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相逢

  可朱恝棣却是打破头也想不通,这世上为何竟会真的有人为了区区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媪与自己过不去?
  要知道就算今天他仗着人多胜了,一旦招惹上了自己,让他轻则丢官弃爵,重则性命不保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怎么这姓严的就这么一根筋,硬要在这里与自己过不去。
  拿自己脑袋过不去,这样的赔本买卖却还做得这样理直气壮,他倒还是头一次遇到。
  可身边的严朝阳却显然没有这位皇曾孙这么多的心思,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救下这位无辜的城中百姓。
  见朱恝棣不再言语,却也丝毫不退让,占据天时地利稳操胜券的严朝阳无意与此人再做过多的纠缠,直起身子,一抬手,身后的数十精锐瞬间如齐发的弩箭射向朱恝棣身后的二十多个扈从。
  原本就只是仗着朱恝棣的嚣张气焰横行霸市的一行人手上功夫着实一般不说,没了靠山之后还个个胆小如鼠,见自己的主子与这位新晋禁军统领对峙之时还勉强能立于马上静观其变的几人,如今见苗头指向了自己,尚未交手胆子先吓破了一半,输人又输势,原以为会恶战一场的一众巡城骑兵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位皇曾孙带领下气焰嚣张的市井混混纷纷打落马下扣押起来。
  见这榆木脑袋的严朝阳竟是动了真格,朱恝棣再没了先前的气场,却仍是一股怨气憋在胸中,恨恨甩下一句:“严朝阳,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翻身上马不管不顾独自落荒而逃。
  望着朱恝棣远去的背影,严朝阳摇头叹息着,上前扶了那老妇人起身,顺手将掉落在一旁的菜篮和散了一地的青菜拾起来,轻轻掸落菜叶上的灰尘,重新放回篮中。交还给老妇人。
  老人感激得老泪纵横,就要跪下去给严朝阳磕头道谢,被他慌忙抬了起来,送至路边。嘱咐了两句“今后尽量不要独自出街”“到了长安街这样的大路上更要加倍小心”,便转身上马领着属下押送朱恝棣丢下的一批扈从离开了。
  策马行于街上,严朝阳不禁在心中叫苦。
  自己这禁军统领做得着实心有余而力不足,从上任之初就坚定信念只忠于高天皇帝一人的严朝阳,这些年下来。始终只能在齐王朱慈殊与欣王朱慈义的夹缝中生存,虽然举步维艰,却终究守住了自己的本心,勉强算得问心无愧。
  可如今这两年老皇帝虽然身体康健,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头脑一年不如一年,有两次甚至没能认出自己来……
  加上齐王的人重重看守着皇帝寝宫,一切朝廷事务全部监控在自己手上,老皇帝的位子早已是名存实亡,身份与那些王国君主何异?
  严朝阳扪心自问。真到了空有一颗忠君报国之心却无处安放的时候,死又何惧?
  怕只怕人还在,官还在,身后誓死追随的兄弟部下还在,自己的一颗心却先动摇了,真到了那一天,只怕就是做鬼,也只能是个冤死鬼了。
  想到这里他苦笑两声。
  或许在这乱世之中想要做一股清流本就太天真了些,既然当初这样决定了,现在就不该这样像个妇人似的自怨自艾。至少这一刻自己还在坚持,这难道还不够吗?
  长安街边,五层高的醉仙楼顶层靠街边的包厢里,可谓是这一条街的最佳看台。
  坐在窗边一脚翘于窗台之上。放在膝上的手摩挲着绝尘刀柄的唐寅褐将刚才的事件一幕幕尽收眼底,目送着严朝阳的背影离开,他目光更加清冷阴沉起来。
  朱恝棣的蛮横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城中百姓只要是还想着保命的何人不是早早躲只几条街之外去,那老妇人怎么就一个人出现在了大街正中央?怎么会那么巧挡住了最臭名昭著的皇曾孙的去路?怎么又有那么好的运气刚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遇上严统领拔刀相助?
  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些吧?
  还是这不过是有人刻意安排?
  苦心安排这一幕落入严朝阳眼底?早算定了严朝阳不会坐视不管,必定会置身其中与那蛮不讲理的皇曾孙起争执?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想要让严朝阳与朱恝棣的矛盾曝光于众人眼底,让禁军统领与齐王朱慈殊的矛盾昭然若揭罢了吧?
  想到这里,唐寅褐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义父这一步棋,看似风轻云淡,却有着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若不是自己早早被安排了做掉严朝阳嫁祸给齐王这样的腌脏任务,只怕自己也会如那些个偷偷躲在自家屋舍门窗后观望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的普通百姓一样,眼中注意到的之后皇曾孙的跋扈,大统领的路见不平,和最后皇曾孙落荒而逃的整个过程。
  却不会注意到那位被大将军送至路边的老妇人如何在脱离了众人目光注视之后瞬间挺直了脊背,眼神阴冷挂着奸邪的笑意瞬间消失于一条小巷子里去了。
  可看清了这些却显然并不曾让唐寅褐心中好受半分。
  这场街头的狭路相逢是真是假,是巧合亦或是有幕后黑手暗中操控,这些与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在意的,却是严朝阳在全然不知自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况下,身处圈套之中却依旧真性情流露的那一举一动。
  说到底,严朝阳是个好人,是个论能力气度都能胜任禁军统领这个位子的清官——而这样出淤泥而不染依旧坚守住自己立场的文臣武将,在如今的东原朝廷,已经不多了。
  这样的一个人,却要无故冤死在自己手下?
  试问真到了要出手的那一天,绝尘对上了对方的三尖两刃,自己是否下得去杀手?
  唐寅褐神情凝重,正认真寻思着,却苦于找不到一条出路,门外一身着飞鱼服与唐寅褐年纪不相上下的男人带着爽朗的笑大步踏了进来。
  见到男人的那一刻,唐寅褐眉宇间的阴霾散去大半,笑着起身迎上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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