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分别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山坡山上俯瞰时,觉得那村庄就在眼前,用两条腿走路时才发现,距离是如此的漫长,直到三天之后,翻过一个小丘,那村庄才又出现在了眼前。
  但这回张玉贞却没有了初次见到村庄时的激动,反而满满都是伤感,一路上胤祚都是沉默寡言,以张玉贞的机敏,很快就猜出来了原因。
  “跟我去吧。”张玉贞回身轻轻的说。
  胤祚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记住,你是自己进山的,随行的只有你的侍女,你采山参时无意中跌下山崖的,独自逃出生天……你从未见过我,懂了吗?”
  完全是在说废话,能爬到中宫大妃位置的人,会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摘干净吗?
  可是张玉贞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像是听到挖雪洞就能保命那时的样子。
  “有什么打算?”张玉贞又问,脸上装的淡然,但眼中若隐若现的泪水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在这个村外住几天,你获救了之后,派人给我送来补给,我要返回大清,不能被李朝的任何一个百姓看见。”
  “李焞已经派人来杀我了,我不在乎他怎么看我!”张玉贞恨声说。
  “但是你要在乎百姓怎么看你,一个坚贞的皇后才是他们愿意追随的,哪怕民间有一句你的风言风语,都会让你和百姓产生裂痕……”
  “胤祚!”张玉贞突然大喊,胤祚诧异的看着她,千言万语汇聚在她胸口,想咒骂,想祈求,却没有勇气说出来,坚持半天,终于泄了气一般,只有轻轻一句。
  “别忘了我……”
  转身时候,泪眼滂沱。
  望着伊人远去的背影,胤祚心中一片苦涩,反复的问自己,这就是被骂做祸国殃民的妖女吗?这是朝鲜历史上三大妖女之首吗?
  也许若干年后,朝鲜历史会记载“春,大妃携参归,哀侍女,大泣……”
  张玉贞走后没几天,就有人送来了五匹马,背上驮满了各类补给,干粮、盐巴、清水、营帐一应俱全,让胤祚百感交集的是,张玉贞把那半个暖炉也放在了包裹里。
  这个暖炉本是张玉贞送给胤祚的,两人摔到山谷后,这个暖炉被摔得一分为二,下半部分就成了他们盛水的碗,煮肉的锅子。
  在那种情况下直接吃雪补水,无异取死,寒冷的雪水会极速夺走人体热量,如果没这半个暖炉,两人恐怕早就冻死在山谷里了。
  想到张玉贞一个有着洁癖的人,和自己一个碗共用了一个多月,嘴角就不由勾起一丝微笑。
  “公子,大妃让在下带公子过白头山,到了大清,在下立刻自刎,绝不会为公子添麻烦。”送补给的汉子说道。
  “这是她说得?”
  “自刎是在下自作主张,在下知道了不应知道的事,断无存于世间的道理。”汉子斩钉截铁的说。
  “你不是阉人?”
  “不是。”
  胤祚眯起眼睛,这人将生死交予张玉贞,又不是宫里阉人,看样子张玉贞还有几张自己不知道的底牌,将这人送给自己,即是主动向他暴露暴露底牌,又是派了最妥当的人。
  “过山的路你熟悉吗?”
  “极熟!”
  “带路吧!到了大清,不必寻短见,我会好生安置你!”
  胤祚说罢翻身上马,那汉子也坐在马上,当先走上山路,胤祚最后看了一眼那参民村子,而后再不停留。
  一路上一个寻人的大清兵卒都没有看见,胤祚心中渐渐有种不妙的感觉。按道理来说,自己是皇子,就算再不受待见,掉下山谷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为何现在一个寻找自己的兵卒都没有,仿佛自己从世界上蒸发了一般?
  领路的汉子,是张玉贞急忙派来的,临走前根本不知道大清的消息,也无从解答胤祚的疑惑。
  这汉子虽不善言辞,但对山路确实极熟的,一天工夫就走回了当初清军大营驻扎的地方,此时这里已经没有了大营的身影,大雪覆盖了一切痕迹。
  胤祚特意绕路,让那汉子带自己去了当初坠崖的地方,站在山崖边上,向下望,可以看到灌木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在谷底,似乎还能看见车架的残骸和那匹瘦马的尸体。
  下马,朝山下默默的拜了三拜,那匹瘦马,可以说是胤祚的救命恩人。那汉子就在一旁看着,冰冷的脸上毫无表情。
  “马兄,你放心,我回大清后定会派人来寻你尸骨,重新下葬!”
  胤祚说完,正准备上马离开,突然发现有些不对,这山崖也就十余丈高,陡是陡了些,但也不至于无法坠人下来的地步,为何自己掉下去后没有人第一时间来救援?
  为何自己在谷底高烧四天,也不见一个人下来?心中怒吼。
  这其中一定有变故,胤祚能想到的最大变故就是索额图,直觉告诉他,这事一定和索额图有关。
  胤祚隐约觉得,有一张阴谋交织的网正在大清等着他,但是他此刻归家心切,更没什么心思分析阴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长白山虽是一做东西走向的山脉,但想将之横穿,在这个年代也要花费十几天的功夫。
  尤其是现在天气转暖,积雪融化,山上昼夜温差很大,山路上的积雪往往白天融化,夜晚就结起冰来,十分难走。
  晚上围着篝火休息时,胤祚也渐渐知道了这汉子的底细,他名叫张泰孝,是一个孤儿,从小被张家收养,培养成了死士,在他的观念里,既然生命是张家赐予的,那再还给张家也是天经地义,得来人世二十余载,已是赚到了。
  胤祚听到这里,不由竖起大拇指,拿着羊皮袋子和张泰孝一碰,然后仰着头就把袋子里的烧酒收入腹中,果然浑身又暖和许多。
  张泰孝平时惜字如金,喝了酒就打开了话匣子,把他那点底细全倒干净了,连他十二岁那年见到张玉贞,从此发誓拼此七尺之躯,也要护她一生周全的事情,都自己抖搂出来了。
  这是个不称职的死士,又或许张家从没想过,死士会与别人饮酒吧!
  “玉贞小姐!你在雪谷中受苦,是在下之错!在下此次完成所托,定自刎谢罪!”张泰孝哭着说完就要拿刀,被胤祚在后脖子上一劈,就晕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张泰孝还警惕的问胤祚,他酒后可曾说过胡话?
  在得到了胤祚的否定答案后,又恢复了那副冰山面孔。有这么一位主带路,胤祚不知是福是祸。
  所幸随着海拔逐渐降低,胤祚已经翻阅了长白山,算是踏上了大清地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