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谋局
薛老太妃一番疾声厉色,直把果郡王妃说得无地自容,羞愧而去。
训斥果郡王妃的时候,屋内平无丫鬟伺候,就辛妈妈和果郡王妃的两个贴身丫鬟守在外头。
薛老太妃激动之时,声音有些大,外头隐隐约约还是能听见的,再看果郡王妃出来的时候那般神色,虽不知道这婆媳两都说了些什么,但也能猜到一些大概。
辛妈妈进屋之后,看到薛老太妃脸上还有愠怒之色,便给薛老太妃倒了一杯安神茶,温声道:“老太妃,喝杯茶消消气,这郡王妃最近为着乐文小姐的事,是有些急躁了些,这母亲担心女儿,也是人之常情。”
!
薛老太妃端起茶盅,随即又放了下来,现在喝什么都没有味道了。
辛妈妈见状,不由得担心道:“老太妃为何如此烦忧?”
这府里出了乐文小姐的亲家最近频频闹出事儿来,也没见出什么大事,这乐文小姐跟薛老太妃也不是很亲近,不至于让薛老太妃如此挂心。
薛老太妃叹了一叹,道:“辛妈妈,这府里我也就能跟你说说话了,也不是为着果郡王妃的糊涂,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一桩桩一件件看着似乎是小事,但串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燕城里不都这样,权贵云集,此起彼落的,什么时候平静过?”辛妈妈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果郡王府来说。当初老郡王更是糊涂,闹得那般厉害,薛老太妃还不是冷静相对,也没失了分寸。
“也许吧。”薛老太妃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年轻那会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朝堂上风云诡辩,夺嫡最激烈的时候,燕城街道上的血都可以流成河了,她也没觉得有多可怕,可现在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是安静不下来。
大概是人老了。年轻的时候失去的东西太多,老了就想着这辈子实在太累,好容易熬到晚年,看着尘埃落定。她这一辈子可以得个善终。算是享一辈子富贵吧。
但如今的情况。让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这郡王府上次世子犯错,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凡事盛极必衰,相反的,若是先跌一跌,让人有了警觉之心,反而更能容易度过,不是亲骨肉也有不是亲骨肉的好处。
不用担心自己死后,他们会如何,哪怕是虚繁荣,只要能撑到她两腿一伸的那一刻就好,可眼下看来,这郡王府似乎又要站在风口浪尖上了。
果郡王不过是迎接一下大荆使团,居然能碰上如此凶险之事,实在是不正常。
她根本不相信果郡王妃所说的,果郡王是回来求援请大夫的,或许果郡王根本就没有告诉果郡王妃实话,当中定然另有内情。
只是求援并请大夫的话,可以派个护卫回来,果郡王身为迎接特使,在使节团危机的时候,他绝对不能擅离职守,否则在离开的这几日,出了什么事,他这个迎接的特使绝对脱不了干系。
现在他却回来了,表明有了不得不回来的理由,这个理由必定很严重,牵涉甚大。
而越是严重之事,危险性自然也增加,弄不好整个果郡王府都要受到牵连。
这个时候果郡王妃还如此糊涂,说什么担忧果郡王出事,让她想办法看看是不是能找人说情,免了果郡王的差事。
这差事现在能免么?真要免了,这果郡王府也到头了,说不定全家的性命都不保。
若是这使节团有了什么不能对外宣扬的事,须得果郡王亲自回来禀报,表示事情的严重性非同小可,而果郡王知道这个秘密,一个弄不好,就极有可能是被灭口的对象。
相比之下,蒙家儿子那点风流债,街头巷尾的空穴来风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烟花女子,就算真是果郡王妃杀的,也不见得是什么能捅破天的事儿。
但果郡王的这件事真真是非常要命了。
这些事也不能说出来,对辛妈妈这样的忠仆,她也就能稍微说一些担忧,至于具体担忧什么,事关重大是半个字都不能透露的,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知道一点点不妥,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她窥视到了什么内情,引来无妄之灾这才是倒霉呢。
偏偏果郡王妃又是个关键时刻令不清的人,一惊一乍的,女儿的亲生已经让她如此这般了慌张了,再知道果郡王府有什么大祸,她肯定更加沉不住气。
薛老太妃最后吩咐辛妈妈:“你让人盯紧了郡王妃那边,她最近有些慌张,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惹祸上身。”
大事自然要担忧,小事也不能不防,那个什么水中月的死,一看就不简单,说不定背后有什么人在幕后操纵。
我在明,敌在暗,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轻举妄动,得稳住心神,不让敌人有机可乘,以不变应万,只要她们不自己出错,任何阴谋诡计又能耐他们如何?
那个烟花女子的的确确不是果郡王妃派人所杀,果郡王妃不是能使出这种手段之人,一点流言,无需惊慌。
当然,薛老太妃也知道,如此想是架构在她对乐文感情不深的基础上的,关心则乱,若乐文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或者也做不到如此冷静。
以不变应万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但这个法子却有些牺牲了乐文的幸福,那个水中月的案子若是就此尘埃落定,成为定局,谜团永远是谜团,那么乐文勉强嫁过去,必定会被蒙家儿子仇视,如何还能有好日子过?
她果郡王府如今已经是势微,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实权。也就撑住风光,所以到边境迎接使团这样的苦差事才落到了果郡王的头上。
人家要算计的,定然不是果郡王府,只会是蒙家,既然不是果郡王府,就无需太过担忧。
但果郡王妃若是不分轻重,执意闹起来,误打误撞真折腾出什么内情,果郡王府就会深陷其中。
这又是果郡王妃的一个错误,或者说也是她的一个错误。当初就不该跟定王府走得太近。这定王府处在权力中心,暴风漩涡中心,一不小心就被卷进去。
她当时不过是按照以往处事风格,想要结个善缘。本来也没什么。偏偏果郡王妃犯了糊涂。居然想要算计人家,结果被人算计回去,让圣上赐了婚。跟定王府的娘家蒙家成了亲家,也成了被人算计的对象。
实在是失策,她无儿无女的,到了这把年纪,不过是一时松懈,就出了这样的事,眼看着局势越来越诡异,她如何还能沉住气呢?
只盼望这次也能安然度过,她已经常年吃斋了,这次若是能安然度过,一定更加的虔诚,早晚给菩萨上香,一应用度都尽量朴素,省下的钱物都用来做善事积德。
……
皇宫内,御书房里,皇帝震惊的听着果郡王的述说,简直不敢相信,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果郡王道:“这是大周使团的正使永乡侯说的,臣也不知道真假,他说事关重大,信件之类的信物也是没有的,只能口述。”
皇帝捏了捏眉心,一阵烦恼,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突然,也太过离奇,空口无凭,他实在是难以相信。
若是假的倒罢了,反正大周跟大荆势同水火,仗都已经打了多年,无所谓再添一桩新仇。
可若是真的,这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很大的机会,能一句打破如今僵持的局势。
只是事关重大,大周想要取得这样一个机会,也是要付出代价,冒风险的,该如何决断,皇帝一时也想不好了。
果郡王一路上早就想了很多,知道皇帝必然不好决断,他这个做臣子的更不能多言,这种事日后有功自然是皇帝决断英明,出了错,就是做臣子的在怂恿。
“你怎么看?”皇帝果然拿不定主意之后还是问了果郡王的意见。
果郡王小心翼翼道:“这个臣觉得空口无凭,难以置信,是否该再好好打探一番?”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皇帝有些烦躁,道:“但事情紧急,使节团在路上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万一错过了良机,就错失机会了。”
“圣上说得是,所以臣就快马加鞭赶回来禀报圣上。”果郡王低着头,又是一点自己的意见都没有。
真是没用的东西,皇帝看果郡王如此模样,更有些心烦。
此时若是定王在此,一定能有好的建议,不是像果郡王一般,懦弱又无能,什么主意都出不了。
停了一会,皇帝想了好一会,道:“如此,你先再多带些人手,快马加鞭赶回去,务必将人都平安带回燕城……别的人倒还罢了,赶回去之后,立即让那个永乡侯快马赶到燕城,朕要听听他如何说。”
“是!”果郡王恭敬的回答。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
果郡王刚要退下,皇帝急忙道:“回来。”
果郡王赶紧又转回来。
皇帝道:“这件事你没跟任何人说吧?”
“没有,事关重大,臣没有跟任何人提。”果郡王急忙回答。
皇帝打量了果郡王身上的朝服,没有言语。
果郡王暗道,糟了,他回来之时,先回了一趟自己家,换了身衣裳,因为皇帝素来不喜朝臣仪容不整,早先有一位大臣,因为上早朝的时候着急,鞋子上粘了一大块黄泥,踩在红毯上特别醒目。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就是训斥两句,碰上个大度的君主,也顶多就是笑话两句。可偏偏皇帝那天心情不佳。
这位仪容不整的大臣就被抓了个由头,连降三级留用,很多人奋斗一生,官职都难以再进一步,这位大人就踩了点黄泥,就被连降三级,实在冤枉。
从此大臣上朝都不敢再有疏漏,无论什么时候,仪容都要整齐,在家坚持好,临近宫门,相熟的大臣还要相互在看一眼确定不会有什么纰漏,这才进宫。
他一路风尘仆仆的,脚上身上何止一块黄泥,自然是要好好整理一下才进宫。
可现在,事关重大,这个谨慎却成了他的一个疏漏之处。
按理,这种紧急之事,他就该马不停蹄的进宫,一刻也不能耽搁的向圣上禀报,这真是说不清了,以皇帝多疑的性格,定然不会像是自己平日太过苛责大臣,让大臣异常谨慎,而是想着,自己回来之后,又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如此一想,果郡王背后冒出了一身被白毛汗,急忙解释:“臣一路赶回来,有些污浊,衣裳不整,只能先回府一趟,换上朝服才来面圣。”
“没事了,下去吧。”皇帝阴沉的盯了果郡王一眼,就淡淡说了一句。
果郡王无法不能再多做解释,免得越加解释不清,只能先退下了。
皇帝沉思了一会,吩咐太监,八百里加急,命定王速速进宫,有要事相商量,不过不要太过张扬,低调一些。
太监领命而去。
皇帝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在他心中,这个年轻他十来岁的定王一向是极有谋略的,当初自己能顺利登上皇位,定王出了很大功劳,从无论是计谋还是财力,全都是鼎力相助,夺嫡之路上几次凶险全靠定王在关键时刻出主意,这才让他反败为胜。
登上皇位之后,他是很感激这个堂弟的,也给了他无上荣耀,让他从一个只能做为质子送往敌国做人质的闲散王爷变成了手握重病的权臣,只是坐稳了皇位之后,他就觉得,这位堂弟有些功高震主。
定王手中的权利有些大了,再加上那计谋,那手段,不由得让他心生忌惮,只是定王并未犯错,他还需要定王帮忙,震慑一些不服他的兄弟叔伯。
另外也不好太过于过河拆桥让后世评论,更不能逼虎跳墙,让忠臣心寒,只能逐渐的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削弱定王的权势,最后在找个机会让他巡视边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