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秦雍故居
许是近乡情更却的缘故,离开并州之后,冯落璃的心里总是若有若无的胆怯,愈是靠近秦雍之地,那种不敢问来人的心思越加浓重。一路之上,言语也渐变稀少。
“璃儿,前方便是秦雍境内了。”
慕容白曜看看身边意识有些游离的冯落璃轻声道,自从出了并州三人便弃了马车骑马而行,冯落璃的心绪随着靠近秦雍之地而变的不大言语。那场灭门之灾,在她的心里始终都未曾过去吧!饶是谁人能够过去呢?
“到了吗?!”冯落璃有些恍惚道,她何尝不熟悉秦雍之地,父亲在时总是带着她在此处赏玩,即便是处理公务之时,也总是不忘派人随母亲领着她在街上转转的。
这里的每一处,有父亲脚印的地方都有冯落璃的身影,无论是为了一枚细钿哭闹不已的她,还是被父亲的一个糖人逗笑的她,记忆里总是离不开这块地方的。
当然还有那个鲜血四溅、父母双亡的惨日,那般残阳如血之下的血腥之气,犹如一条条毒蛇一般总会时不时的窜出来猛地咬她一口。
“你们先行找地方落脚吧!”冯落璃看看慕容白曜和拓跋洛侯,轻声道:“这里便是我的故乡了,我想一个人四处走走!”
慕容白曜想说什么又止住,看看拓跋洛侯两人会意点了点头,“好!我们便在第一家客栈处落脚。”
“去凤翔客栈吧!那里很好!”
冯落璃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便策马离去,那随风扬起的裙裾堪比东湖拂堤之柳。
山水未变,人颜已改。
记忆中的秦雍大的没有边际,每一次总是在累的走不动的时候,出言央求父亲下次再行,饶是父亲再如何好言相劝,都无济于事。
每一次随父亲出行,总是没有办法走完秦雍,父亲总说秦雍是住在他心里的不大,只要璃儿愿意总是可以走完的。那个时候不动,总是闹着父亲休息。而现在,再没有人跟在身边一遍又一遍的软语相劝了。
“父亲说的对,秦雍并不大。”
冯落璃策马将秦雍城走了个遍,每到一处便能想到父亲在时的情景。不消半日,冯落璃便走到了西城郡公府邸,那个她从小长到大的院落。
冯落璃下马,那悬着父亲亲手题字匾额的门楣还是那般干净无尘,以至于儿时贪玩的她弄翻砚台洒到字上的墨迹还能清晰可见。门前红柱之上,燕子搭的窝还在,是不是叫几声,探出头的燕子像是看客人害羞一般的少女,旋即又缩了回去。
一切如旧,冯落璃恍惚间回到了儿时贪玩回家之时,不禁轻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叩响门环。
“小…姐!是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管家福伯还是那般笑容可掬的打开门,一脸惊喜的看着许久不曾见到的自家小姐。
“福伯!”冯落璃一如儿时的叫了一声,不想开门的福伯老泪纵横,赶紧打开门把冯落璃迎了进来,“小姐!福伯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老天爷待我不薄了,见到小姐,福伯就算死了到老爷那里也可以有所交代了!”
冯落璃抓着福伯的衣袖,泪珠也不禁滚落下来,对啊!父亲母亲已然不在人世了。
“福伯,我想去房间里看看!”
福伯不住的点头,“好好好!小姐您随便看看,我这就去叫人给你准备饭菜去!”
说完,福伯便擦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家小姐。自从被康王从边疆接回之后,便被告知小姐入宫当了贵人,原来的老家丁活着的都一一回来照顾这郡公府,等候着小姐的省亲。想不到,还真是把小姐给盼回来了。
冯落璃漫步走着郡公府的每一处,父亲、母亲的房间,摆设依旧、布局依旧、干净如他们还在世一般。似乎,母亲和父亲只是出门去了,不曾真的离开。
走进自己的房间,父亲亲手做的小摇椅还在,母亲教她认字之余绣下半幅秋菊还在,覆手其上细腻的针脚一如母亲那温柔似水的眼神。
记忆里父亲惹母亲不高兴时,母亲总会到她的房间里,一边督促冯落璃写字、一边自己坐在那张垫着丝缎软垫的圆凳子上绣花,一针一线不急不躁,彼时夕阳的余辉染在母亲的发丝上闪着的光泽总让儿时的冯落璃痴迷。一边想着母亲手中的绣花何时才能绣完,一边不时偷偷的看着母亲鬓发之上的光亮。
而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冯落璃神色戚然的坐在父亲来时总坐的躺椅之上,微微闭上眼睛细细回想着每一次自己偷懒写不好字、背不好书之时,父亲那种不怒也不笑只躺在这里不理人的神色。
然而这一切都回不来了……
拓跋子推一听到下人禀报冯落璃到西城郡公府的消息,便赶了过来。拓跋浚密旨给他要他暗中打探冯落璃的下落,并附有画像一张。一直不曾有消息,不想她还是来了。
拓跋子推踏进房间看到的便是一袭青蓝轻绸曲裾神色静默的躺在躺椅之上,眼角落出一滴泪的女子。那样貌、神色和画像之上一模一样,想不到世间还真有如此雅静如莲的女子。而且是自己的皇嫂,那个令皇兄心心念念找寻之人。
“皇嫂!”
拓跋子推清声叫道,旋即恭敬作拜。
冯落璃缓缓睁开眼睛,一个身穿月白夔文箭袖长衫,五官坚毅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沉雅、内敛的脸颊之上一派恭敬之色。
“臣弟来迟,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你是子推?!”冯落璃站起身来,拓跋子推封在秦雍之地,眼前跟拓跋浚相貌有五分相似的男子大概就是三王爷-康王拓跋子推吧!
拓跋子推点点头,“臣弟便是拓跋子推!”
“这里是你派人打扫的?”
拓跋子推拱手道:“是皇兄命臣弟打扫皇嫂故居,不得惹尘埃的。以便,皇嫂省亲之时居住。”
冯落璃点了点头,“把院子里的白玉碑柱换成一池碧莲,也是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