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三回 各不同

  阳筠坐在正殿上头,把旁人都遣了下去,只留了三个陪嫁并春桃、秋云。
  她看了看屋内几人,告诫自己用人不疑,却还是半真半假地说给了众人。经过印儿一事,她对人确实少了几分信任,然而今日不说实话倒不是为此,而是因为事关重大,由不得她胡说。
  阳筠先提了关于她的那些流言,态度十分坦荡,之后便稍作分析。
  她眼神十分坚定,正色对几人道:
  “这些事眼瞧着是宫里起的,不知道的,多半以为是哪宫哪殿的娘娘嫉妒,在背后中伤八凤殿,实际却与宫外脱不了干系。
  “旁的不说,要争八凤殿、崇教殿,没有个家族倚靠,自然是不可能的。且宫中女子有几个通晓天文地理的?那些与天象有关的话,分明就是外头传进来的。
  “如今太子殿下已让丁鑫查了一遍,拿住了十余个传话的人来,只是这些人嘴巴甚严,丁鑫问了几日,也问不出个究竟。众人互相攀咬,竟理不出个头绪来。
  “因事关八凤殿,又怕众人被太子殿下的架势唬住了,不敢说实话,殿下这才将拷问的事交与我。
  “拷问难保就要见血,需要胆子大的人去。同时又要心细,一字一句,哪怕谁于哪个字上不坚定了,也要清楚记下。因此我点了珠儿与秋云两个,也说与你们知晓。
  “虽不用都去拷问人,好歹都知道有这档子事,以后也好小心着,知道如何防人,如何应对。”
  阳筠说完,喝了口手中的茶,接着便吩咐钏儿道:
  “茶冷了,去换一壶。旁人也都散了罢!”
  众人答应着就要下去,珠儿上来搀扶阳筠。
  阳筠走了两步,忽然站定,又叫住了秋云,轻笑道:“拷问也是要本事的,你且过来,我与你俩说说。”
  秋云应诺,跟着珠儿一同搀扶阳筠进了内室。
  阳筠问她二人“可见过人拷问不曾”,二人均摇头,阳筠不禁笑道:
  “果然如我所料。不瞒你们说,我也没拷问过人,但前朝有个‘请君入瓮’的典故,甚是巧妙,你二人‘依本画葫芦’,倒也用得上。”
  珠儿虽跟着阳筠读书,却读得都是正经书,并不知来俊臣其人,也不知《罗织经》为何物,听说“请君入瓮”,因她不懂,自然要问讲的是什么。
  阳筠不答,先笑着问秋云是否听过。
  秋云赧然一笑,说自己不过略识得些字,却也不知是个什么典故。
  见她二人都说不知,阳筠便将典故讲了,接着对二人道:
  “如今自然不是要你们去烧一口大瓮,请那些人一一进去,而是先打听了各人怕什么,忌讳什么,再去细细盘问。且未必就要你们问出个一二来,能问出来自然最好,若他们还是不肯松口,你们只消注意谁咬了哪个,各人神态如何,眼神有无闪烁,全都细细记住了,来回了我即可。”
  二人对视一瞬,冲阳筠点了点头。
  阳筠知道她俩聪明,又说话未必出自一家。
  “看八凤殿不顺眼的人未免太多了些,许是凑了巧了,这一遭撞在了一起,相互利用,你们去问时,莫要以为都是一人兴风作浪,便是有两个、三个,都是寻常。”
  语毕,她便吩咐让二人下去合计一番。待钏儿换过热茶后,阳筠留了钏儿值夜。
  珠儿一路往回走,一路回忆着阳筠日间画的“图”,对阳筠的话又多了几分理解。
  秋云跟着珠儿去她房中,二人商议着如何才能“请君入瓮”。
  “打听着怕什么,便预备什么吗?”秋云小心问道,“若有人专怕虎豹一类,可怎么好?”
  珠儿闻言不禁轻笑出了声,道:
  “你想的也太偏了些!若谁怕鬼,咱们还能捉个鬼么?不过是个意思,瞅着忌讳什么,便拿什么吓唬罢了。”
  “怕鬼有何难,虽捉不来,毕竟可以装鬼唬人。”秋云跟着轻笑,“就怕有那起不惧天地,豁出去一条命不开口的,那就难办了。”
  “因此娘娘才说未必要我问全都问明白,可若果真将一切都回了娘娘,由娘娘推测定夺,你我未免辜负了所托,倒有些无用了。”珠儿叹气道。
  这一回反换了秋云嘲笑珠儿:
  “你我回话,又哪及娘娘眼见?既然咱们问,当时许就能商议出个头绪。听了娘娘那些嘱托,我却有些想法,不直姐姐意下如何。”
  珠儿微笑道:“但说无妨。”
  秋云笑道:
  “娘娘既然要我们观察众人颜色,想必人撒谎时,或眼神、或嘴角,总会露出些破绽来。你我只需盯着那些破绽,自然能察觉是谁有鬼。若撒了谎了,真话是什么,也就容易猜了。”
  珠儿点了点头,认同了秋云的意见,二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也就散了。
  第二日一早,服侍阳筠用过早膳后,珠儿与秋云两个便请辞,径往后坊去问人了。
  珠儿惯会察言观色,于何人说谎能轻易分辨出来;秋云又有些拷问的好手段,一般人在她手中过不了三轮,便能被她察觉软肋在哪,继续问下去,那些人自然轻易招了。因此,她二人问话竟比丁鑫快了许多,不过五七日里便有成效,赶在年前都问了出来。
  二人前来回禀时,阳筠也难免诧异。
  她虽看好她两个,却没料到二人果然有些本事。
  心中虽有些困惑,阳筠倒也没多问,只先问了二人去拷打盘询的结果。
  果然如阳筠所料,十四个人里头,竟然有五个说谎的,互相攀咬不休。
  其中两个是从丁淼那里听说的闲话,因之前是丁鑫盘问,二人怕他们兄弟沆瀣一气,又或者丁鑫有意包庇丁淼,自然不敢直说,便胡乱咬了旁人,也都是此番拘起来的,这才把丁鑫弄昏了头。
  另外有两个,都是从各自主子那里听到的,主子也是听了别宫的主子议论,二人不敢不忠,怕死无葬身之地,便都咬着不说,又胡乱攀扯了旁人。
  至于最后一个,是被秋云拷问不过了,这才说自己是属国的细作,见宫里已经议论起来,跟着搅混水的。
  “是哪个属国的?”阳筠忽然问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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