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李风云的决断

  历史上李子雄的结局很惨,夷灭全族。
  杨玄感发动兵变之前,圣主突然下旨缉捕李子雄,李子雄亡命而逃,接着杨玄感就急不可耐的发动了兵变,比最佳兵变时间提前了一个多月。那时远征军尚未渡过鸭绿水,水师也未渡海远征,结果水陆两路大军迅速杀向东都,而这正是杨玄感未能如愿攻陷东都的重要原因之一。
  杨玄感为何在六月初就仓促举兵?杨玄感仓促举兵,与圣主缉捕李子雄是不是有直接关系?圣主缉捕李子雄,是不是因为掌握了某些与兵变有关的确切证据?
  历史没有给出答案,真相已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但李风云依据自己的推演,认定杨玄感之所以在六月初仓促举兵,肯定与圣主缉捕李子雄有直接关系,而圣主之所以要缉捕李子雄,也肯定是掌握了某些与兵变有关的确切证据,而这些证据的提供者,十有八九来自东莱水师。
  李子雄自第一次东征大败“复出”后就直接去了东莱水师,且位高权重,在水师的权力应该仅次于来护儿和周法尚,要高于长史崔君肃,再加上李子雄是军政两界的元老级人物,无论是资历、功勋还是谋略,都足以与来护儿和周法尚一争长短,这就给了李子雄争夺水师控制权的实力和动力。可以预见,假如李子雄在水师渡海远征的关键时刻,突然发难,把来护儿、周法尚和崔君肃以及忠诚于他们的中高级军官一网打尽,则水师尽在李子雄的掌控之中。到那一刻,杨玄感在黎阳举兵,李子雄以水师响应,两路大军水陆俱进,直杀东都,则胜券在握。
  如果这一推演成立,那么告发李子雄居心叵测、阴谋不轨的必定是来护儿、周法尚和崔君肃三位水师统帅或者是他们中的一个,而李子雄的这一做法不但危及到了圣主对水师的控制,还危及到了第二次东征,圣主岂能容忍?当然要在第一时间下旨免去李子雄的职务,缉拿李子雄到行宫问罪,而李子雄是保守派元老,已经被圣主和改革派打倒两次了,但事不过三,李子雄一次次与圣主和改革派为敌,尤其二次东征的胜负更是关系到圣主和改革派的生死存亡,试想圣主岂能再一次饶恕李子雄?必定要借机砍下他的人头,以打击和报复保守势力。
  李子雄自知必死,当然中途逃亡了,但李子雄被圣主下旨缉捕的消息传到杨玄感的耳中,则反应大不一样,因为李子雄不但是杨玄感志同道合的政治盟友,更是以暴力手段推翻圣主这一惊天谋划的核心成员之一,他的被捕,是不是意味着这一惊天秘密泄露了?
  参加这一谋划的人不仅有杨玄感、李子雄、李密,还有几个重要人物,那便是主持兵部日常事务的兵部侍郎斛斯政,他现在就在圣主身边;司农卿、兼领左翊卫将军,负责行宫宿卫的赵元淑,他现在也在圣主身边;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则是西北军最高统帅,主掌陇右十三郡军政大权的弘化留守元弘嗣,他现在就在西北军统帅部弘化城,距离西京不足八百里。
  这些重量级人物的身边都有亲信心腹,也有被政敌买通或者暗中部署的奸细,所以稍有不慎都有泄密的可能。李子雄被抓,不论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源自于他人的泄密,都让杨玄感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选择,是按兵不动,冒着被圣主一一清洗的危险,被动应对,还是孤注一掷,毅然举兵,积极对抗?虽然后者同样有身死族灭的危险,但前者束手就缚,任由宰割,一旦出事,没有丝毫反抗机会,而选择后者,一旦成功了,那就是天地之悬殊,甚至可以篡国称帝。杨玄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然而,此刻的李风云却难以选择,他反复分析推演权衡后,发现齐王杨喃和韦福嗣为了把李子雄这个元老级人物拉进己方的阵营,竟利用自己这个“叛贼”来“绑架”他,结果“绑架”是成功了,但不是齐王“绑架”李子雄,而是李子雄“绑架”了齐王,一旦李子雄依照历史轨迹继续走下去,他将参加杨玄感的兵变,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兵变失败,李子雄固然要灭族,但齐王亦难逃于系,必定被政敌们穷追猛打,后果可想而知。
  是不是可以改变历史,坚决阻止李子雄参加杨玄感的兵变?李子雄没有参加兵变,是不是就能逃过身死族灭的劫难?只要李子雄逃过这场劫难,当然就不会连累到齐王杨喃。
  李风云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杨玄感兵变失败后,圣主和改革派就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向朝堂上的保守势力大开杀戒,展开了近乎疯狂的反扑,那时杀人已不需要理由,只要你是保守派,是圣主和改革派的政敌,且在杨玄感兵变的过程中持支持、中立、暧昧甚至虽然反对但并没有作出反对行为者,不论是不是属于杨玄感所在的政治集团,均为诛杀对象。李子雄恰恰是圣主和改革派势必要杀之而后快的对象,岂能逃过这场劫难?李子雄无法逃过这场劫难,偏偏齐王杨喃和韦福嗣现在又把他“绑架”到一起结成政治同盟,结果不言而喻,齐王和韦福嗣想不死都难啊。
  怎么办?李风云心念电闪间,做出了一个个选择,但都被否决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说服李子雄背叛他的政治盟友,背叛他的誓言,在杨玄感兵变之后,与韦福嗣一起辅佐齐王,攻打杨玄感,平定叛乱。
  虽然这同样有巨大风险,他的政治盟友愤怒之下,肯定反戈一击,置其于死地,但李子雄因为平叛有功,给自己赢得了绝地反击的机会,再加上他与齐王“捆绑”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打李子雄就是打齐王,而圣主和改革派考虑到政治风暴呼啸、国祚动荡、东都风雨飘零之际,再打开皇统之争这个“恶魔”,再开辟一个战场,再在贵族内部自相残杀血肉横飞之际增加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人伦悲剧,肯定会扩大这场风暴的危害性,一旦危害失控,则有国祚崩溃之危,所以可以肯定,圣主和改革派们为了把这场风暴的危害性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必然要暂时放过李子雄,于是兵变之后中土局势的发展,其大方向还在固有历史轨迹上前进,这样就不会影响到李风云的未来谋划。
  但是,说服李子雄背叛他的政治盟友和政治目标,难度太大了,李子雄是什么人?李风云又是什么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李风云沉思不语。李子雄也不催促,面色平静,目光淡然,只是他这种“平静”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耐人寻味之感。韦福嗣则很耐心,坐在一旁等待着,他知道李子雄的突然出现给了李风云很大冲击,李风云需要时间来分析判断和权衡利弊。
  李风云蓦然灵光一闪,既然我决心参加兵变,决心利用这场兵变来完成自己的北上计划,那为何不利用一下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场兵变的时间拖久了,陷入其中的政治势力太多了,对国祚的危害也就更大了,对圣主和改革派来说也就越来越不利,是一个非常惨烈的敌我双方都元气大伤的两败俱伤之局,元气大伤之后的改革派已经难以控制东都政局,最终圣主为确保自己的政治地位,必然向以韦氏为首的关陇本土贵族集团妥协,以拉一个保守势力,来打击以另一个保守势力,以摧毁以杨玄感为首的政治集团,并把其中政治利益让度一部分给关陇本土政治集团为条件,来换取关陇本土贵族的支持和这场兵变的胜利,以及继续维持改革派对朝政的相对控制。
  在这种不利局面下,圣主和改革派不但已经失去了向保守势力全面反扑的机会,相反还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最大程度的向各政治集团让度政治利益,其中就包括齐王杨喃,毕竟齐王杨喃的政治地位非常特殊,目前也仅仅是变相的政治放逐,并没有在律法上失去皇统第一继承人的资格,一旦保守势力联手,关陇人和河洛人齐心协力把齐王杨喃推上皇帝宝座,拉开内战的大幕,则权威已经降到最低点的圣主和改革派极有可能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
  所以李风云一开始就想错了,他桎梏在固有的历史轨迹上,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有实力改变某个历史细节了,一旦兵变延续的时间变长了,政治局势的发展方向不一样了,圣主和改革派即便明明知道齐王杨喃曾和李子雄有过深度接触,甚至有过短暂的政治结盟,也无法利用这一点打击齐王杨喃了。
  既然齐王杨喃“安然无恙”,那现在李风云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赢得李子雄这位军政元老的信任,然后加入到这场兵变中,而有了李子雄这个大靠山的庇护,李风云有信心在兵变中掌握部分主动权,并利用这部分主动权引导兵变向自己所需要的方向发展,否则仅仅做一个杨玄感的“棋子”,影响不到杨玄感的决策,则必然陷入被动,根本就改变不了这场兵变的过程。
  李风云做出了决断,冲着韦福嗣拱手一礼,“某能否与建昌公私下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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