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韦陀教的最后保卫者
发现澳洲、麻那里和古里帝汶的消息及时传到上京,紧接着,报纸很快报道了南洋的情况,并列举了各岛的特产和现状。目前南美的橡胶还没在南洋落地生根,所以最吸引顾辞目光的就是渤泥的铁矿,至于香料木材等东西,交给商人们去折腾吧。
在皇家贸易公司的支持下,大批的商人准备奔赴南洋,许多贫困州县的官员们也接到一个任务,‘劝迁令’,迁徙移民到南洋、东北等田地富余之地去开荒。对他们而言,走的青壮年多了,当地人均收入反而提高,相应的政绩也好了。至于人走地荒怎么办,没关系,打报告给朝廷,会给你介绍好用的新农具,开发别的资源,派来流放犯人挖土垦荒,反正罪籍之人不计入人均考核数字中。
不过劝迁令注定没有护海令引人瞩目,官吏们对此很不积极,概因大虞不全然是黑死病的禁区。安南、南诏、暹罗、卑谬等地一样遭受了鼠疫的袭击,其中以紧邻天竺的地区情况最严重。与珍珠城一山之邻的吉灵城突然数百人高热发咳,有人甚至当晚便去世。好在药物和措施执行到位,疫病被控制在比较小的范围内没有传播开。
乔祺及巡检司护卫们跟医馆大夫护士一样,全副武装地穿上隔离服,跑到吉灵城视察疫情,把当地居民和从珍珠城跑来的难民们吓坏了。好在他马上反应过来,吩咐大夫和护军把吉灵庙作为隔离场所,放言在佛祖保佑之下才能救命防疫,成功地安抚了众人。虽然被隔离的病人都死了,但穿了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躲过一劫,疫情也没持续扩散。
劫后余生的乔祺把这段经历写文投稿,在全国,甚至日后在世界范围内都引起轩然大波,被欧洲人称为‘勇敢的执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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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病给南亚和东亚带来的是发展机会。与欧亚非的交易中断,让大虞这个富饶而强大的国家把整个海上贸易重心和攻略重点转移到这边,陆上丝路虽未隔绝,但还没恢复生机的中亚人民显然购买力很不理想,曾经强大的月即别汗国风流云散,取而代之的蒙兀人要土鳖得多,最吸引他们的是药材和粮草、当然,还有猪肉。
一盘散沙的大食并未完全聚拢于新崛起的马木陆王朝之下,从绿海或红海逃向天竺也是另一个不错的选择,这儿的港口桑詹被大食经营数百年,城中居民以天方教徒为主,曾经逼退蒙兀人的湿热气候,对于习惯了骆驼和沙漠的大食人并不成问题。眼下波秋歌同样遭遇黑死病的袭击,无力维持海上封锁,大食人怎会错过这个机会,汇聚于此的大食军很快占据了申河流域,延续旧传统,开始跟波罗抢地盘。
波罗和朱罗两个王朝都是联邦制的土著结合体,一样继承了天竺对宗教的支持和庇护,对王室土地进行分封的对象都是寺院,而不是世俗官僚,区别只在于前者信奉韦驮教,后者国教是佛教。大虞在两国设立的据点严格来说不能叫使馆,使者以兴善寺高僧为主,驻锡在波罗的那烂陀寺、富梨寺和超戒寺,以及位于朱罗加西城的鹿野苑,当年释迦牟尼初******之处。
波罗王朝的创始人瞿波罗是骁勇善战的拉杰普特人,皈依韦驮教后,以刹帝利(武士)的身份一跃而成为天竺四大种姓中帝王将相的高等种姓,‘拉杰普特’就是‘王之子’的意思。他们是南亚最好的骑兵,个个战技非凡,骑术刀法皆精,拥有许多特别的武器,折叠剑、拳刃、竹制长弓、可投掷的环刃和著名的弯刀,所以更喜欢在马上贴身肉搏,于白刃战中取敌首级轻而易举。
现任的波罗国王拉桑伽身经百战,战斗经验非常丰富,总是冲锋在前,曾被打瞎一眼、断一手、跛一腿。据称在其第一次与大食人交战之前,身上就有八十多道伤口,激烈拼杀一场后,又添十几处重伤,突破百伤大关,端的是个骁勇之辈。
这种国王领导的军队,想也知道不可能有投降这一选项。尽管波罗骑兵非常彪悍善战,还是在开战之初便惜败于兵力大增的大食人之手。不过波罗人很快带着数万头训练有素的勇猛战象反攻回来,俘获大食前锋军的三千人和两个千户长。这些战俘被集中到斋普尔,在战象脚下踩踏而死,头颅被嵌入阿格拉新筑的城墙内,或挂在马具上耀武扬威。被激怒的大食复制了蒙兀人的残暴,在天竺的土地上大规模烧杀抢掠,到处屠城,并强迫臣民抛弃韦驮教,皈依天方教。为了更好的抗击入侵者,拉桑伽将都城从斋普尔一路东迁至水陆交通枢纽的阿格拉,他们也不负武士之名,无数次站在战争最前线,作为韦驮教的保护者,激烈反抗大食人和天方教的入侵,绝不屈服,进而将一向横行无忌的大食骑兵拖入消耗战的泥沼。
神宗十年至十一年之间,大食人七次东侵波罗,终于踏着韦驮教徒的献血,在恒河上游站稳脚跟,把目光投向更富庶的阿格拉地区。
与尚武的波罗王朝相比,天竺的低种姓民众对大食人印象挺好,在大食政府和法院的管理下,感觉大食军队比波罗军队好打交道,而且天方寺还是教授知识的学校,申河流域容易就接受了新的统治者。不到一年时间,这儿几乎十之七八的天竺人都自愿成为天方教徒,天方教传播速度之快相当惊人,大食语也成为天竺语之外的第二大语种。有了这样成功的例子在前,大食凭借着群众基础,继续向阿格拉推进。英勇不屈的抵抗没能让波罗王朝保住阿格拉,只得一路沿着恒河东退,直到大食人渐渐逼近那烂陀寺,并焚毁途中经过的一座古寺,朱罗终于不再装聋作哑,主动向波罗伸出橄榄枝。
两罗联军打败了大食一次进攻,在大虞‘护佛令’的支持下,许多东南亚、东瀛的雇佣兵被送去庇护那烂陀寺等佛院。曾经以勇武闻名的波罗人,失去都城之后,只得依靠雇佣兵退守那烂陀寺,或南退离开恒河流域。而恒河下游和吉大港等地,因为大食人同样经营多年,有许多天方教徒,这些人毫不意外地成为炮灰,被数次屠戮,或驱赶出去。
数年的拉锯战中,大食人自身伤亡也很惨重,始终未能彻底征服这个尚武的王朝,终于消停了些,在阿格拉以北另立新都‘德里’,主将萨哈鲁愿奉穆斯坦为‘正统海里凡’,自立为素丹,作为这片领土的新主人,开始试图打造出一个天方教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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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食这样漂洋过海来侵略的行径,也算给固守本土的大虞人打开了新大门,并不是守好现有国土就万事大吉,一旦在海上挡不住他**舰,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大虞也会变成第二个天竺。乔祺这个蒲甘布政使通过珍珠城,把战争过程和得失总结成文,写了封奏折,支持神宗大力经营海权,并且提议派驻重臣贵戚来经营中南半岛。作为远离上京的‘荒蛮之地’,一旦有什么变动,很容易就被放弃掉,若有个分量十足的人物放在中南半岛,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朝廷对这儿的重视,也有利于改变当地土著认为天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的想法,让他们直接‘沐浴皇朝天恩’。
这一见解与刚致仕的顾尧类同,他非常支持孙子们出去闯荡。数年后,顾翮的长子,排行第四的顾劢主动请缨,没要任何官职,直接带着大儿子夫妻到真腊的万象城开始赚钱办学、传教授医。
彼时的万象还不算真腊重城,他来到这个位于掸邦高原南部的城镇之后,既团结了一大批华商,成立‘兰芳公司’,组织‘民兵’保护自己人,又能与当地土人合作,把翡翠和硬木等奢侈品源源不断地运向上京,换回大量中原特产,深受当地酋长和商人的爱戴和推崇。
再过十来年,当万象周边的暹罗、高棉或掸邦战火频起时,他以‘兰芳联邦’的名义总揽了万象附近各城,乃至掸邦和真腊通往大虞境内的沿途安保工作,以及各部族之间的利益协调等事务,虽无国之名,已有国之实。因各部族内部事务仍由酋长负责,这种形式得到认可,各商道周边的部落、武装力量和城镇据点都纷纷加入,整个掸邦高原和真腊的地界上,几无其他势力敢直撄其锋。兰芳联邦按照大虞的政策统一了这些地区的赋税、行政、法规等内容,全民皆兵,战时扛枪,平时耕地,除了没有正规军队,如同立国一样。
当西方军舰远道而来时,中南半岛上不论是大虞的政区,还是松散的部落联邦、国家,都不得不整体纳入大虞军事体系中。待到最为强大的不列颠彻底止步于天竺海,再不得寸进,东方帝国的版图内,已用百年时间,慢慢将整个新纳地区的文化差异消化殆尽,这一稳定的粮产区,使得大虞帝国百年间的人口数量一下越过四亿。
随着中南半岛上通晓汉语的人数猛增,大虞和兰芳同时从海陆出兵,彻底镇压暹罗和高棉的内战。‘和平’解决掉两边王室、贵族成员之后,由兰芳、蒲甘、扶南、马来四大政区瓜分掉两国国土,哀牢政区取代兰芳,顾劢长子为哀牢布政使,中南半岛尽归中华。
在另一个时空中,同样远镇云南的沐王府和平西王,其家族后代的命运截然不同,前者让云南成为大明一省,后者是遗臭万年的三姓家奴。而兰芳宗主顾劢的选择与沐英相类,在世时即封异姓王,赐丹书铁劵,顾氏子孙世袭罔替,逝后附葬皇陵,入流芳祠,破例获谥‘昭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