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骄阳

  “大哥哥。”
  “你怎会在这里?”
  “大哥哥咳嗽,这是病了吗?”
  “受了些风寒,无碍的。”
  “大哥哥病了要好好吃药哦,我祖父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我也讨厌吃药,不过为了身体能好,我现在都有好好吃药,大哥哥若觉得药苦可以吃两颗蜜枣。”
  “小丫头,你叫什么?”
  “我叫含玉。”
  “含、玉?”
  “嗯。大哥哥你呢?”
  “我姓赵,字润临。”
  “临哥哥,那我们就算认识了。”
  “临哥哥你要好好吃药,病才会好哦。”
  一个髫发女童和一个白衣少年,分明就是她幼时的记忆。
  原来他们在那么那么早就认识了。
  小憩的这一会儿,她竟然梦见了幼年时的场景。
  那些朦朦胧胧,让她忘记的记忆似乎都关联着他。
  她缓缓睁开眼,身子却未动半分。
  经年已逝,岁月如梭,世事年来千万变。
  年少无知,尚不知情为何物,却是缘起之时。
  一握清风,阵阵凉意,一把折扇还在自己面前慢摇着。
  她抬手,正要握住那只轻轻摇动的手。
  “醒了?”
  抬眼之间入目的是熟悉的人,她弯眉轻应,“嗯。”
  “天黑之前就会到,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睡了。”她坐稳,“睡一会儿也精神了。”
  说话之间已经从他手里拿回了折扇。
  “不热吗?”
  “我睡着的时候临哥哥一直帮我扇风,就不累吗?”
  “还好。”他浅浅应声。
  “再怎么说您现在是爷,总不能让爷给小的扇风的道理。”她嬉笑道,“爷,您休息,小的伺候您。”
  她抬眉笑语之间,眼眸中尽是慧黠。
  “别累着,爷不热。”那张俊颜上,略略带了一丝笑颜。
  这张面容虽然看不出是她,却总觉得生动无比。
  “好吧!”她收起折扇,轻巧的在掌上敲着,“爷,忏音大师讲经无数,法度无比,受人景仰,却从不知还精通易学?”
  “此事没有多少人知道。”
  即是没多少人知道,肯定是没传出去的事。
  “我从小不愿听经,回了京城有机会一定要听听忏音大师的法会。”
  因是重生,她从小的想法就是逆天而行,故而不愿求神拜佛。可如今听赵贤说这些,倒是觉得忏音大师必不是个简单的人,值得一见。
  “回了京城,我带你引见忏音大师。”
  她乖巧的点头,“好。”又道,“那个《推背图》你提起,是有什么缘由吗?”
  “以后,你会知道的。”他眉眼似有倦意。
  见他不再提,她便觉得无趣,又不忍打扰他歇息,只能不说话。
  炎炎夏日,车内还是有闷热之意,颜含玉实在没忍住,把袖子往上卷了卷,如此也算是畅快了些。
  再抬眼看他,那张白皙光洁的面孔上一双眸子闭着,白净的脸上一丝汗意也无,似乎这股热浪对他完全没影响。
  俊挺的面孔,温雅的气质,总觉得面前的男子到了哪里都会惹眼,他们本来就是易装出行,就连车驾都换成不起眼的驴车。可就算如此,也无法掩藏他布衣之下与生俱来的清贵。
  清凉的手握着她略带汗意的手,颜含玉低下眉,眼中掠过一丝窘迫,头一偏,顺从的依在他肩里。
  骄阳似火,青木翠茵。
  红莹莹的枣儿像是一颗颗玛瑙紧紧密密的挂在枝头,压弯的垂枝只需要伸手便能摘到。
  那一身青衣少年踮着脚,仰起头,抬着手,摘了一颗又一颗,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塞进嘴里。
  伴随着声声吵闹的蝉鸣,还有那些熟透的枣儿从树枝掉下,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少年像是饿了好多天一般,吃的痛快,近似狼吞虎咽,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哪里注意到另一边一个妇人伸头朝这边望过来,又放下手里的箩筐,从旁边找了一根木棍,朝他靠近。
  “偷儿,让你俺家的枣儿!”
  突兀的声音让少年惊住,那张白净的面容此刻还鼓鼓包包的,目光顺着大嗓门儿看过去。
  只见那妇人窄额大脸,肩头宽阔,气势汹汹,两只袖子挽起,一只手里还拿着木棍,阔着大步而来。
  少年忙捂着嘴,低头朝旁边吐了一口,又连忙摆手,“我不是小偷啦……”
  才来得及解释了一句,眼看着那棍子扬起,少年胳膊上就生生的就受了一棍,连躲闪都来不及。
  “啊!”一声尖叫。
  少年气急,一张脸通红,捂着胳膊就质问,“你怎么打人啊!”
  “你这种小白脸,老娘看你像个读书人,竟然来偷东西,老娘打的就是你这种偷儿!”
  “这树长在这里不就是让人摘着吃的嘛!”
  “这是俺家的枣子树,这一片都是俺家种的树,让你偷吃!”
  那妇人可不再给他任何理由狡辩,扬起棍子又要打。
  少年哪里肯让她继续打,拔腿就逃,边逃边大叫,“打人啦!打人啦!”
  妇人穷追不舍,“偷儿,别跑!”
  少年到底体力不济,忙道,“你别再追我了,我给你银钱就是!”
  妇人一听给银子,叉着腰停在后面。
  少年弯身停在前面,大口喘气,胸口闷得厉害,又热的很,刚才吃的那些枣,差点要被他全吐出来。
  “给俺银钱,俺就放过你!”
  少年转头,直指那妇人手里的棍子,“你把棍子先扔了,扔了我就给!”
  “小子,别在俺面前胡来。”那妇人说话都不带喘气,手里的棍子大力往地上一敲,手松开,木棍倒在一边。
  少年一看她丢了手里的棍子,昂着头,“你说那是你家的枣树,那就是你家的枣树吗?那树刻着你家的名字?还是说你喊它,它就会答应你不成?”
  “嘿?俺还没见过你这种赖皮!”妇人弯身就把棍子捡起来。
  “诶诶诶!”少年忙止住,“我没说不给银钱,只是跟你讲道理而已。”
  “你这小子就是个赖皮,俺才不会跟你讲道理,今天要么给银钱,要么让俺打上几棍子长个教训。”
  “我给银钱,给银钱。”少年往腰间摸去,一个碧青的荷包,却是空瘪瘪的。
  他抬头望了望,但见那妇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那个……大娘……”
  “哪个是你大娘!”妇人声音如雷。
  “大、大姐。”少年连说话都结巴了,“我是从京城来的,因为路上遇上贼,银钱被人偷了一半,后来又接济了两个穷困的人,所以……”
  “啊!”
  话才说一半,少年转身就跑。
  因为那妇人提着棍子就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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