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彼攻我守(六)

  运河的河道内,一队官船在迎着夜风艰难前行。船头的八盏气死风的羊角灯笼被风吹得不停地左右摇摆着,上面的官衔扁平宋体字越发的看不清楚。不过,在运河中停泊的大小船只也都是久走江湖的老油条,看着主桅杆上的巨大旗帜,看着船头船尾那数十个手扶着佩刀挺胸叠肚傲然而立的护卫,就知道这个船队的主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是朝中八旗亲贵,王爷贝勒也是可能的。有人借着船只侧身而过时那惊鸿一瞥的船头上几个很明显的八旗满洲面容形象特征的侍卫,心里做了这样的判断。
  虽不中,亦不远矣。最大号的官船船舱之中的主人,虽然不是朝中八旗亲贵王爷贝勒,但也是权倾一时的人物。洪承畴洪大人,便在一张桌案后面,借着舱中灯火,在这南直隶与山东之间的运河河道上,翻阅着朝廷邸报各地奏稿抄件和往来书信。
  但是,洪大人的眼光所在,却是在一堆书信公文当中的几份报纸。
  《舜,一份报纸,不过是些无聊文人在那里搞些文字,传递些消息。同朝廷的邸报也没有大不了的。他也找来看过,除了一些时局消息之外,更有些商品价钱之类的信息,副刊上,更是满载着风月场所的新闻,什么哪个戏班排了什么新戏码,哪个伶人添了新行头,而这新行头则是出自哪位老斗恩客的手笔,什么哪个班子里的姑娘摘了牌子嫁人做姨太太去了,林大掌柜的旗下哪个院子里最近出了个什么国色沿途的狼虫虎豹,土匪强梁,单是路上的口粮一项,便足以令人望而却步了。
  如今,这两项难题都有人替你解决了。数十万人浩浩荡荡的南下,沿途又有兵马护卫,有人管饭,这种好日子,为啥不去?!
  于是,原本还算得上繁华富庶的川南地面,留给岳乐的,便是一片片的废墟和还在冒着徐徐青烟的自流井、贡井上的他没有像当年司马公公那样,记录史料时给自己同时抄录一份副本回家。在这个收集整理过程挑拣出一些他认为有用的抄录了副本,那才是假话。
  江南和南中的地图,李家和南粤军将领的履历材料,便在兵部和吏部、户部的档案之中找到了一些。虽然不是很详细,很多也是只有祖宗三代的姓名和某年某月任何职务,有什么功劳之类的,但是,这对于洪督师,对整个大清朝廷来说,从对南粤军几乎是两眼一抹黑,最起码的有了一点认识。
  摄政王多尔衮命人将这些档案文件进一步的整理,编辑成册,分发给宗室亲贵、各旗旗主、以及梅勒章京一级的将领们。题目便是《南情总要》。嗯,类似于关于太平绿营,包括平西王吴三桂,不好意思,也许是下面的人办事疏忽,把他们给忘记了。横竖吴三桂是李华梅的干儿子,对于南粤军的情形了解的比谁都清楚。
  (不用担心泄密会在清军内部造成裂痕和不团结之类的内部矛盾。要知道,在清中期以前,八旗兵可都是把三国演义当成兵法来用的。而且往往都是秘不示人的那种。一本小说都能保密保到只有在喝得大醉之后才能拿出来给平日里关系处的不错的汉人军官看。何况是这么牛叉的一本资料集?)
  几名戈什哈从后舱抱出来了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数十卷地图,在船舱的地毯上铺开,供洪大人在上面指点千军万马。
  “杭州的情形如何?”不料,洪承畴不问东面的军情,却先问起了西线杭州的战事。
  “尚算是平稳。”
  军报上,征南将军贝勒博洛和额驸图尔格两人领着十几万人马已经在浙江展开,依托着钱塘江同从西面浙赣边境杀了过来的数万前大顺军兵马展开了你来我往的厮杀。虽然说眼下都换了旗号,但是在浙江战场上厮杀的却都是老对手。前明军和前农民军。双方彼此知根知底,虽然说你剃了头发,结了辫子就以为老子不认识你了吗?几个回合下来,十余万清军被数万南粤军打得输多赢少。但是,靠着人多势众,靠着伍飞鸾们在江南各地搜刮有力,军饷粮草接济得上,清军尚未出现颓势。可是,却也是不能稍稍松懈,因为从江西、从福建等地,不断的有大队人马开进浙江境内。依托着几条江河,靠着多年来在福建囤积的物资,不必担心补给和粮草,刚刚从大顺军改编为南粤军的各部,士气如虹,战斗力极为强悍。而且,背后还有施琅的直属部队二万余人,像一条磨尖了爪牙的猛虎一般在一旁窥伺,只要博洛的战线稍稍的松动,只怕便是一场崩溃的局面。
  “松江府上海县一带的情形如何?”洪大人很是奇怪,听完了浙江战场上清军与南粤军你来我往厮杀缠斗的战事后,不置可否。只管开口询问东线松江一带的战事进展。
  几名笔帖式和戈什哈心中暗自揣测,大概是因为东路是由大将军郡王勒克德浑亲自带兵出征,洪督师不得不重视的原因吧?!
  “东路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华梅再怎么能打,也是咱们在塔山时的手下败将而已!她进攻时咱们尚且不怕,何况如今是他们在防守!”
  一名戈什哈嘴里嘟囔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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