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金陵金梦 31、隔岸观火
灵儿决定把这两个丫鬟带回京城，这两个丫鬟还以为是要去宫中伺候“罗阿敏”呢，幻想着将来是不是也能得到皇上的宠幸，一旦能怀上个龙种，没准就是将来的皇帝，激动万分。
由于运河结了冰，海瑞派出了巡抚衙门的卫队和马车，护送许灵儿等人回京。灵儿警告那两个丫鬟，一路之上必须听从自己吩咐，绝对不能胡说八道，否则就是灭门之罪，把两个丫鬟吓得噤若寒蝉。
到了京城已经腊月二十八了，来到王冲的家里，王冲和郭奕都迎了出来，王冲谢过海瑞的卫队，热情地邀请大家来家中吃饭，卫队的首领表示不能停留，要立刻返回南京。
郭奕看见灵儿带着两个丫鬟，笑道：“呵呵，灵儿妹妹也人让伺候了。”郭奕说着，便拿出了一些碎银子，发给那两个丫鬟，卫队的士兵和脚夫等人，笑道：“大过年的，辛苦你们了，怎么着也得到家里来坐坐，和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呀。”
卫队的士兵和脚夫等人都赶忙摆手，坚决不肯收受，卫队的首领为难地说道：“王大人，您就饶了小的们吧，您给我们银子，还请我们吃饭，万一传到海大人的耳朵里，我的饭碗也就不保了，你看，我们随身带的都有干粮，饿不着的，我们尊海大人的吩咐，把许千户送到家了，必须立刻返回南京。”
两个丫鬟接过银子，心中暗自感叹，京城的阔太太可真是太有钱了，见面礼就是一两银子，激动得感谢话都没说，答道：“嗯，我们不走，我们都还等着进宫见娘娘吧。”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还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灵儿庆幸，好在她们没说什么进宫中找罗阿敏，便笑道：“二位姑娘一路上照顾我，辛苦啦，先到家里喝口水吧。”说着，便将这二位推进了王冲家的小院。
无论王冲、郭奕和许灵儿怎么挽留，卫队还是坚持立刻就走，大家也都知道海瑞的性子，王冲和灵儿只好将他们送到了大街之上，才挥手告别。
回来的路上，王冲问道：“灵儿，这俩丫鬟是汤景送给你的吧，她们说什么，等着进宫见娘娘？”
“呵呵，冲哥，待我好好给你们讲讲，汤景和朱辉他们在南京的奇遇。”灵儿答道。
到家中一看，两个丫鬟正在滔滔不绝的给郭奕讲，她们来京城是干什么来了，把郭奕听得直咧嘴，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见灵儿回来了，俩丫鬟便又缠着灵儿，其中一位说道：“今天就让我们进宫吧，现在阿敏姑娘肯定已经被封为皇后娘娘了，等到大年初一，万岁爷和娘娘的压岁钱肯定不会少给，要是错过了时辰，可就没了。”
“呵呵，我问你们俩，知道见皇上的礼仪吗？”灵儿问道。
两个丫鬟立刻给灵儿道了个万福，笑着对灵儿说道：“奴婢拜见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皇后娘娘。”
灵儿立刻笑道前仰后合，问道：“你们俩就这样！还要去见皇上，知道吗？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这就得让小太监把你们拉出去砍了，想见皇上，就得先到礼部演礼，学会怎么三拜九叩，宫里都有什么规矩，要不然，你们怎么伺候皇上和皇后娘娘啊？”
两个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位叫道：“姑奶奶，那就赶紧让礼部的人来教教我们吧。”
灵儿说道：“一路上鞍马劳顿，大家都累了，王将军把房子给你们收拾出来了，你们先去歇息，得等过完年，礼部才能派人来教你们。”
话音刚落，王冲进来说道：“请二位姑娘到客房歇息。”
看两个丫鬟都很失望，灵儿笑着劝道：“呵呵，马上过年了，我们这儿的压岁钱，可能没有皇后娘娘给的多，但还是有的，现在你们着急也没用，礼部的人也都回家过年去了，你们也好好安心在这儿过个年，我警告你们，京城可大了，千万不要乱跑，别让罗阿敏的仇敌把你们抓住了。”
把这两个丫鬟送进了客房，灵儿便去找王冲和郭奕，把南京发生的一系列的故事，给二人讲了一番。
自上次得罪了黄炳文之后，王冲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成国公朱希忠从凤阳祭祖回来，从成国公的口中才知道，已经有人通过太监黄锦在试探隆庆皇帝，假如找到了罗阿敏，看隆庆皇帝怎么对待她，宫中传出的消息是，可能是隆庆皇帝怀着对罗文龙的感恩之心，倘若罗阿敏已经嫁人，就召见她到宫中来一趟，给他的父亲罗文龙平反，再封她一个诰命夫人，要是罗阿敏还是个姑娘，就准备把她留在宫中，至于是不是要册封嫔妃，皇上也没明确态度……
根据汤景和朱辉提供的线索，大家一起分析认为，放出这个风的，肯定是黄炳文，但黄炳文并不见得知道吴襄等人弄出了一个假罗阿敏，否则，按照黄炳文的性子，怎么可能让那个老道独自带着这假罗阿敏进京呢？更何况这老道是从宫中逃出去的，又是已经被皇帝处死的道士王金的师弟。
既然假罗阿敏已经被月空长老藏起来了，老道和吴襄也都傻了，灵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抓捕黄炳文。
黄炳文自从和王冲闹翻之后，整日神出鬼没，身边还有一群手下，要想抓黄炳文，也不容易，大家又商议一番，准备在大年初一，王冲和灵儿借着给黄炳文拜年的机会，把黄炳文控制起来，交给成国公，再把两个丫鬟找作证人，指控黄炳文勾结海盗，企图绑架罗阿敏，就凭这个罪名，成国公就能处死黄炳文。
大年初一，大家一起放鞭炮、包饺子，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两个丫鬟又闹着要去逛庙会。
“哪里也不要去，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灵儿说道。
两个丫鬟白了灵儿一眼，很不服气，使起小性子来了。
灵儿威胁道：“你们也不想想，玄德道长悄悄的把罗阿敏送进了皇宫，为什么不带你们一起来呢？就是怕被人发现，你们要是乱跑，被人认出了是罗阿敏的丫鬟，怕你们都会遭坏人的暗算啊。”
“阿敏姑娘不是已经进宫了吗？谁还敢暗算我们？”一位丫鬟问道。
郭奕答道：“呵呵，阿敏姑娘是进宫了，她没事了，可是宫外还有很多想害阿敏姑娘的人，他们抓不着罗阿敏，只能拿你们出气了。”
两个丫鬟开始相互埋怨了起来，一位说道：“都是你！整天想着享受什么荣华富贵，看起来，弄不好得把咱们的小命都给搭进去。”
“还不是你说想给你娘请个诰命夫人……”
“你还不说等到从宫里弄到钱，给你爹买上千顷田，让你爹做个员外郎……”
“你不是还想给你那傻子哥哥求个一官半职的……”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差点动手打了起来……
正在她们俩闹腾的时候，王冲拿出两个红布包，递给两个丫鬟，说道：“这是你们的压岁钱，回你们的房间吧，记住，还是那里都不许去。”
两个丫鬟悻悻地接过了红包，回了房间。
王冲和灵儿身上暗藏兵刃，准备好了新年贺礼，准备到黄炳文家去拜年，趁机把黄炳文控制住，交给成国公。
二人刚打开院门，只见朱辉正在门口冻得浑身发抖，笑呵呵的看着王冲和灵儿，叫道：“哥哥、姐姐，我来给你们拜年，讨压岁钱来了。”
王冲上前搂着朱辉的肩膀，笑道：“你怎么跑来了？冻坏了吧，快到屋里烤烤火。”
朱辉笑道：“听灵儿姐姐说，在成国公那里给我请来了功名，领赏来了。”
“你看你这冻的，是骑马来的吧？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来呢？”灵儿答道。
“灵儿姐姐，你猜我是跟谁来的？”朱辉又问道。
王冲笑道：“谁？你是怕你灵儿姐姐走丢了吧，跟着她们应该早到了。”
“呵呵，是早到了，我是跟着宁波的那个海盗头子陈元化来的。”
三人说着，又回到了屋里，郭奕赶忙过来和朱辉问寒问暖。
两个丫鬟听见朱辉也来了，便跑了过来，问道：“公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陈掌柜呢？”
朱辉笑道：“呵呵，给二位姐姐拜年，你们不要着急，陈掌柜也来了，他还有些事情要办，这两天就来接你们。”
郭奕和灵儿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听朱辉说陈元化也到了京城，二人不约而同的问道：“陈元化现在哪里？”
朱辉给灵儿和郭奕递了个眼色，答道：“陈掌柜和黄大人可能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没谈好，快打起来了，不过我看，他们很快就能谈好的。”
再次打发走那两个丫鬟，朱辉开始讲述跟着陈元化到了京城，也是腊月二十八，跟着陈元化闲逛了一天，昨天陈元化去了黄炳文的家中，今日大年初一一早，黄炳文和陈元化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锦衣卫，把吴襄的姐夫家给包围了，朱辉大吃一惊，这才赶紧来找王冲。
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王冲等人决定，立刻将此事禀告成国公朱希忠，先隔岸观火，再将他们一并抓捕……
原来，灵儿回京城的同时，朱辉也悄悄的到了宁波，想看看陈元化在宁波到底在做些什么，找到了陈元化的龙门客栈，正好陈元化独自骑马要出远门，朱辉便也骑马暗中尾随着陈元化。
虽然比灵儿出发晚了一天，还是和灵儿的卫队前后脚到了京城，陈元化的判断是无论是找老道，还是找那两个丫鬟都不容易，自己也没有渠道打听假罗阿敏是不是已经送进了宫中。
如果那两个丫鬟要是已经到了京城呢，吴襄的姐夫家是她们唯一的去处，她们要是找不到吴襄的姐夫家，也会去找黄炳文，因此，无论如何，既然到了京城，那就先找黄炳文吧。
要找黄炳文很容易，陈元化到锦衣卫衙门一打听，便找到了黄炳文的家，得知两个丫鬟并没有来找黄炳文，觉得那俩丫鬟可能跑丢了，也许她们知道吴襄的姐夫家，便不再管她们了。
黄炳文看陈元化来了，也十分热情，还以为陈元化趁着年关来给自己送礼来，招待他在家中吃过饭，二人醉醺醺的到了黄炳文的书房。
黄炳文开门见山地说道：“难得老弟在这年关还能记得哥哥，不瞒你说，我上次带回来的九十万两银子，全他娘的都花干净了，现在正愁着怎么过年呢。不过，也算办了点正事，把吴襄的姐夫给捞出来了，没想到吴襄这小子的命这么贱，居然被自己府里的丫头给吓傻了。”
陈元化这次匆匆忙忙地出门还真没带多少银子，听着黄炳文的话音，明显以为自己送礼来了，也不便接这个话茬，但要是连一点礼也不送，也确实不像话，便媚笑着说道：“黄大人啊，瞧我这光顾大事了，来的匆匆忙忙的。”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了两个金元宝，递了过去。
两个金元宝也不过值百十两银子，黄炳文一看，脸立刻拉了下来，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大事？”
“启禀黄大人，小的已经有了罗阿敏的下落。”陈元化答道。
黄炳文把眼睛瞪圆了，起身问道：“你说什么？吴襄这王八蛋不是被吓傻了吗？你要是找着了罗阿敏，那最好，我还能让蔡德忠这老东西吐些银子出来，我已经在宫中放过风了，要是真能找着罗阿敏，能保你一世的荣华富贵，她人现在哪里？”
陈元化也站起来，躬身施礼，诚慌诚恐地答道：“大人莫急，听我慢慢道来：宁波有一位道长，道号玄德真人，是吴襄的朋友，原来吴襄这小子瞒着我们，通过这老道已经找到了罗阿敏，老道暗中去和吴襄接头，准备悄悄的把罗阿敏送往京城，但看吴襄已经傻了，便独自带着罗阿敏来了京城……”
黄炳文一听便崩了起来，吼道：“你是怎么知道这老道带着罗阿敏来京城的，他们现在哪里？在吴襄他姐夫家，我说吴襄这个王八蛋前一段时间来过京城，居然都不来看我一眼，他奶奶的，蔡德忠这个王八蛋真是找死！”
“黄大人息怒，玄德真人带着罗阿敏悄悄地离开了宁波，过了两天，罗阿敏的两个丫鬟来找吴襄，小的才知道消息，小的没敢告诉这俩丫鬟真相，我就赶快把这两个丫鬟带去了南京，准备交给大人您来处置，没想到……”
“又他娘的发生了什么事？”黄炳文怒不可恕地问道。
“到了南京之后，我和刘保就到处找您，却一直也没有找到，结果，我在大街上被人当成了海盗，给送到海瑞那儿去了。”
“又是这个可恶的海瑞，后来怎么样？”
“后来，好在有人保我，海瑞把我放了出来，可是那两个丫鬟却也不见了，我猜测，她们还盼着跟着罗阿敏享受荣华富贵呢，也许是到京城找吴襄的姐夫来了。”
黄炳文知道隆庆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召见过蔡德忠，自己和黄锦是天天见面，也没有听闻宫中有关罗阿敏的消息；陈元化看黄炳文一副怒不可恕的样子，也在猜测，玄德真人也许还没把假罗阿敏送进宫去。
二人都沉默了一会，黄炳文问道：“你说这老道现在会在哪里？难道在蔡德忠这老东西的府中？”
陈元化也显得十分焦虑，答道：“黄大人啊，要是老道在蔡德忠的府中，咱也不要怕，我听说这老道是以前宫里的‘国师’王道士的师弟，当今万岁爷登基后，他是从宫里逃出去的，也许他有办法能联络宫中的公公，是不是已经把罗阿敏送进宫了，也不好说。”
“绝无可能！”黄炳文坚定地说道：“宫中的任何风吹草动也瞒不过我干爹的眼睛，老道、罗阿敏，还有那两个丫鬟一定都在蔡德忠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