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三章 给足面子

  奉天殿上,天子与你说悄悄话,那是一种什么体验?
  林延潮的体验就是,感受到了四周的目光,顿时犹如针扎过来一般,弄得你浑身不自在。
  天子与臣子当殿私语,大庭广众上,这……这还有什么话不可对人言呢?由此可见天子对林延潮的亲近啊!
  众大臣们看在眼底,不由心想,天子与林延潮都是这么年轻,犹如民间少年相玩伴,将来有很长的日子,可君臣相持。况且若天子又是这么一直信任林延潮,那么将来大拜,甚至入阁官居一品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也有官员却有几分嫉妒,心底想,天子对林延潮的欣赏,不过赏识他的才华和能力罢了,这是爱才之心。林延潮还不是日讲官,没有经过侍驾的经历,算不上与皇帝有什么私交,更谈不上真正的天子近臣,所以眼下别看林延潮风头正劲,也不过是一时,以后也可能因一件小事恶了天子,从此圣眷不在。
  无论众人怎么想,沉浸在众人嫉妒羡慕的目光中,身处殿上的林延潮,此刻感觉有些不真切。
  升官的喜悦,已是足以令他惊喜交加了。
  正六品官是什么级别?
  在地方,正六品,可以担任一府通判。通判就是一府的佐贰官,帮助知府协理粮运、家田、水利,刑名具体事务。当年在福州府时,要找林延潮麻烦的,就是本府通判,最后林延潮求助于巡按御史商为正,这才摆平此事。
  不过林延潮是正六品京官,要外放地方,却是最少正五品起。
  正五品能当多大外官?
  可以担任按察使佥事,府同知。
  同知,乃同知府事,知府不在时,可权知府事,平日是知府的佐贰官。同知与通判相较,虽一并是佐贰官,但通判在于分政,同知在于赞政,而且同知权势更大。
  至于按察使佥事,分司诸道则是与藩司并列的臬,按察使副使,佥事,分管提学,驿传、清军、分巡、兵备。副使是正四品,佥事为正五品,所司职事相当,只是官衔高低而已。
  若是把正六品放至京官而言,中允则与太常寺丞,尚宝司丞,太仆寺丞相当,也就是相当于卿寺衙门的首领官了。
  所以正六品与从六品,在外官差距不大,但在京官里却是一个分水岭。这是京城卿寺衙门首领官的门槛。
  六部衙门的首领官,是正五品郎中。而正六品就是卿寺衙门的首领官,若从六品只能是下面办理杂事的官员,没有管辖一司一局的权限。
  当然在正六品官中,最尊贵还属翰林院侍读侍讲,第二尊贵的就是詹事府中允。侍读侍讲是到天子那听差,詹事府中允则是在太子那听差。
  为何吏部尚书王国光不一口气,将林延潮提为侍读侍讲?
  因为翰林院侍读侍讲官,属于翰林院侍讲厅的,虽也是正六品,但有出入御前,并且担任经筵讲官的资格,一般不可轻授,朝廷定额在四人,侍读侍讲各两人。
  现在这几位名额尚满,没有空位,林延潮没办法一步到位。
  身为翰林,不能有如京官与外官间有内外轮转的制度。翰林院官员在没有成为学士前,只能在翰林院与詹事府两个衙门间来回跳。
  林延潮升为詹事府中允后,将来可以补缺,侍读侍讲有人退下升迁,自己可补入转正,走詹事府左中允(正六品)-翰林院侍读侍讲(正六品)-侍读侍讲学士(从五品)这条路线。
  此外就是詹事府左中允(正六品)-詹事府左谕德(从五品)这条路线,两条路线各有利弊,但先成为左中允,都是必经之路。
  林延潮升官为詹事府中允,金光大道已是铺好,不谈将来升迁,现在已是与卿寺衙门首领官同级了,加上天子又诰封林浅浅为安人,令自己是喜上加喜。
  安人也是命妇,从夫品级,林延潮是正六品,林浅浅也是六品安人。从此品冠加身,天子圣旨下给林浅浅不知她要如何高兴。
  这等封赏升官又是在这么多官员,以及番邦使者面前,简直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别人升官都是吏部一封公文,任命下来后,第二****会后到午门外天子叩头谢恩。
  而林延潮这一番阵仗搞得实在大,小皇帝当着自己多人面升自己的官,几乎相当于拍着自己的肩膀,对百官说,诸位爱卿,这林延潮是朕在罩着的。
  小皇帝如此厚遇,林延潮于是感激地道:“微臣替内人谢天子隆恩,陛下圣明。”
  见林延潮大声赞天子圣明!
  至于殿上百官亦是齐声道:“陛下圣明!”
  林延潮和百官都这么说了,番邦使臣自也是不能落后,顿时满殿上一片歌功颂德的声音。
  一名官员即兴赋诗,当堂作了一首诗诗云,五岳同仰兮参北斗,四海扬波兮拜大明。
  这首诗将直接将宴会气氛推向最**,番邦使臣,百官都是举杯向大明天子助词。
  总而言之,奉天殿上是充满了欢乐而祥和的马屁氛围。
  这一场郊祀庆成宴,就如此落下帷幕。
  宴散而出时,林延潮与李三才二人离了奉天殿,走下台阶。
  来时林延潮尚后李三才一步,去时李三才则是不敢并肩。
  李三才虽是正五品,比自己高两级,但林延潮是翰林,翰林品秩低,而身份尊,庶吉士都敢不给三品侍郎行礼。而林延潮现在是中允,在朝会时的班次,正六品宫坊官可是在光禄寺少卿之上。
  光禄寺少卿几品?正五品。
  李三才身为户部云南司郎中,也是正五品。入殿时自己居后,出殿后自己居前,不过吃了一顿饭,尊卑颠倒了。
  林延潮与众官员辞别,然后揣着点心坐着马车回家。
  到了家里,看着门口两盏灯笼高高挂着,平日不觉,今日倒有几分喜庆的意味。
  想到这里,林延潮推门而去高声道:“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远远门扉开启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小脚碎步奔跑的声音。
  听着那熟悉的鞋底擦地声,林延潮驻足门边,唇边不由勾起一丝笑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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