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何处能开修行路,思量顿生大道
逐出林家并不是说将林浩宇赶出林家这么简单,而是将林浩宇从林家的家谱上划去,从此以后与林家再无瓜葛,除非此人为林家立下大功,或者一朝破障,然后由族老审议,这才可有重归族谱的可能。
林浩宇又是对着林承恒叩了几个头,然后哀求道:“三叔,还请让我先为爷爷守丧,然后再把我逐出去吧!我还想看看爷爷最后一眼!”
但林承恒却只是摇头:“王家和张家催得急,我们却也没有办法宝你,我林家虽是总揽卧虎庄的事物,但当初若非两家照应,我们也未必能在这卧虎庄落下跟脚,而且我们林家的精锐也死伤了不少,此事总给有个交代。非独是你,这二房的产业,族里也要收回。”
听到林承恒的话,林浩宇吃了一惊,随后大怒:“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二房的产业乃是我爷爷和我父亲辛苦打拼下来的,凭什么要一同收回?!”
林浩宇本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竟然涉及到自家父母,他却是想不通了。
“宇儿!”林承博对着林浩宇怒喝了一句。
“三叔,是我唐突了。”林浩宇终于是退了下来。
“知道便好……你,早做准备吧。”
林承恒说着,便后退要走了,而这个时候,林承博走了出来,对着林承恒便是一拜:“此番……还是多谢三弟了。”
林承博知道,若没有人周旋,林浩宇除了这档子事,他就算被族里活活打死也不无可能,如今只是被逐,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承恒只是摆摆手:“非是我也,这事族老决定的,就这样吧。”
林承博望着三弟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林浩宇这个时候心中却只觉上天不公。
那和尚来这卧虎庄,本就是无妄之灾,而自己失手打落油灯,也是自己的事情,与父母无关。
但为何林家人要受这无妄之灾,为何自己的父母又要被牵连?
“对了……油灯!油灯!”
是了,是实力!
我要超凡入圣!我要光宗耀祖!我要实力!我要修为!
林浩宇在心中呐喊着。
只要有了实力,这林家就是自己说了算;只要有了实力,这王、张两家又敢说些什么?
在这个时候,林浩宇脑中出现的就只有一件东西:那便是祠堂的油灯!
“浩宇,此事你先去找你大叔求情,拖得几日再说,我损耗过大,要闭关几日……”林承博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只给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向父亲一拜,林浩宇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悄然的回到了房间里面。
……
夜里的祠堂,静的让人感到绝望。
因为在这里,供奉着林家自卧虎庄扎根以来的每一位先祖,除了长老议事、审问嫡系子孙中的罪人外,没有人胆敢在这里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林浩宇这个时候便已经悄悄摸进了祠堂。
想要偷盗油灯,现在来说并不难。因为这盏油灯已经不再是压制那股庚金之炁的大阵的阵眼了,自打被林浩宇不小心碰倒之后,林承照便知道这大阵的软肋便是这油灯,所以在临走之前,将这阵眼用火属性法宝代替,给替换了,至于现在阵眼在什么地方,林浩宇却是不知道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盏油灯现在只是林家的象征而已,再无神妙之用,即便是带着它离开卧虎庄,也不会有丝毫的响动。
这祠堂外巡逻的林家子弟只有三人,林浩宇轻而易举便混入了这其中,不过想来也是,这里是林家的重地,在林家重重的保护之中,如果有人能到达这里,那么即便在这里驻扎一百人也无济于事。
“逐出我也就算了,现在竟还将事情牵扯到我父母身上,现在我也让你们尝尝这宝贝被人盗走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了这古老的油灯上,似有所觉一般,那盏油灯的灯光跳动了一下。
林浩宇只感觉眼前一阵模糊,不由得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如黄钟大吕,却又飘渺异常: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这声音一连重复了三次,每一次都令林浩宇体内的尸气一阵颤抖,似乎就连那条被开辟出来、窄的不能再窄的缝隙,都因此被拓宽了那么一点点。
那声音渐渐止歇,林浩宇也从恍惚中醒来,他记不得那段玄之又玄的经文,却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感强烈了那么不多的一点——因为他体内的真炁实在是太过稀少,哪怕起了一丝的变化,都会无比的明显。
“果然,我的契机便在这油灯上面……”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变强,林浩宇的眼前顿时放出了精光。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借着已经放亮的天光,他看见一丝若有若无的白气被喷出,慢慢消散在空气之中,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错觉,但他能够确定,油灯对于他而言,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但家族的长辈,会因为他的一面之词,把这盏珍贵的油灯交给他这个即将被家族的罪人么?
此时已过了子时,林浩宇听着祠堂外第四次脚步声经过,轻轻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心中默念着“列祖列宗赎罪”,然后悄然站起身来,撕下衣服的内衬,将昏黄的油灯牢牢裹住,然后将一支蜡烛换到油灯的位置,转身向祠堂外走去。
他走得很轻,也很慢,把守祠堂的林家子弟虽然人数稀少,但无一不拥有着高明的内功,哪怕是呼吸重一些,都有可能被这些耳聪目明的守卫发现。
只是林浩宇却没想到,这林家作为卧虎庄、乃至整个建宁府最大的家族,可能是只靠着几个明哨,就对宗祠重地放心的存在么?
故而,林浩宇才走出祠堂、潜入树林之时,整个祠堂四周的暗哨都已有所感应,随后一支鸣镝射向天空,发出一声尖锐之极的响声,一时间,宗祠的院落灯火通明,至少十名筑基期的弟子从各处建筑、花圃中冲了出来。
林浩宇有些哆嗦着站在一处阴影中,看着传承了数百年的自己的家族武力,这本来应该是他为之骄傲的部分,到了现在却成了他恐惧的源泉。
这些人或许对付不了那个大和尚,但对于林浩宇这个普通人而言,他们却能轻易的捏碎自己。
眼见着数人向着他的方向奔来,他再也管不了太多,拔腿就向西南方的院墙奔去,那里是与四房后院相隔的地方,有着整个宗祠最矮的墙头。自从四叔承照去了天符宗后,变成了整个林家最冷清的地方,甚至连隶属四房的那些庶出的旁支,都被打发出去另建基业。
他跑动的身影很快被两名守卫发现,他们呼喝着向着林浩宇的方向冲去,比起林浩宇这种还不如普通成年男子强壮的人,这两名守卫可以称之为健步如飞。
距离在一点点拉进,林浩宇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来,他的体内,一丝若有若无的真炁缓缓流动,沿着刚刚开辟出来不久的那一丝缝隙,依照白虎神诀的入门心法缓缓运行。
“抓贼!有贼进了宗祠,偷走了祖传的油灯!”一个尖锐的声音从祠堂方向传来,那明显是一个天赋奇高的庶出子弟,也只有这种天才,才有资格在长老不在的情况下进入宗祠。
于是,更多的人向着林浩宇的方向追来,林家祠堂通向四房院落的路上,一时间灯火通明,又有近二十人从睡梦中惊醒,加入了追杀的队伍之中。
林浩宇越跑越快,但近两天的水米不入,已让他的体能接进了极限,林伟义给他留下的,并不是强身健体的法门,而是关键时刻保命的杀招。但对于身后那些同族子弟,即使再偏激,他又哪里狠得下心痛下杀手?
一股雄厚到了极点的掌风从后背吹来,但凭感觉,就知道这一掌已然尽了全力——对于这些林家绝对的心腹而言,任何一个擅闯祠堂的人都应该被斩杀当场!
如果放在张家、王家,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多少还要顾虑一番朝廷的法律;毕竟他们的家中最多也就一位先天,建宁府的那帮看守供奉绝对不在乎为自己的功绩里增添耀眼的一笔——天下有名有姓的先天,也就那么两三百人罢了!
但林家,不提那四位潜修的才字辈老人,和天知道还有多少隐世的老人,单单一个林承照,就足以让林家超脱世俗的法律约束!
林浩宇猛然向前一扑,同时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回头拼命,短时间内他也就只有一击之力,哪怕逃脱,自己被抓住后也不会有机会辩白。
就在这一刻,一个枯瘦的身影将林浩宇和他身后的林家子弟隔开,仅仅是一掌,便将林浩宇身后的两名林家子弟震开。
正是四房的老爷子林伟山,或许是因为与空色和尚的一战多有领悟,此刻的林伟山仅仅是往那里一站,便有一股出尘的气息。
“见过四长老。”两名被震飞的林家子弟无比狼狈地爬起身,躬身施礼。
林伟山点点头:“还算是恪尽职守,回头到律堂记上一功,领一笔赏银罢。此间事情,便交予我好了,让那些守卫回到各自的位置罢。”
那两名林家子弟相互看了一眼,恭声说了一句“遵命”,往祠堂方向走去。
“那盏油灯,对你很有用么?”林伟山的声音很轻,但听在林浩宇的耳中,却仿佛九天惊雷一般。
林浩宇艰难地点点头,说道:“有用,有了它……”
林伟山摆了摆手,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要和我解释了,自从那乾坤两仪大阵被破之后,它便成了摆设,你想要,给你也罢。带着它,马上离开这里,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再是林家之人了,这个你拿着,从今以后,你与我林家再无半点关系。”
说罢,林伟山掷出一个小小的布囊,听其中叮当作响,便知道都是些钱物。林伟山挥挥手,两名四房的旁支子弟冲了上来,架着林浩宇向外走去。
眼泪,缓缓地从林浩宇的眼角流下,他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想吼出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吼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