周围的一切。
  另外还有一溜烟的十来个小孩,从两三岁到十一二岁都有,全都面黄肌瘦满身污垢的,有几个还拖着鼻涕,留着口水盯着花厅里摆放的水果点心,那用力吸鼻涕的声音真让人受不了。
  除了孩子,就两个妇人,一个年轻些,大概也是十七八岁,很是腼腆,怀里抱着一个最小的那个孩子,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另一个说是妇人,不如说是婆子,比他们府里最下等的婆子看着还要粗糙,脸庞瘦削,两只眼睛倒是像刀子一般,贪婪的盯着花厅里的一切。这双眼睛让他想起了他那个狠毒的前妻,不用说,这就是当年前妻做主给儿子娶的娘家侄女米氏。
  一个跟前妻一样讨厌的女人,若不是因着这个米氏,他当年还下不了决心将大儿子一家全部给赶到乡下。
  就因着这米氏在娘家出事之后上串下跳,怂恿着儿子仗着肚子里怀了孩子,无人能奈何得了他。不断离间他们父子之情。那时候正是他在仕途上最艰难的时刻,哪里顾得了维系父子情?待到发觉儿子对他充满了怨恨之时,并且知道他有意要续娶之时。便想要串通下人在他饮食里下药,让他日后不能再有孩子。
  这还得了?他当机立断,将儿子一家逐出了燕城,赶到了乡下。只给他们几十亩田地,让他们不至于衣食无着。之后就不再管了,早些年大儿子还有些骨气,一直也没音信,后来大概是穷怕了。就写信回来,哭诉说孙子长大了,还不知道爷爷什么样。希望能来看看之类的。
  那时候他已经又有了两二一女,哪里还稀罕什么孙子?就交给蒙夫人处理。让她想给办法不要让他们回燕城,免得人多嘴杂,被有心人拿出来说,让他丢人现眼。
  不知道蒙夫人怎么做的,反正这许多年来,这大儿子从来就没有来过,他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儿子以及一群可能的孙子甚至曾孙子。
  怎么大年初一的,这儿子就找上门来了?
  蒙也正阴沉着脸打量这一群人。
  那个年轻妇人怀里的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指着桌上的糕点喊饿,哭闹着要吃。
  年轻妇人怎么都哄不住,蒙申大概觉得丢脸,大声呵斥了一句,那孩子反而哭得更响了,带累着其他几个大些的孩子也闹起来,顿时花厅里就闹哄哄的,
  蒙也头都大了。
  随口招来管家,将这群孩子带下去吃点东西,不管什么地方,只要不吵到他就行。
  那个年轻妇人就在米氏的示意下,带着一大群孩子跟着管家走了。
  米氏这才上来,恭恭敬敬的磕头道:“媳妇见过公公。”
  “行了,你也下去吧。”蒙也厌恶的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
  米氏有些不甘,却不敢闹腾,只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蒙申,之后才出去。
  总算是清净下来了,蒙也看到儿子苍老的样子,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叹了一口气道:“坐下说话吧。”
  “父亲在上,儿子不敢坐。”蒙申低着头说道,虽然外表已经像个老农,不过他当年毕竟也是富家公子,某些教养还是会的
  “让你坐你就坐,啰嗦什么?”蒙也有些不耐烦。
  “是。”蒙申这才坐下,只是屁股沾了一点椅子,没敢坐稳。
  蒙也不想要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好好过年,拖家带口的来燕城做什么?”
  蒙申低着头,看着身上这身陈旧的衣裳,讷讷道:“多年未给父亲请安,几个孩儿还没见过爷爷,尤其念祖,他是您的曾孙……儿子就想着父亲经常在外头打仗,若不是过年,怕事不容易遇上,就趁着过年来给父亲拜年了。”
  “你倒是有孝心。”蒙也讥讽,“这里没别人,就我们父子,违心的话就不用说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想提,只是你真觉得大过年的找来,我会高兴还是你的继母跟弟弟妹妹会高兴?”
  “父亲,儿子再有不是,孙子总是您的血脉,可怜这几个孩子因为家里穷,一直都读不起书也不能习武。”蒙申知道自己的父亲心硬如铁,普通的哀求是不管用的,只能提起儿子孙子。
  不提孙子还好,提起孙子,蒙也想到刚才那几个吸鼻涕吸得那么响亮的孩子,不禁又是一脸厌恶,真不想承认那几个孩子也是他的血脉,便厌烦的打断蒙申的话,“是不是想要银子,要多少,你说吧?”
  一句话又让蒙申感到了屈辱,抿紧嘴唇不说话了。
  蒙也冷笑:“怎么,不要钱?那更好,如今见也见过了,用过饭,你就带着孩子回家去吧,我命人给你们备车。”
  “父亲。”蒙申大喊。“您就真那么铁石心肠?”
  “我若真是铁石心肠,早就将你这个逆子给打死了。”蒙也提醒道,“想想你当年临出门的时候说过什么话?说是终有一日让我后悔,你会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结果呢?二十年过去了,你闯出什么来了?”
  蒙申说不出话来。
  蒙也又道:“不是我当年小瞧你,你这性子就不是做大事的。耳根子又软。连做个太平乡绅都做不了,为父像你当年出门的年纪,也是一个人一拳一脚闯出来的。你呢,文不成武不就的,能做什么了?”
  蒙申脸涨得通红,双拳紧握。
  蒙也叹了叹。“也罢,无仇不成父子。我只当你是来讨债的,多的没有,我再给你二百两银子,日后每月也再命人送你们二十两银子。你就安生在乡下过日子,不要再来燕城了。”
  二百两银子,当打发叫花子呢?蒙申看着这花厅里的字画摆件。随便那一样不值几百两银子,现在二百两银子就打发他了?若是当年的他。早就甩袖出去了,只可惜这十多年,他是让现实给打击了,不在那么硬气,也不说不要,只是求道:“父亲,这天寒地冻的,儿子倒是无妨,可几个孩子还小,这路上要是冻着了,可怎么是好?能否等过完年,天气暖和些再走,再说了,儿子还没见到几个弟弟妹妹呢?听说妹妹做了王妃,真是大喜了,妹妹出生的时候儿子已经在乡下,没见过妹妹的面,想来妹妹一定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你以为做王妃的是谁?”蒙也挑了挑眉。
  “自然是妹妹了。”蒙申这些年从蒙府打发去乡下送东西的下人嘴里打听到,这些年蒙也又添了两子一女,只不知道弟弟妹妹的闺名,只知道排行。
  这次之所以来,是米氏怂恿,说是他那两个弟弟按年龄推断,也快到了成亲的年纪,过两年一成亲,有了孩子,蒙家就更没有他们站的地方了,得趁着现在,将孩子带来,这蒙也心在硬,也不会不认孙子和曾孙。
  对此蒙申表示很怀疑,他有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曾孙都有了,也没见蒙家多问半句,想来蒙也就是个硬心肠的,但是怀疑归怀疑,他心底也抱了一丝的希望,毕竟这些年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他不甘心守着田地做小地主,米氏也一直在怂恿,便折腾着做生意,结果折腾来折腾去,这田地越折腾越少,幸亏还有蒙家隔几个月送一次钱物来,不然他一大家子老小早就上街要饭了,饶是如此,这日子也快过不下去了,所以才一咬牙来燕城。
  蒙也看都不看蒙申一眼,淡淡道:“嫁进定王府做王妃的不是你三妹妹。”
  “啊?”蒙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可是他明明听到街上的人就这样说的,还特意跟好几家茶楼的人打听的,难道还有假?可这也不对啊,蒙家除了自己的姐姐,就还有一个继母所出的妹妹,难道这些年蒙家又有了别的女儿。
  蒙也紧接着又道:“做王妃的是你二妹妹……说起来这个妹妹你是见过的……姨娘生的女儿,当年没少挨你母亲的打骂。”
  一时间蒙也竟然忘记小福的生母叫什么了,不过算了,这不重要含糊过去就成,反正那时候自己就两个小妾,生的女儿也就一个。
  这样一提,蒙申想起来了,似乎的确是有那么一个妹妹,不过存在感很弱,那么多年了,送东西的下人也没提到过这个妹妹,他几乎都忘记了。
  “哦,我想起来了……姨娘,很会吹笛子的姨娘。”蒙申喃喃,他也想不起来那个姨娘叫什么了,只依稀记得很喜欢吹笛子,笛声悠扬,只是母亲讨厌,每每训斥,在父亲不在的时候不许吹。
  蒙也道:“我也不瞒你,当初那姨娘的死是你母亲做的孽,现在姨娘的女儿做了王妃,有些事她应该还是记得的。”(未完待续)
  ps:肥章节,晚点可以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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