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就擒

  朱慈义不肯动手,在朱惠殊看来,或许还有一层缘故,便是他对这条自己亲手养大的狗还残存着一丝感情在——哪怕这条狗如今看来早已经超出朱慈义可以管束的能力范围了。
  可如今摆在朱惠殊眼前的,却不过是恢复人形,收敛气息,被捆缚住没有任何还手机会的那个险些伤了自己性命的怪物。
  朱惠殊与欣王朱慈义不同,他与这唐寅褐只有几面之交,对他的了解仅仅停留在是个练武奇才,脑袋也还算灵光的程度。所以他在下令冲着唐寅褐发射炮弹试图一击毙命不成反倒促成唐寅褐体内兽血与气机完美融合幻化出可怖三丈举兽之后心中震惊,在从昏迷中苏醒之后看到这样一个近乎天下无敌的怪物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甘愿收敛气机放弃抵抗之后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是习武之人,与父亲高天皇帝一样生就了好战的天性,十岁能骑会射,十四岁随父亲征战东西,十七岁独自领兵剿灭北边进犯的流寇立下战功。
  虽说自打成立药监司控制住老皇帝在朝野只手遮天之后的齐王贪恋权利地位,再无心西伐,却不能磨灭他早年的战功赫赫,那时候每逢两军相接必定会抛却皇子的尊贵身份一马当先的朱惠殊依旧让很多东原老兵记忆犹新。所以尽管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个摄政王坐的名不正言不顺,却依然能稳稳握住虎符兵权不敢有人有半句怨言。
  所以这一刻他感觉到唐寅褐处于劣势,骨子里的战斗民族的血液瞬间冲上头去,提起斩马刀不顾一切往唐寅褐头上挥去。
  唐寅褐满心只想着辛紫的安危,根本再无意恋战,此刻气息紧敛。
  他自认对欣王朱慈义还算了解,既然他开出了自己束手就擒便放阿紫一条生路的条件,便不会食言。
  所以他卸下心防。
  却不见躲在一边另有一人伺机而动。
  待到他察觉异动,朱惠殊的刀离自己肩头已经只有两尺距离。
  兽人的本能助他在瞬间重聚内力,试图再次通过气机外泄形成一道无形屏障护住自己。
  奈何他的气机流转之快,快不过朱惠殊那一刻拼尽全力挥出去的刀。
  刀锋遇上阻力之时,距离唐寅褐的肌肤已经不足半寸。
  朱惠殊声嘶力竭大喝一声,似要倾泻出毕生所练内力将刀逼近唐寅褐体内。
  躺在地上的欣王暗骂自己怎会选了这样一个蠢货做盟友,口中高呼一声“快快住手”,勉强以手撑住身体想要上前去阻止朱惠殊,无奈极度的愤怒加速体内淤血逆流而上,还未能站起身,胸口便一阵闷疼,喉头一阵颤动,血液便从口中喷涌而出。
  朱惠殊全然不顾外界形势,只将所有精力集中于手中斩马刀刀刃之上。
  唐寅褐毫无防备之下骤然凝聚的气机只有不足两成,这是朱惠殊可以与其一战的仅有机会。
  刀锋再向前推进一寸,陷入唐寅褐皮肉之中。
  自知周身屏障已被突破,手脚被铁索紧紧捆缚住不得施展的唐寅褐抬头望向对面山头。
  那一刻目光与辛紫相遇,口中倾吐一句:“对不起,许你的神仙眷侣,今生办不到了。”
  之后虎躯一震,体表气机形成的屏障如水晶坠地般碎裂开来。
  斩马刀没了原先横亘于唐寅褐体表的强大阻力,瞬间划破其皮肉,刀锋由左肩入,一路刺入脏腑,割裂心房。
  身后的朱惠殊双手吃刀保持站立的姿态,双目以几近决眦的状态圆睁着。一动不动保持了数息功夫,接着七窍流血,身上皮肉碎裂成无数碎片,整个身体如水球炸开,血浆四溅。
  望着炸成碎片的一代枭雄与前一刻还以一人之勇力抗三千兵马的“战神”朝前砸下去的僵硬身躯,一时间讲座山头所有人尽数陷入沉默之中,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唐嘉善立于另一座山头,看不真切对面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出了一二,愣在那里,瞠目结舌,全然忘了此刻自己的使命,更是顾不得身边女子的细微动作。
  那一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义子被刺穿心脏,才第一次明白自己心底一直残存着对这个半路认回来的长子的不舍父子情。
  他半张着嘴,望向前方的眼眶发热,多年来原以为早已干涸的双眼这一刻竟是饱含泪水。
  这一头,唐寅褐倒下的山顶,欣王朱慈义第一个回过神来,双腿发软站不起身子,只能勉强往前无谓地趴着,伸手朝着对面山头用尽全力挥舞着,想要哪怕争取到一丝唐嘉善的注意。
  “快……阻止她!”
  他用力叫喊,血水呛入喉咙,引得一连串的咳嗽压弯了腰,憋得满脸通红。
  待到唐嘉善最后注意到欣王的动静,回想起出发前他对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这才惊得身子一震,瞬间弯身去揽住辛紫的肩头。
  瘦弱的女孩儿衣裙早已被紫色血水染透,被唐嘉善往后轻轻一拉,便顺势朝后靠去,身子如烂泥瘫软在唐嘉善怀里。
  一把纹有圣心娘娘螺钿纹图案的匕首赫然插入辛紫胸前,不偏不倚,正刺在心房的位置——那颗七窍玲珑心!
  纵使唐嘉善这样见惯了人间百态,阅尽世上各处阴暗面,原以为一颗心早已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老人,这一刻也是心神震荡,不知所措起来。
  他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掌,颤抖着想要去碰那匕首,去拔掉它,却又生怕使得那颗七窍玲珑心更加破碎,最终只能将手停在半空中,不敢动弹。
  “你……你……这……这又是何必?”
  唐嘉善吞吞吐吐讲出这么一句来,看着辛紫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面庞,痛心疾首。
  辛紫双眼微闭,睫毛颤动,嘴角翕翕,听不真切在说些什么。
  唐嘉善将耳朵凑近了一些,这才隐约分辨出那只言片语。
  “阿褐不在了……我……要心何用?”
  不知何时,冰冷的满月落下山头,漫漫长夜终有尽时,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漫山被火烧尽的废墟照过来,照在遥遥相对的两座山头,照在不得相聚的一对人儿身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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