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十、墨俣一夜城（6）
堺町的商人小西隆佐主要经营朝鲜的高丽参，生意做得并不大，永禄八年春，天上掉下一张馅饼砸到了他的头上，凭空得到了林掌柜的一间大药铺，一夜之间成了堺町数一数二的豪商巨贾。
之前，小西隆佐只是觉得尾张国的那只猴子，只能算是一个可交往的朋友，并没有把这个农民出身的足轻武士太当回事，没想到借给他几百两银子，却换回了一家大药铺，隆佐从林一官的手上接管了林家药铺之后，开始对秀吉刮目相看了。
隆佐对林家药铺经过一番精心的改造，又重新开了张，并亲自到朝鲜去了一趟，跑进深山老林，花了俩月的时间，采购了一大批上好的高丽参。
回到日本国的时候，就快到八月十五了，小西隆佐带着一份厚礼，专程来到尾张国清州城外猴子的家里，对秀吉表示千恩万谢，秀吉在家设宴招待了小西隆佐。
宴罢，秀吉把小西隆佐带进自己建造的草庵茶室，二人对坐，秀吉给隆佐抹茶，笑着问道：“弥九郎（小西行长）现在多高了？”
隆佐比划着答道：“弥九郎快有你这么高了，这小子是个神算子，算账比我都快，不过啊，他长大了一心想做武士，可不愿意跟着我劳碌奔波的经商啊，秀吉大人，以后你要对他多多提携。”
“哈哈、哈哈，”秀吉笑道：“我现在连官称还没有呢！”
“您是办大事之人，将来一定能得到织田老爷家的重用，如今将军义辉的弟弟觉庆院主义秋还俗，更名为足利义昭，其志不小，他目前虽然受到越前朝仓义景的庇护，但据说义昭对朝仓家迟迟不能征伐松永久秀很不满意，倘若织田上总介大人起兵，迎接足利义昭‘上洛’，必然得到‘天下’大名的拥护，织田老爷必将能得到正一品的官位，秀吉大人您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啊！”小西隆佐说道。
“隆佐先生作为商人，却是心系‘天下’，令人敬佩！如今的‘天下’好热闹啊！自松永久秀立了足利义荣为将军之后，三好三人众便和松永久秀貌合神离，三好三人众、三好义继和大和国的筒井顺庆等人集结起来，对松永久秀展开了游击战，企图逼迫松永久秀下野，好像没过太久，三好三人众和三好义继又起了纠纷，义继又和松永久秀走到了一起，你瞧，京畿有多热闹！让他们闹吧，织田上总介大人要做的是‘天下布武’，先取美浓，改井之口为‘岐阜’，效仿周立于岐山之后，打倒殷商，呵呵，上总介大人才是真正的天下人啊！”秀吉不无自豪地说道。
隆佐听到这些豪言壮语，似乎很兴奋，赶忙问道：“那我还能为大人您做些什么呢？”
“松永久秀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但他与你们堺町的‘会合众’（堺町的基督教徒及商人的自治组织）素来交情深厚，隆佐先生，您现在是堺町的巨贾豪商，也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今后在‘会合众’组织里您要多些话语权，消除三好氏家族及松永久秀在堺町的影响力，你们‘会合众’的商人们联合起来不与他们进行贸易，尤其不能给他们运送火枪！”秀吉说道。
“明白了！隆佐看到了一轮初升起的太阳，今后，唯您的马首是瞻。”小西隆佐奉承道。
秀吉笑容可掬，像拉家常似的说道：“呵呵，隆佐先生过奖了，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下次再来的话，一定把弥九郎带来，我虽然还没有孩子，但宁宁从娘家带来了一群孩子，有的是孤儿，有的是自家的亲戚，这些孩子们自小就跟着我们，我每天去上总介大人家里当差，这些孩子们就跟着宁宁耕地练武，弥九郎来的话，可以多住些日，让这些孩子们熟悉起来，让弥九郎给他们些见识，呵呵。”
在小西隆佐听起来，却是十分亲切，尽管是堺町的富商，将来想让弥九郎成为武士，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制度下，却没有那么简单，现在，小西隆佐从秀吉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弥九郎这孩子不但聪明颖慧，还力气过人，没事的时候，就研读兵法，将来一定能成您的得力助手，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一定把他带过来，请大人好好调教。”
“嗯，隆佐，我拿你不当外人，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信心十足吗？”秀吉问道。
小西隆佐点点头，郑重地答道：“吉人自有天相！”
秀吉忽然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哈哈、哈哈，借你的吉言，呵呵，但目前天机还不可泄露，人们常说下棋的人看透三步棋便是高手，不瞒你说，我已经看透了四步棋，甚至五步棋，你回堺町之后，也许不用太久，你的贵人就该来找你了，今后，你不仅有高丽参生意，又会多了一项一本万利的买卖，哈哈、哈哈……”
隆佐看秀吉像疯了一样的傻笑，便莫名其妙地问道：“我的贵人来找我？”
“嗯，就是那位送了你一间大药铺的林一官，我猜用不了太久，他便会到堺町找你，你们联起手来，给我多运送一些佛郎机的火枪过来。”
正在二人聊得热火朝天之际，忽听秀吉的居室内传出宁宁的尖叫声：“快来人啊，有贼！”
秀吉脸色突变，拉开草庵茶室的门，像只猫一样，趴着窜了出来，住在外面的童子军们也个个手持兵器跑进了院子，小佳吉的眼睛很尖，叫道：“快看，在房顶上。”
众人借着明朗的月光朝房顶望去，一个黑影翻过了秀吉家的房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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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衣打扮的飘风法师出了秀吉家的院墙，一溜烟似的跑出了十里开外。
在一个山坳里等候的灵儿看见飘风法师回来了，便赶紧牵出马来。
飘风法师过来飞身上马，将一面铜镜抛给灵儿，说道：“灵儿姑娘，那面铜镜已经拿到手了，就是上次我在梳妆台看见的那面，不会有错，接住吧。”
灵儿接过铜镜看了看，喜笑颜开地说道“飘风法师，我真是感激不尽！拿到手就好，我们终于可以安心回国了。”
飘风也上了马，往远处望了望，并没有人追来，说道：“灵儿姑娘，现在两件国宝均已找回，你赶快回堺町吧，你在堺町等着权僧正大人的安排，让堺町的豪商小西隆佐先生带上你和你的父亲，乘坐商船先到朝鲜，隆佐先生在朝鲜有很多朋友，他们会安排你们从朝鲜到辽东，请灵儿姑娘多多保重！就此别过，我要马上赶往越前。”
灵儿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朝飘风法师一抱拳，笑了笑，说道：“飘风法师，多谢了，您也多多保重！”
飘风法师挥了挥手，便催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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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吉进到屋内，看见宁宁呆坐在榻榻米上流着眼泪，便问道：“丢什么东西了吗？”
“那面镜子，那面镜子不见了！”宁宁抹着眼泪趴在榻榻米，继续说道：“都是宁宁的错，没有保护好那面镜子，请大人允许我切腹谢罪。”
秀吉扶起了宁宁，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笑着问道：“你看，是这面吗？”
宁宁一惊，一把抓过秀吉手里的那面镜子仔细观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头，瞪大眼睛问道：“大人，在我睡觉之前，明明看见这面镜子就在梳妆台前，怎么这会到了你的手里，难道那个贼来偷我的胭脂来了？”
“小点声，自上次小佳吉把玩这面镜子之后，我就找人又做了一面，你看，几乎一模一样，我就把这神镜揣进了衣兜里，一直带在身边。”秀吉答道。
“大人真是高明！”宁宁赞道。
“小声点，关于这面镜子的事情，我怀疑这些孩子们不懂事，对外面说了出去，更怕传进织田上总介的耳朵里，今后，再也不要提这面镜子的事情了。”
“上次来我们家借宿的那个本愿寺的和尚是不是也知道了这面镜子的事情？”宁宁满脸忧虑地问道。
“有可能，我在本愿寺的时候，那显如还问我索要这面铜镜，如果那个贼是本愿寺派来的，我就得小心点了，明天准备搬家。”
“清州城里的房子好贵！如果不是上总介大人赏赐我们，怕我们买不起，那你准备搬到哪里去？”宁宁问道。
“钱对我们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上总介大人准备攻打美浓的斋藤氏，我曾经在墨俣筑过堡垒，只是后来这个任务被将柴田胜家夺了去，胜家连续失利，现在又交给了佐久间信盛这个笨蛋，我去央求上总介大人，墨俣筑城的任务还是交给我吧，这样你就可以带着那群孩子们住进城里了。”
“现在很多比你级别高的武将都还没有得到上总介大人的恩准进城去住，即便我们在城里买了院子，也会招人嫉恨，更可能会引起上总介大人对你的疑心，如何是好？”
秀吉认真地对宁宁说道：“呵呵，这个你不用担心，明天就是八月十五，我去给上总介大人送去中秋贺礼，会对他承诺，保证在冬至之前，再给他运来一批上好的火枪，求他先赏赐我们一个小小的院落就行，等我筑起墨俣城堡，打下美浓，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就有了正式的官职，我们也会有了自己的封地，宁宁啊，到那时候，可不能再叫木下秀吉了，那会被人笑话的，秀吉这个名字取得就很好，你再好好想想，到时候我应该改姓什么？”
宁宁听完秀吉的话，变得笑逐颜开，但也不无担心地问道：“你有把握在冬至之前能运来一批上好的火枪吗？”
“呵呵，宁宁，你先睡吧，我还要去招待小西隆佐，我的计划能不能成功，这可要取决于还在草庵茶屋饮茶的小西隆佐了，我相信用不了几天，那林一官必然会派人来找我，到时候，我就安排小西隆佐做我的代理人和他交易，也许不用等到冬至，没准到重阳节的时候，火枪就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