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 真是愚蠢
也不见三长老有何动作，那竹筷便飞了回来，如同调皮的精灵一般围绕着三长老飞舞。
蝎子陡然跪倒在地，在巨大的惯性下，于泥土中翻滚出去，麒散人也倒在了他的身旁。
冰冷的秋雨落在麒散人眉心处那黝黑的空洞里，也落在蝎子满是鲜血的胸膛上。
麒散人的肌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皮肤开始松弛，黑发开始变白，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枯瘦的老人。
一道虚影从枯瘦的身躯上坐了起来，和麒散人一模一样，有些茫然的看了下四周，视线最后落在蝎子身上，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
麒散人的神魂站了起来，来到蝎子身旁，眉心处的那个孔洞，让他的魂力不受控制的散去，神魂也随之越发暗淡和虚幻。
“说来惭愧，老头子深居山中，常年与山水鸟兽为伴，吃的也是五谷杂粮，并没有灵晶和功法秘籍之类的东西，灵草倒是有，但也只是些低品阶的，你是剑道宗的人，自然是看不上的。”
老人缓缓蹲下身，将双手相叠，按在蝎子胸膛上，“云默有你们这样的属下，是定然坏不到哪去的，和蛊门联手，也有他的难言之隐吧？不过这些事情，对我这个老头子来讲，都不重要了。你救我一次，我无以回报，也救你一次。”
磅礴的精纯魂力瞬间涌入蝎子胸膛之中，化作浓郁的生命气息。
砰！
蝎子整个人骤然弹了起来，复又落回到地上。
已然停止跳动的心脏，复又有力的跳动起来。
蝎子猛的长吸口气，身体弓起，陡然睁开双眼。
那麒散人的神魂，只是对他微微一笑，然后站起身，远远的看向城头上的云默。
后者也正好看向了他。
两人隔着重重的雨幕对视片刻，便理会了对方的意思。
虽然只是第一次相见，但早在数年之前的九尾妖狐之战的时候，云默从式微界和魔域借来八千剑，重铸封魔剑阵，那其中的一把剑，便是麒散人的本命道剑。
当日他在剑道宗西南千里之外的丛山之中，在那一片松涛间，将陪伴了自己数百年的剑递了出去。
今时今日，他见到了云默，见到了自己那把剑以及其余八千把剑的主人，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已经确定了很多的事情。
其实能够让八千把剑俯首认主的，必然也是拥有大胸襟大气魄之人，只不过他的心里，终究还是想要亲眼过来看一看。
早在九尾妖狐大战的那一年，甚至之前，他就已经老了。
而现在，他要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
所以生命才显得无比的珍贵。
作为式微界散修第一人，他不希望孤独的落寞的死去。
这不符合他的道心，也不符合他的剑心。
麒散人收回视线，缓缓转过身，看向远处的三长老。
铁锅下面的石坑里，火焰早已熄灭，灰烬里的余热，也在这秋风中很快的消散，锅里的肉汤冷却，表面浮起一层薄薄的凝固的油脂。
三长老没有理会麒散人，而是看向了铁锅，又看了看木箱里所剩不多的木柴，似乎是在纠结着要不要重新点把火将这肉汤热一热。
麒散人开始奔跑。
一步跃出六丈距离，落脚处炸出一个大坑，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跨跨出的距离，都比前一步短，而且踩踏出来的坑也越来越小，当他来到三长老的雨棚前面三十丈距离的地方，那最初的狂暴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整个人离开了地面，如同一柄飞剑，悄无声息的撞向那名儒道遵宫的三长老。
大象无形，********。
那只围绕着三长老灵巧飞舞的竹筷，化作一道流光，闪电般刺向麒散人的这道神魂。
然后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从他的胸膛贯穿而过。
麒散人如若无物的继续前冲。
竹筷穿过他的身体之后，又迅速的折回，在他的身上来回穿插，短短一息时间，就在他身上穿出了成百上千个洞。
然而此刻的麒散人，只是一缕神魂，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秋风秋雨中，麒散人飘然而至。
双手相贴，往前一送。
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来到了三长老身前。
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哪怕没有剑气剑意，亦无剑罡，但给人的感觉，却和一柄剑没有任何区别。
以神魂化剑。
他毕生的修为和领悟，都在这一刺之中。
手背周围，有黑色的纹路滋生萦绕。
那是空间的裂纹。
不管那铁巨人如何强大，杀了眼前这人，自然能够解开这困局，救下那数万名修士。
以火麒麟攻击铁巨人，而后被击中，最后借机靠近三长老，完成他此生最强悍的一击。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预谋已久的刺杀的计划。
也正是三长老的大意，或者是狂妄，让他有了这个机会。
感受到那诡异寂静之中蕴含的恐怖的能量涟漪，三长老终于转过了身，正眼看了看身前这缕神魂。
“是有些意思哈。”
他这样说着，而后放下茶壶，拽下脚上的草鞋，对着那双手拍了过去。
很简单，很粗暴，很狂妄，很不讲道理。
城墙上，云默微微皱了皱眉。
草鞋和那双手撞在一起，撞击处，骤然有无数炫目的光华生成，磅礴的剑气溢出，汹涌的剑意蔓延，狂暴的剑罡肆意割裂着空间。
以两人为中心，地面骤然下沉，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并且极速向四面八方推进。
狂暴的气息荡漾开去，无数的秋雨，向着天空倒飞而去，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停滞在空中，变成一颗颗晶莹圆润的水珠。
麒散人的双手，在那只还粘着泥巴的草鞋的拍打下，化成了无数的魂力碎片，纷纷洒洒落下。
三长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就这样？”
八百年修为凝聚而成的至强一击，就这样被一只脏兮兮的草鞋破掉，饶是心志再坚毅，恐怕也会生出无穷的挫败感。
但麒散人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平淡的回答道：“自然不是。”
“哦？”三长老挑了挑眉，穿上草鞋，一副期待的表情。
麒散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他在笑。
三长老怔了怔。
失去双手的麒散人，眼中闪过一抹绝然之色，胸口凭空出现一个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漩涡，紧接着，他的身体扭曲起来，向着黑色漩涡中坍缩。
三长老双眼微眯，轻声呢喃道：“要自爆？是有点麻烦呢。”
那黑色的漩涡静静地悬浮在他身前，陡然间加快了旋转，急剧收缩，无数的魂力被压缩，转化成恐怖的狂暴能量，周围的空间也开始扭曲起来。
三长老终于站起了身，正要往后走，但地面突然钻出两只手，将他的双脚死死拽住。
这陡然的变故，让他颇感意外。
他挑了挑眉，能够避开他神识感知，并且在自己身下隐藏这么久的人，实在是有许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然而，“真是愚蠢啊！”难以掩饰嘲讽之意的声音响起，三长老猛地抬起脚，然后骤然向下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