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力所能及

  何况比起其余诸位皇子,秦峰已有燕地剿匪的功劳,哪里还需要要去什么蜀地。
  秦峰又怎会是顺势而为?
  谢宁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心中却忽然闪过一个想法——秦峰起初肯定没有前往蜀地的打算,是秦曦一番设计后,他才改变了主意。
  而对方之所以不加反驳,或许正是由于她的缘故。
  毕竟她仔细想来,除了这一点,恐怕也没有别的原由可以解释此事了。
  “萧大哥,”谢宁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便径直向对面立着的萧衍望去,神情郑重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否如实相告。”
  萧衍闻言竟是有些心虚,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额角也渗出两滴虚汗来,沉默半晌后,方才忐忑地对着谢宁道:“你尽管说就是了。”
  谢宁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当下便径直出声问道:“秦子岳答应前往蜀地,可与我有关联?”
  “啊?”萧衍略微提高了声音,回过神来,便不由目光一闪,语焉不详地道:“这他倒是没同我说过,应该……没什么干系吧。”
  谢宁哪里听不出他话中遮掩之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虽不曾多问什么,心中却自有了决断。
  萧衍越是言辞闪烁,她便越确信,秦峰前往蜀地的原因与她脱不开干系,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都与她相关。
  不然,好端端的,他又何必给自己自找麻烦?
  她生在蜀地,长在蜀地,就连血亲友朋也多在蜀地,如今两方战事骤起,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她。
  她只恨自己身在京城,难以亲去御敌。却不料这件差事居然被皇上金口指派给了秦峰……
  恍惚间,谢宁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既然秦峰要前往蜀地,她不如与对方一同。
  如此一来。她便可亲眼见到蜀地当下的情形,不必再刻意去打听一个月后才能从驿馆波折呈上的奏报消息,也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担忧着鹏勇军众人的安危。却只能空坐在室中,无事可做。
  脑中灵光闪过,谢宁霎时便激动了起来,双眼一亮,正要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萧衍。一瞬间却又想到她与秦峰现下的处境,顿时便犹如一盆冰水浇在身上般,透心一般的凉意。
  是了,她去不得。
  且不说秦峰会否同意,单凭她如今的身份,就不适合与秦峰去做这件事情。
  更何况,她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与对方相处。
  谢宁神情一滞,轻扯嘴角,微微苦笑了一下。
  萧衍察言观色,见她面色骤冷。神色异样,便不由急声关切道:“谢妹妹,没事吧?”
  “没事,”谢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声音却有些哑暗发涩。
  萧衍目光一闪,当下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不由联想到两人方才所言。再打量谢宁时,便不免觉得她是多想了一层,只当是自己被她瞧出了破绽,神情一时便有些尴尬。握拳轻咳道:“咳,其实你也不必想太多。秦峰既应下此事,心中定然是有万全之策,也肯定会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许是觉得自己方才所言没有什么说服力。萧衍又看了面无表情的谢宁一眼,旋即继续道:“何况这带兵平乱之事,对于秦子岳而言,还是利大于弊的。他在朝中的处境不必我多言,只怕你心中也清楚。能多得些功劳,总归是好事。”
  话虽如此。可两军交战之际,自然是刀剑无眼,生死尚未可知,又遑论胜负呢?
  谢宁皱了皱眉头,心中的担忧越发重了一层。
  这次却完全是因为秦峰,也可以说是因为自己。
  秦峰是由于她的缘故才应下此事,才会去面对那些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这叫她于心何安。
  只要想到这一点,谢宁便恨不得拦住秦峰。
  “此事就这般定下,毫无转圜的余地了吗?”谢宁心急如焚,面上却是一片呆滞的木然。
  萧衍闻言,心下便是暗自叹息一声,神色一整,方才点头道:“圣旨已拟,金口玉言,只待一月后蜀地战况传来——若是到时交战还没有结束,朝中便要考虑增补之事了。”
  两方战事并非偶然,此事既有人暗中操控,对方费了如此大的心力,想必也不会任由战事就此平息。
  如此一来,秦峰这一趟蜀地之行,只怕是非去不可了。
  这一点,萧衍与谢宁都是心知肚明。
  谢宁双眸一垂,眼中的担忧之色便已掩下。
  可饶是她掩饰得这般不着痕迹,萧衍却还是隐有所觉,当下便不由拍了拍谢宁的肩膀,宽慰道:“好了。我与你说这些,可不是要你担心的。你就算信不过我,也要相信秦子岳才是。他的武功可是与无痕不相上下,就算是对上苗人,也定然不会吃亏。”
  秦峰曾指点过她点穴之道,是故尽管他甚少在人前显露武功,谢宁对于他的身手也并非是一无所知。
  可听了萧衍的话,她悬在半空中的心,却依然没能安然放下来。
  秦峰体弱多病,病好之前,连城门也没出过几次,更别提行到千里之外前往蜀地了。
  是故蜀地虽是赐给秦峰的封地,可他却是一次都不曾去过。
  偏偏苗人常居山林,蜀地又是地势险要之所,他再是武功高强,不识地形,只怕也免不了要误入敌方的圈套。
  不过好在还有一月之期。
  谢宁心中一动,当下便拿定了主意。
  她素来是说做便做的性子,转过头来,便对着萧衍道:“多谢萧大哥前来告知于我。你若有事,便去忙吧。”
  不防谢宁忽然婉言送客,萧衍闻言便是神情一愣,一时间竟也些不知该说些什么,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却是吞吞吐吐地试探道:“那……那我便先走了。”
  谢宁点了点头,“嗯,你走吧。”
  见了她这等反应。萧衍越发觉得有些古怪,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色,却也不曾多问,而是身形迟缓地走到了厅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明霜,你送萧公子出去吧。”
  谢宁朝着门口叮嘱了一句,却没有亲自出去相送。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等萧衍走出小院,她便匆匆地推门进了书房,一面吩咐谷穗铺纸磨墨。一面阖上眼睛,暗自回忆起蜀地苗人聚集之所的地形。
  蜀地之行甚难,她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帮忙,惟有为秦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所幸她自幼长在蜀地,又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对于周遭的地形,还算是分外了解。
  就算是她偶尔有些想不起来,还可以问问谷穗。两个人加在一块,想要绘出一份完备细致的地形图应该不难。
  她不是不信任军中发下的舆图,只是比起这些画师大儒。她所画的地形应该更详尽一些。
  到时秦峰用起来,应该也更顺手一些。
  谢宁主意打得倒好,可到了真正实施的时候,她却不由有些傻眼。
  不为其他,只因她拿起笔来,画出的线条却有些不忍直视。
  若只是画得难看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心中想得清楚,可落在纸上,那些山丘平地却变了个模样。
  琴棋书画,看来学些画艺还是很有必要的。
  谢宁郁闷地放下了笔。经此一遭,心中的念头却未曾打消,反倒是越挫越勇,愈发起了斗志。
  不过空有斗志也是无用。摆在案上的一张又一张草图就是验证。
  谢宁不免心中烦躁起来,视线才落到这些草图之上,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伸手抓了几张,旋即便将其揉成了一团。就权当借此纾解心中的郁结。
  “小姐——这是怎么了?”
  房门未关,明霜将萧衍送到府外。再回来之时,便恰好撞上了此时这一幕。
  不知前因后果的她,面上难免有几分讶然,嘴角没了常挂的笑意,取而代之的却是紧锁的眉头。一双眼定定地看着谢宁,震惊中却又难掩关切。
  谢宁见了她,却不由眼前一亮,也没留神她方才说了些什么,从案后站起身,便向着明霜的方向走去。
  明霜不由一怔,脚下步子却未停。
  相对而行的两人越走越近,明霜尚未开口相询,谢宁便已伸手抓住了明霜的手臂,也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便已拉着她绕到了案后。
  “小姐这是何意?”明霜稍显僵硬地站在案后,神情疑惑地看着谢宁,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谢宁看出她紧张,下意识地便抬手拍了拍她肩膀。手下按压的力道一重,顺势便令她坐在了自己此前所坐的方凳上。
  明霜的力气哪里有谢宁大,何况方才谢宁的动作太快,须臾之间,她也反应不来。再度回神之际,人已经是坐在了案后。
  视线落在画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处,明霜目光一闪,当下便下意识地回头向谢宁看来,迟疑出声道:“不知小姐是想要奴婢做些什么?”
  “嗯,”谢宁不加掩饰地点了点头,一双杏眼亮得发光,径直对着谷穗道:“是这样,我有意画一幅蜀地的地形图。但你也知道,我实在画艺不精,握着笔也画不出实际的样子来。”
  说着,谢宁不由讪讪地指了指案上的草图,神情尴尬道:“所以我想,咱们两人不如一块配合一下。我告诉你地形如何,你来帮我画这地形图,可好?我借着这机会,也能学些画艺。说不定看着看着,我也能帮上些忙呢。”
  明霜抿了抿嘴,神情却有些犹豫道:“小姐的意思,是要奴婢来帮你画蜀地的地形吗?”
  她话音未落,谢宁便隐约觉出她神色变化,稍加思索后,当下便不由迟疑出声道:“怎么了?莫不是明霜你不会作画吗?”
  “这倒不是,”明霜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神情却有些闪烁,抬起头来,便对着谢宁含笑解释道:“不过是一时没有想到,有些惊讶罢了。”
  说着,她便起身从方凳上站了起来,却是从一旁搬来一张矮凳,转而便对着谢宁道:“小姐请坐。”
  “好。”谢宁爽快地应了声。
  本来她是站在明霜身后的,可一来二去,两人交谈起来,一个要低头,一个要仰脖,未免就有些不方便。
  何况谢宁等下还要详尽地告知她蜀地地形,如此一来,两人并排而坐,的确是便利不少。
  果然还是明霜想得周到。
  谢宁心中暗自赞叹一声,转过头来,便开始向明霜描述起蜀地的地貌。
  好在她的言语表述远胜过她的画技,不过也或许是明霜的领悟力和画功太强。总之这一天,谢宁要画的这一份草图,总算是完成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明霜笔下不停,谢宁却也不好教她太过劳累。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不再出言相告,而是起身示意她去用晚膳,早些歇息。
  此后,她们主仆三人便一直在忙这件事。
  潜移默化之下,谢宁的画技倒真有了些许进步。不过比起明霜来,还是差得不少就是了。
  当然,谢宁此前毕竟没有接触过画艺,就连眼下这点进步,也还是她使着心气儿努力得来的。
  也难怪谷穗看了她们两人看过的画,会毫不吝惜地赞赏明霜了。
  “明霜,你画得可真好看。”
  “还好,”明霜仍在案前握笔作画,闻言便只谦虚地笑了笑,头也不抬地应道:“我的画艺不过是府里的嬷嬷随手指点的。王爷的画技才是真正的——”
  话已出口,她才恍觉不妥,陡然止了话茬,下意识地便向谢宁看去。神情之中,不免看出有几分惴惴。
  谢宁当然知道她为何会如此,目光一闪后,神情便是一滞。思虑片刻后,便故作淡定地出声道:“无妨。以后你想提便提,不必顾忌许多。”
  反正又不是在秦峰面前,何况她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秦峰的名字,自然也不是听不得的。若是遮遮掩掩,反倒是欲盖弥彰了。
  谢宁心中想得清楚,明霜闻言却有些尴尬了,神情微怔后,方才点头应道:“是。”(未完待续。)
  ps:  保佑没有敏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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