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第四部 海上丝路 11、夜探虎穴
虽然知道费利佩不差钱,沈琦还是没有接受他的邀请,跟着前往马尼拉去取银子,更没轻易答应他到阿卡普尔科去开设丝绸厂。
酒足饭饱之后,送走了这些西洋客商,沈琦、宋河等人回到了货栈,发现朱辉还没有回来。
宋河、婉兮要出去寻找朱辉,沈琦把他们拦住了,考虑到这二位昨夜外出寻找朱辉的时候,在码头上和人家打了起来,若不是遇到海澄知县翟大人是个清官,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在沈琦看来,朱辉比这二位稳重的多,要是他们俩再捅出什么篓子来,如何是好?
正在他们还在争执的时候,玄德真人回来了,沈琦和真人见过礼,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便问起了月空长老及他们在南少林的情况。
玄德真人说,南少林的众僧敬仰月空长老是位抗倭英雄,把他留在那儿要讲学一个月,自己本来也想在南少林多住几天的,因急着要到漳州寻找自己的徒弟,便一个人先回来了。
玄德真人跟着月空长老拜会南少林的时候,闲来无事,又在山门外摆起了挂摊,他也不图赚钱,因此,很多香客都喜欢找他问一问前程,昨天,有位从漳州来的香客,找真人算完挂,大吉大利!抽了根签也是上上签,十分欢喜,便和真人谈起了算卦的缘由,原来,这位商人花重金,从福州市舶司买到了一张引票,准备到琉球做生意,无意间遇到了一位叫沈惟敬的人,此人对琉球的情况了如指掌,说的头头是道,简直就是上天派给他的一个得力助手,他这趟是来到少林寺还愿来了。
一听沈惟敬三个字,真人顿时大吃一惊,判断这人肯定就是净明!
不知道这孽障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玄德真人有心和这位客商多聊了几句,这位客商开始的时候,对玄德真人也没防备,听玄德真人问起了这位沈惟敬的情况,玄德真人问一句,这位商人便点点头,跟着夸奖,从相貌、口音、言行举止等等各方面都问了一遍,这位商人把沈惟敬夸得像朵花一样,同时,对玄德真人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玄德真人则是越听越来气,临了了,突然大发雷霆,骂道:可恶的孽障,真是赖狗扶不上墙头去!
那位商人不明就里,看这位老神仙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还以为骂自己的呢,吓得转身就跑,玄德真人醒过味来,跟在他身后面便追,哪里还能追得上……
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玄德真人便又问起了这边的情况。
听沈琦便将这些天月港发生的事情给玄德真人讲了一遍。
玄德真人明白了,判断朱辉是找刘账房去了,心中暗想,既然这刘账房仗着庞尚鹏的势力,在月港无法无天,朱辉挡了他的财路,肯定凶多吉少。
宋河、婉兮急着出去寻找朱辉,便撺弄玄德真人和他们俩一起去找人。
玄德真人笑道:“不用你们说,我也是要去会一会这个刘大官人的。”
“那还等什么,走吧。”宋河说着,便拉起玄德真人要走。
“知道刘谦住什么地方吗?”玄德真人问道。
宋河、婉兮都摇了摇头。
“连人家住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你们到那儿去找啊?”玄德真人讲道。
这二位还以为玄德真人不想去,很不高兴,拉下了脸,不再理会他了。
沈琦看玄德真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劝道:“朱辉这孩子办事,我不担心,真人从泉莆田清泉山刚刚回来,还饿着肚子,婉兮,先给真人做些吃的吧。”
婉兮早做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着急要出门,本来她对这位真人就没有太多的好感,有些不高兴,答道:“我只会打架,不会做饭。”
玄德真人微笑着站起身来,捋着白胡须讲道:“我路上吃过不少东西了,一点也不饿,再说了,找刘谦也用不着打架,我一个人去就行。”说完,起身便走。
宋河急忙跟了过去,婉兮噘着嘴,跨上宝剑也要跟着走,沈琦送到了门口。
玄德真人把婉兮、宋河拦住了,讲道:“二位,打架你们行,降妖除怪你们不行,还是算了吧。”
“降妖除怪俺呼保义的弟弟怎么就不行!”宋河大声嚷道:“想当年,俺家祖宗也是长春子的十八位弟子之一……”
知道宋河讲起来这些就没完,玄德真人赶紧的捂住他的嘴,笑道:“那刘谦到底成没成精,让贫道先去看看,要是成了精,咱有降妖除怪的法术,要是浑人一个,到时候你们再去打他不迟。”
等玄德真人刚松开手,宋河嚷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谁说俺不会降妖除怪!”
沈琦明白玄德真人的意思,马上拉住了宋河,拦住了婉兮,玄德真人飘飘然离开了货栈。
早上从南少林出发,辞别了月空长老和宗擎长老,玄德真人走了一整天到达月港,一路上悔恨不已,这么大岁数了还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导致那个商人吓跑了,他回到家中把这些事给净明一说,这小子还不得躲起来,再晚了可能救找不着他了。
玄德真人对这位打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净明,内心充满了很深的感情,净明的某些行为,可以说也是自小受了自己的影响,以前浪迹天涯、坑蒙拐骗,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被月空长老引入了正道,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内心也有了坚定的信念,自己是彻底改悔了,可这净明到底是为了什么,偷偷的一个人跑出来,还再干那些苟且投机的勾当呢?
凭着自己对净明的了解,这小子其实胆子很小,自己在心里又念叨了起来:他一个人从日本偷偷的跑回来,或许是受了郭奕的派遣,要不然他到京城住在王冲的家里做什么,或许这小子是上了吴襄这个坏蛋的当,被吴襄所误导,合谋骗些银子花花,结果他们的阴谋被朱辉识破了……
可他为什么要逃到漳州来呢?那么,应该是在南京的时候,净明就打听清楚了,漳州有熟人,那不用说,这熟人便是当年兴记钱庄的那位刘账房了。
找着刘谦,也就找着了净明,玄德真人在海澄县城逢人便打听,有人告诉他,刘谦、刘大麻子家住在漳州城,有人说今天还见过刘大麻子在海龙码头收货,至于他在月港住在什么地方,就没人知道了。
玄德真人也不顾劳累,决定到五十里外的漳州城去问一问。
一路跑到了漳州城,天近亥时,玄德真人饿得是头晕眼花,酒肆茶坊大都已经关了门,大街上行人稀少,但是一打听刘谦,真是逢人便知,立刻有人给他指了路。
玄德真人围着刘谦的大宅院转了一圈,比当年吴襄在金陵城建起的那处宅院还大,高大的围墙外挂着大红的灯笼,宽敞的门楼下,府门洞开,外面站着大群的保镖,府里的灯火一片通明,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在府门对面的偏僻处坐下歇一会儿,玄德真人突然发现一匹快马从远处呼啸而来,来人到府门前甩镫离鞍下了马,把缰绳交给门口的保镖,急匆匆的跑进了府里。
玄德真人坐不住了,从地上爬起来便往府门方向跑去,被门口的保镖拦了下来。
“请禀报贵府的刘大官人,有故人来访。”
“你是什么人?找我们刘大老爷有什么事?”
“叙叙旧,别无他事。”
保镖冷笑了一声,大声喊道:“滚!”
把玄德真人吓了一跳,心想,如今,这刘账房可是不得了,有故人来访,手下人连问都不问,就这么无礼的说话,顿时也来了气。
玄德真人强压住怒火,喘了口粗气,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用问了,前些日子有个想骗我家老爷的小道士,刚被我们打跑了,现在看见道士就来气,再不滚的话,小心爷爷手中的鞭子。”这名保镖说着,把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作响……
玄德真人明白了,不用说,前些日子来的小道士是自己的徒弟净明,净明肯定是得罪了这位刘大老爷,被人打了出去,但没有离开漳州,又找了一位准备到琉球经商的人家投奔了过去。
虽然对方如此无礼,玄德真人仍不死心,继续问道:“请问你们的刘大老爷的府中,今日可有一位朱姓客人?”
这位保镖愣了一会儿,斜眼看了看玄德真人,语气一下子缓和了许多,也问道:“你是替老爷打听消息的吗?”
玄德真人矜持地看着这名保镖,绷着嘴没有回答。
这名保镖不好判断了,继续问道:“那个姓朱的,到底什么来历?”
玄德真人一动也不动,拿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气势似乎是说,你刚才太无礼了!
这位保镖担心自己惹了祸,朝其他的几位同伴摆了摆手,叫道:“问问府里,今晚派出了这么多人,到底打听清楚了没有?”
门房的看守和那些保镖们全都围了过来,有人答道:“除了派往福州那边的人还没回来,其他人都没有打听到那姓朱的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前几天南京来的那个小道士抓到了没有?”又有人问了一句。
看来,刘谦为了搞清楚朱辉为什么到月港来,可真没少下功夫,现在朱辉应该还是安全的,玄德真人心中有底了。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到了门口,车上下来两名大汉,把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车上拽了下来。
那人倒在地上哭爹叫娘,玄德真人一下子就听出了是净明,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他娘的,害得我们搜查了半宿,才从一个林姓商人家里,把这小子抓到了,早知道用得着这小子的话,还不如把他留在府里呢。”
净明趴在地上哀求道:“我、我都已经说了,对刘大老爷、我不敢胡说八道,小的、真的没有胡说八道啊,各位爷爷,饶了我吧,我、我赶紧走,今后再也不踏入福建半步……”
听了徒弟的这番话,玄德真人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也明白了刘账房的心态,这暴发户可能最怕的就是熟人揭他的短,越是在南京认识他的人,他越是不待见,可怜的净明在南京听说刘账房在福建发了财,还想来投奔他,那不是找死吗?
刘账房到底和福建巡抚庞尚鹏攀上了什么关系,才得到庞尚鹏如此的庇护,在这岭南偏僻之地作威作福,玄德真人越来越不敢想象,趁着这伙人把净明连拖带拽的弄到府门口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了……
净明如鬼哭狼嚎一般,大声呼救,还是被人给弄进了府里。
刘谦正端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运气,两个丫鬟给他捏着脚、捶着腿,等着人来给他汇报消息。
原来:黄昏的时候,派贾旺把朱辉请到了府中,朱辉也想会一会这位当年谨小慎微的刘账房,但考虑到这位刘账房如今是无恶不作,也怕沈琦他们替自己担心,没跟人打招呼,便跟着贾旺到了漳州城的刘府。
刘谦见到朱辉的时候,像个谦谦君子一样,热情地招待了朱辉,没请人作陪,自己一个人和朱辉吃饭喝酒,像是两位久别重逢的好友,席间无话不谈。
朱辉从刘谦的言行来看,怎么也难以和翟寅所说的那位无恶不作的刘大麻子联系在一起,二人边喝边聊,但对于刘谦和庞尚鹏之间到底什么关系,朱辉始终没能套出话来。
刘谦得知朱辉陪着沈琦到月港来经商的,联想到了朱辉当年住在汤景家里的情形,怕朱辉是受了某位锦衣卫高层的嘱托来的,搞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套了朱辉一晚上的话,朱辉只和刘谦谈起了南京的那些奇闻轶事,并不往锦衣卫方面扯,弄得刘谦越来越怀疑了朱辉的身份了。
不知不觉,二人喝到了深夜,刘谦早已嘱咐好了,有人往朱辉的酒里下了蒙汗药,于是,朱辉就喝多了……
他们吃饭的时候,刘谦已经派了一大批人到附近州县官府、驻军卫所以及省城福州,打听有关朱辉的情况,同时,也怕消息传到庞尚鹏的耳朵里,要求派出的这些爪牙小心从事,自己在家里等着消息,再决定如何处置朱辉,如果探明这小子私自陪着沈琦到的月港,便准备杀了他。
除了派往福州的人还没回来,其他打听消息的人都回来了,没人知道这朱辉和沈琦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回事,如果再搞不清楚的话,朱辉第二天醒来了,可就不好办了。
刘谦又联想到那个小道士净明投奔自己的时候,也说是从京城来的,当时,怕这净明在自己的地盘上胡说八道,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他赶了出去,要他从福建彻底消失,但听说这小子并没走,又想起了净明,想从他的口中打探一下这朱辉到底为什么到月港来,便派人满城搜捕,终于把净明又给抓来了。
保镖们把五花大绑的净明扔到了刘谦的脚下,刘谦朝他们挥挥手,这伙人全都退了出去,两个丫鬟道了个万福,也跟着下去了。
刘谦对净明点点头,矜持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收留你吗?”
净明早已吓得筛糠了,哭道:“刘大老爷饶命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刘谦微微一笑,问道:“你不是从京城来的吗?那你跟我说实话,当年住在汤景家里的那位小锦衣卫朱辉,到月港来是怎么回事?”
净明听了,激灵的打了一个挺,顿时不哭了,瞪大了眼睛,讲道:“气死我了,这臭小子到月港来干什么?他、他……”
刘谦正等着听净明下来的关键话,突然发现净明好像着了魔一样,瞪着大眼睛,半张着嘴,僵在了那儿。
刘谦往四下里看了看,正要大声呼叫,胸口处像是被一粒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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